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鑫畢竟也不是愚笨之輩,此時隱隱明白什麼,臉色微變,失聲道:“大人,難道......難道西北軍的目標,並不是我們?”
徐慶苦笑道:“西谷關距離此處,不過三日路途,如果西北軍的目標是直取通州,即使騎兵先到,後面的步軍和輜重部隊也不會速度太慢,已經過了一天時間,後面的部隊此時應該已經上來。可是此刻不見他們後面援兵的蹤跡,只有這幾千起兵在城外紮營......!”
徐海此時臉色更是有些泛白,在旁並不言語。
“原來如此。”胡鑫終於明白過來,“楚歡關心我們是否派出求援信使,便是希望我們的援兵來救......他不擔心咱們求援,就只擔心咱們沒有派人出去。”皺眉道:“那楚歡爲何裝模作樣,答應我們的條件,要拖延三天,而且還將徐海放回來?”
“只因爲他也要讓我們放鬆警惕。”徐慶道:“他希望我們全力守城,等待援兵,希望以此迷惑我們......城外的遊騎兵,當然不是爲了查看地形,而是爲了將我們堵死在城裡,他是擔心我們會再派人出城送信......!”
“楚歡果然狡詐。”胡鑫握拳道:“他故意引兵城下,並不是想打下通州,而是想以此爲誘餌,將咱們的援兵引誘過來.....!”
徐慶神情凝重:“衛統制和總督大人對這邊的情況並不瞭解,我們派人求援,他們定以爲楚歡的目標真的是通州......!”急道:“胡千戶,如果不出意外,咱們的信使此時應該已經將求援信送達,衛統制和總督大人也必定會發兵來援,你......你可否派人出城,飛馬報信,讓他們提防楚歡使詐。”
胡鑫皺眉道:“大人,派人出城,不是難事,可是.....可是要想送信出去,絕非易事。楚歡既然想要引誘援兵,必定已經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如今四門都已經被他們盯死,城門處的一舉一動,定會在他們的監視之中。他們多是騎兵,一旦被發現,立時就能被他們追上。”
“這可如何是好。”徐慶焦急萬分,急得直跺腳:“一旦援兵有失,且不說咱們罪責不小,到時候通州無援,根本不是西北軍的敵手......!”
胡鑫想了一下,才道:“大人,或有一個法子,可以一試,卻不能十拿九穩。”
“哦?”徐慶急道:“胡千戶快說。”
胡鑫湊近徐慶耳邊,低語幾句,徐慶微微頷首,道:“當下也只能如此了。”低聲道:“胡千戶,此事便由你去安排。”
胡鑫拱了拱手,這才退了下去。
徐慶看上去頗有些疲憊,瞧了徐海一眼,見徐海臉色不好看,皺眉道:“你有話說?”
徐海猶豫一下,才道:“大哥,你......你派小弟去見楚歡,是否並不確定小弟能夠回來?”
“此時說這些做什麼?”徐慶道:“你不是安然無恙嗎?”
徐海道:“如果不是楚歡有恃無恐,故意放我回來,一旦被他挾爲人質,三日之後,你不能信守承諾,我這顆人頭,是否就要身首異處?”
徐慶冷下臉來,道:“你這話
是什麼意思?”
“你我雖只是堂兄弟,卻也是兄弟。”徐海有些惱怒道:“你既然明知此行兇險之極,我甚至一去不回,爲何......爲何還要派我去送死?”
“你這是在向我問罪?”徐慶沉着臉:“且不說你現在還好好活着,就算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精忠爲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能有今日,都是我一手提拔,不過是做了點小事,便如此不甘?”揮手道:“還不退下!”
徐海嘴脣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轉身便走。
無論是城內的守軍還是城外的西北軍,雙方都沒有任何大動作,只有西北軍派出的遊騎兵,在通州城四面神出鬼沒,城頭守兵時不時地瞧見三五匹快馬從城下飛馳而過,又偶爾瞥見城外的遠處,時不時地有一羣遊騎兵如同鬼魅般時隱時現。
西北軍已經在城外紮營,近百頂帳篷密密麻麻,天黑之後,篝火便已經點燃起來,無數篝火宛若點點星辰,散落在西北軍營地四處。
城頭之上,胡鑫領着一羣人悄無聲息出現,城外一片漆黑,胡鑫站在城垛邊上掃了片刻,這纔回頭,微微點頭,從後面便即上來一人,此人一身黑衣黑褲,旁邊早有人上前在他的腰間繫上了繩子,胡鑫低聲向此人道:“出城之後,一定要小心謹慎,要儘快買到一匹馬,然後迅速去找衛統制,告訴衛統制,楚歡攻打通州城,很有可能是圍點打援,引誘援軍,衛統制有了準備,西北軍便不能得逞......!”
“小的明白!”
