楚歡擡頭看過去,雖然相距還有些距離,但是楚歡一眼便瞧出那是自己的結拜義兄裴績,近兩年未見,今日重逢,楚歡只覺得心中頗有些激動,情不自禁迎上前去,距離七八步遠停下來,裴績也已經停下腳步,看着楚歡,兩人四目相視,楚歡喉頭動了動,終是快步上前,此時靠的近了,卻是發現裴績看上去頗有些疲勞,但是雙眸依然神采熠熠,情不自禁叫道:“大哥!”伸出手去,裴績也已經伸手迎過來,兩手握在一起,裴績看上去只是面上含笑,但是楚歡從裴績微微抖動的手可以明白,裴績心情也是十分激動,只是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而已。
“我知道你遲早會來,只是想不到你來得這麼快。”裴績聲音溫和,含笑道:“你我兄弟許久未見,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很好。”
楚歡苦笑道:“可是京城一別,大哥杳無音訊,小弟卻是不知道大哥和雷兒過得怎麼樣。”
“你我兄弟緣分天註定,自然是該見的時候必定相見。”裴績道:“你出使西樑,巡查安邑,我一直都是聽到你的消息,你這兩年一直很不錯,我很欣慰。”
楚歡已經從裴績背上取下竹筐,提在手中,問道:“大哥,你一直住在這裡嗎?”
“倒也不是一直住在這裡。”裴績含笑道:“咱們先進屋說話,我還要爲你介紹兩個人。”擡頭看向秦雷,道:“雷兒,你過來。”
秦雷還是舉着仇如血,走了過來,裴績這才道:“你楚叔讓你放下這位壯士,你爲何不聽?”
秦雷有些委屈道:“他……他不向我道歉,績父,你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知錯不改,就……就不是好人!”
裴績凝視着秦雷,道:“他犯了什麼錯?”
“他不讓我回屋子。”
“不讓你回屋子,就是壞人?”裴績平靜道:“你楚叔就在屋內,他們是你楚叔的部下,你要到屋子裡去,他們不認識你,攔住你是爲了保護你楚叔,你說他們做的對不對?”
秦雷搖搖頭,“我不知道。”
“如果我正在屋子裡睡覺,讓你在門外守着,有一個你不認識的人要闖到屋子裡,那你會不會攔住他?”裴績再次問道。
秦雷立刻道:“不會,績父讓我守着,我就不會讓別人進去,誰要是闖進去,我就打誰。”
裴績嘆道:“孩子,你知道保護績父,他們當然也知道保護你楚叔,那你說,他們有沒有錯?”
秦雷低下頭,想了一想,片刻之後,擡頭道:“績父,雷兒明白了,他們是好人,他們是要保護楚叔……!”終於將仇如血放下,仇如血落地之後,終於睜開眼睛,面無表情,但是眼中卻充滿了憤怒之色,裴績已經道:“雷兒,他們既然沒有錯,那麼你有沒有錯?”
秦雷問道:“雷兒有什麼錯?”
“你沒有問清楚事情的緣由,冒犯了你楚歡的部下,你說你錯沒有錯?”
秦雷想了一想,終於道:“績父,我錯了,可是我不是壞人。”
“雷兒是好人,但是好人就更要懂得是非。”裴績循循教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錯了,該怎麼做?”
秦雷面對仇如血,兩隻手抱拳,躬身道:“你是好人,雷兒錯了,我向你道歉,我知錯能改!”
仇如血本來眼中滿是憤怒,但是此刻見到秦雷如此,憤怒之色減了許多,卻是顯出驚訝之色,見得秦雷神情真摯,一本正經,這道歉,並無絲毫的虛僞。
裴績此時已經向仇如血拱手道:“壯士,這孩子天真純直,不通人情世故,多有得罪,還望多多體諒。”
楚歡心知裴績向仇如血這般說,那完全是出於照顧自己的面子,心下感激。
仇如血方纔卻已經聽到,楚歡稱呼裴績爲大哥,知道這兩人關係必定非同一般,他知道楚歡本就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卻有一個瘸子大哥,那麼這個瘸子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能夠這樣說,已經是給足了自己的面子,心中怒氣減了許多,也是拱拱手,卻不多言。
狼娃子那邊見得秦雷已經放下狼娃子,這才收了弓箭。
“二弟,進屋說話,還要爲你介紹他們。”裴績擡起手,含笑向仇如血幾人道:“幾位要不要進去坐一坐?”
仇如血這幾人自然不是傻瓜,裴績這樣問,那是客套話,白瞎子已經道:“外面涼快,我們就在外面等着。”
裴績也不多說,帶着楚歡進了院子,秦雷早已經衝進屋內,等到楚歡進到屋中時,秦雷不知從何處已經找到了兩個冷饅頭,坐在屋角的木牀上,看上去還真是餓極了,一手拿一個,正津津有味吃着。
楚歡將竹筐放下,過去爲裴績倒了杯水,這裡既然是義兄住所,楚歡便不再拘束,將水杯遞給裴績,裴績接過喝了一大口,這才讓楚歡坐下,笑道:“弟妹身體是否已經有所好轉?”
楚歡立刻道:“如果不是大哥這邊派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好在大哥這邊派了人,素娘已經是轉危爲安。”
“這邊知道的消息晚了些,你進入關西,便有消息過來,開始並不知道弟妹感染了疫病,後來是聽說二弟找尋了不少大夫要爲弟妹治病,便知道是感染了瘟疫,這纔派了人過去。”裴績微笑道:“只是他們走不開,爲兄也有要事在身,所以派了吳峰前往。”
楚歡微微點頭,問道:“大哥,京城一別,你們過得可好?我一直在找尋你們,可是都沒有消息,出使西樑之前,經過西北,還託當時建在的餘不屈老將軍派人代爲找尋,只是餘老將軍也沒有大哥的消息……這一年多,你們一直都在西北?”
裴績笑着搖頭道:“當初離京之後,我帶着雷兒便來到了西北,那時候西樑兵還沒有撤走,當時倒真是想着去找餘不屈,爲國盡一份力,可是到了西北,還沒見到餘不屈,就碰上了一樁事兒,我和雷兒在道上瞧
見一個奄奄一息之人,本想救治,但是他全身腐爛,慘不忍睹,那時候我就知道,比起西樑軍,西北還有更大的災難要發生。”
楚歡驚愕道:“大哥難道是說,瘟疫早在一年多前就出現?”
“其實那時候的疾病,倒沒有如今嚴重,只是開始出現端倪。”裴績道:“比起那時候遇見的病人,如今正在開始蔓延的瘟疫纔是真正的可怖,當初只是瞧見那人的病狀,我便料知西北很有可能要發生大規模的瘟疫,那時候本想投奔餘不屈,但是因爲此時,便離開了西北,折返回了關內。”
“可是大哥並沒有回京。”楚歡道:“大哥爲何不回京?你我兄弟相見,大哥那時候若是告知擔憂,小弟未必不能告知朝廷做好準備。”
裴績擺手道:“瘟疫之災,在所難免,即使告訴了朝廷,也不可能避免,而且那時候西樑兵未退,東南天門道還在作亂,內憂外患,朝廷也未必會將此當回事……我也是考慮再三,思來想去,既然瘟疫無法避免,那就只能找人破解瘟疫。”
楚歡左右看了各一眼,閆平士的房門此時也是關着,輕聲問道:“大哥說的是這兩邊的神醫?”
裴績含笑道:“其實我找的只有一位,另一位,則是我找尋的這位請來的,這次瘟疫,太過兇狠,多一個人,也就多一份力。”
楚歡問道:“大哥找尋的,是閆平士老前輩?”
裴績微微點頭,卻是笑道:“閆平士只是他的遊戲之號,二弟看來並不知道他的真正名字……!”瞧了閆平士房門一眼,輕聲笑道:“師兄素來都是低調爲人,也是低調行事,走南闖北,認識他的人沒有幾個,但是聽過他名字的,恐怕是遍佈大江南北了。”
“師兄?大哥,你是說老神醫是你師兄?”楚歡好奇心起,問道:“大哥,這位老神醫到底是誰?你和他……又有什麼淵源?”
“其實你遲早也都會知道,本想讓他自己告訴你,他既然不說,那也只有我來告訴你。”裴績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二弟,你可聽說過醫聖張仲景?”
“自然聽過。”楚歡立刻點頭,“小弟知道,張醫聖懸壺濟世,是不世出的神醫,他所著的《傷寒雜病論》,更是醫家經典……!”陡然間意識到什麼,瞧了閆平士的房門一眼,眼眸子中顯出驚訝之色,目光緩緩移向裴績,“大哥,這位老神醫,難道……難道與醫聖世家有瓜葛?”
杜輔公在不久之前,曾提到過一身世家,那是醫聖張仲景傳下來的後人,曾經顯赫一時,醫聖世家人才輩出,乃是一等一的神醫名家,只是當初天蜀國被大秦所滅之後,醫聖世家就已消聲匿跡,二十多年來,已經很少人有人知道醫聖世家到底身在何方。
“不是有什麼瓜葛。”裴績含笑道:“閆平士是張一陽,張一陽是閆平士,醫聖世家的家主,就是這位張一陽,而他,也就是醫聖張仲景的嫡系後人,是當世的醫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