“事成之後,定有重賞。”胡鑫低聲道:“要小心西北軍的遊騎兵,他們在城外出沒,神出鬼沒,千萬不要被他們發現......!”
此時繩子已經困在那人身上,那人拱了拱手,從城垛邊爬下,兵士們拉着繩子,小心翼翼將那人放了下去,這繩子極長,那人落地之後,自己解開繩子,很快就淹沒在黑暗之中。
“千戶大人,已經派出了六個弟兄。”邊上有人輕聲道:“西北軍的注意力主要在城門,應該想不到咱們會從城牆放人下去。”
胡鑫神色冷峻,雙手搭在城垛上,望着漆黑的城外,一臉凝重。
這一夜,胡鑫便在城頭渡過,一夜連續巡查各處,疲憊之下,便靠在城頭的牆垛邊睡下,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聽到耳邊傳來焦急的聲音:“千戶大人......千戶大人......!”
胡鑫驚醒過來,第一時間去抓自己的佩刀,睜開眼睛,卻見到兩名兵士正一臉驚恐地站在邊上,他先是一怔,隨即爬起身來,向城外望過去,清晨時分,空氣清新,城外一片死寂,身邊一人已經道:“大人,您......您去城門那邊瞧一瞧!”
胡鑫皺眉道:“怎麼了?”
兵士互相看了看,卻都是低下頭,不敢多說,胡鑫卻是快步順着城牆往城門那邊過去,片刻之後,到得城門處,便見到城頭上已經聚集了大羣人,正在議論紛紛,胡鑫過來之時,衆兵士紛紛散開,已經有人指着城下道:“千戶大人,您看......!”
胡鑫瞧過去,臉色已經沉下來。
只見到距離城門不過數裡之外,兩道
人影清晰可見,前面人影一字排開,互信掃視一眼,便識出共有六人,而且雖然看的模糊,可是胡鑫卻還是一眼便即認出,那六人全身黑衣黑褲,正是自己昨夜派出的信使。
看到六人竟然一個不少地出現在城下,胡鑫眼角抽搐,在那六人之後不遠,卻是十多名西北騎兵,衆騎兵看到城頭靜下來,卻都一言不發,調轉馬頭,拍馬離去。
那六人面面相覷,卻是往城門這邊過來。
清晨的空氣十分清新,可是胡鑫卻感覺自己呼吸急促,昨夜他派出這六人,從六個地方順着城牆秘密出城,可是卻被西北軍一個不漏地逮捕回來。
毫無疑問,西北軍是完全將通州城控制在手中。
“完了......!”胡鑫喃喃自語,“這次要出大事了......!”
......
......
長槍如林,夜空點點星辰,卻不足以照亮兵馬的道路,衛天青自梁州出兵,一路之上,幾乎是毫不停歇,連續兩天行軍,在清晨時分,便可進入通州境內,進了通州境內之後,以當前的速度,一天一夜必然可以趕到通州城。
衛天青只擔心在援兵抵達之前,通州城便已經被攻破。
通州城的戰略位置,衛天青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趕在城破之前,抵達通州城下。
全軍上下都是寂然無聲,只是龐大的軍團,還是驚醒了林中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飛起,盤旋不肯離去,烽煙已起,鳥兒也有些不安,它們看多了人類的廝殺,多少也知道,大地要被鮮紅的血液充斥,嬌嫩的青草也要被馬蹄踐踏,可轉瞬之間,卻又被屍骨灌溉,更加茁壯成長。
衆兵士臉上少了出兵時的興奮,多了一絲疲憊。
他們日夜行軍,兩天兩夜下來,已經是人困馬乏,這時候倒不想打仗,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就算沒有行軍帳篷,只要露天睡上一覺,那也已經是極大的享受,只可惜軍令如山,衛天青沒有下達停止的命令,全軍將士不但不敢停下,連速度也不敢慢下來。
衛天青心急如焚,其實卻也在行軍之上創造了一個不小的奇蹟,自梁州出發,便是速度極快,通常情況下也要四天的時間,可是以現在的速度,三天必然可以趕到。
“統制大人......!”一騎跟上來,乃是衛天青麾下一名衛將,看上去也有些疲憊,“前面就是柳子河,是否讓大家在河邊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衛天青微皺眉頭,衛將忙道:“大人,咱們是要去與西北軍廝殺,西北軍以逸待勞,咱們若是疲軍上陣,事倍功半......!”
衛天青回頭看了一眼,見到麾下將士都有疲態,心知衛將所言不差,就這般疲憊行軍,即使有軍令,但是人畢竟是血肉之軀,速度只能是越來越慢,稍作歇息,讓全軍將士稍作歇息,保持體力卻也是當下必要之事。
衛天青自然知道柳子河,柳子河其實只是一條支流小河,河水最深處也不過到腰間,大片地方都只是齊膝深,算不得什麼屏障,不過卻可以在柳子河補充飲水,畢竟天氣悶熱,連續行軍,飲水必不可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