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本王的王妃。你似乎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的立場,你是本王的人,不管本王對你有沒有興趣,你都沒有權力決定自己要走的路!”聲音輕柔如廝,纏綿於耳畔,拂曉卻只覺得渾身發冷,他想做什麼?
“把孩子生下來。”他命令她。她不想生他就偏要她生,他要磨滅她所有的棱角與倔強,讓她明白誰纔是主宰。
當然,這並不全是爲置氣,他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而今大哥與二哥已有兒女,唯獨他膝下尚無一男半女,如果父王要傳位給他,這是一個極大的不利因素。朱拂曉那麼得父王眼緣,若她生下子嗣父王定然歡喜,傳位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可能。”她斷然拒絕,沒有絲毫考慮。
“王妃可以慢慢考慮,不必急着回答。”他把玩着她的頭髮漫然道:“而且,有些事還是想清楚了再回答的好。”
拂曉沒有說話,但她的神情已經明明白白表達了拒絕的意思。陳相允也不生氣,只淡淡道:“你懷孕之事已被太醫知曉,他回宮之事必然稟告父王,這時你若再將孩子打掉,你猜父王會有什麼反應?”
他微微一笑輕柔地撫着拂曉的臉,忽地笑容一斂,手滑至她細膩如玉的脖頸,“他會很生氣,你會怎麼樣本王不知道,但替你買藥的四喜肯定會死,你身邊的那些人也會死。”看着渾身僵硬的她,他又笑了,“所以王妃,想好了再回答。”
她盯着他,盯着那個笑得像惡魔一樣的男人,良久才從齒間擠出四個字,“你好卑鄙!”
“咱們彼此彼此。”說着他從袖中掏出重新包好的紅花隨意地扔在長几上,“紅花就在這裡,拿不拿隨便你。”說罷他好整以瑕的坐回椅中等着拂曉的回答,他相信她肯定會選擇他要的那個答案。
第一次啊,第一次在與她的對峙中佔據了壓倒性的上風,這個感覺真是不錯。
夜,寂落無聲,連風都靜了下來,有一種無形的哀傷在空中瀰漫,久久的,久到以爲時間都停滯的時候。外頭來傳打更聲,“篤,篤篤篤”四聲,已四更時分……
許久,她擡起頭淺淺一笑,如一朵綻放在靜夜裡的夏花,絕美而哀傷,“你一定要將我逼至絕境才高興嗎?”
她被自己逼的無力反抗本該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爲何胸口卻莫名其妙的發悶?他不懂,也不願意去懂,自己只要記住眼前這個女子是害了青青的仇人就夠了,是,只要記着這一點就行了!
如此想着,眼中又恢復成一片冰冷之色,“是絕境還是太平端看你怎麼想了。”
“好,我答應你!”短短數字她不知費了幾許力纔可以說出口,即使如此依然聲有所顫,從她答應的那一刻起,未來如脫繮的野馬再無法控制,一切的一切已是無從避起……
陳相允長笑一聲起身道:“這纔是本王的好王妃,待天一亮本王就親自進宮告之父王這個好消息。王妃好生安胎就是。”
“本王等着王妃給本王生一個大胖小子。”他笑,純粹而殘忍,此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帶有絕大部分賭氣成份的決定將徹底改變他與拂曉的命運,是好是壞,要留待日後才知道。
朱如水是幸災樂禍的,她從來就知道拂曉與陳相允不和睦,依他們兩個之間的矛盾孩子是絕對留不下來的,而朱拂曉也會進一步被冷落,永遠都擡不起頭來。
可是萬萬沒有料到,苦等許久,等來的結果居然會是這樣,殿下要留下這個孩子?這……這怎麼會?
怔忡良久直至陳相說讓她負責照顧拂曉的衣食起居方纔回過神來,雖滿心不願但又豈能說半個不字,正待答應,青青突然垂首道:“殿下若信得過青青,請讓青青與朱妃一道來照顧王妃吧。”
陳相允憐惜地看了她一眼道:“本王如何信不過你,只是怕你傷心罷了。”
“不會呢!”她突然仰起頭,笑意盈盈彷彿不勝歡喜,然眼角那一點晶瑩卻出賣了她,“王妃有喜青青歡喜尚且不過,怎麼會傷心呢。”見她堅持陳相允只得答應。
翌日,國王得知拂曉懷孕的消息果然歡喜異常,賞了無數東西不說,還專門指派精於千金術的太醫到王府中。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陳相允,本是郡王的他在數日後被提升爲親王,理由是掌管刑部平反冤獄有功,但稍微長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只是表面原因,實際上還是因爲朱拂曉腹中的孩子。否則爲何早爲升晚不升偏偏在這個時候升。
大王子、二王子以及他們那兩派的大臣開始緊張起來,親王還是郡王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國王的態度。依眼下形勢看來,國王分明是藉機提升陳相允,好讓他站在與另兩個兒子一樣的位置,如此一來儲君之位會落入誰說當真是很難說了。
不論願不願意,孩子終是留了下來,在拂曉腹中一日長過一日,生命的脈息也一日強過一日。漸漸的,她死寂無波的心開始因爲這個孩子漸漸起了一絲期待,畢竟她是想要他的,只是環境容不下,逼迫用恨來武裝的自己容不下而已……
每每撫在尚未隆起的腹部,一絲難以形容的溫暖的悸動就索繞上心間,逐漸收緊,直至難以解脫。
晚蝶曾在無數個黃昏或清晨看到拂曉怔忡於窗前,手總是無意識卻長久地停留在腹部。跟在公主身邊足足十年有餘的她明白公主並非不愛這個孩子,而是憂心於他未來難以預測的命運。所以她上前,輕附在拂曉耳邊,“公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命運從來就非一成不變,也許……轉機就在這個孩子身上也說不定。您要往好的方向去看。”
拂曉聽到了她的話,目光依然停留在交頸相偎的鳥兒身上,“我不喜歡規劃好的軌跡被改變,可這孩子……”即使是國王知道後,她也止一次地想過偷偷打掉這個孩子,問起就說是不小心流了產。可每當她想付諸行動時,狠下的心都會在關鍵時刻鬆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加深,她竟是這樣的脆弱嗎?
“殿下還沒過來嗎?”閉一閉目壓下微亂的心境改而問起陳相允的行蹤來。
她雖被迫留下這個孩子,可並不甘心被陳相允平白擺上一道,是以常藉口孕中不適將陳相允叫來。深更半夜、辦案中途。只要是她想到了就讓人去請,而且每每說的危急萬分,半點不得耽擱。但當陳相允急急趕到來儀閣時,她又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幾回下來,陳相允明白她這是耍着自己玩,氣得牙根癢癢又拿她無法。
每每看到他恨不得掐死自己又不敢動手的模樣,拂曉就很高興,連帶着被強迫留下孩子的怨憤都消卻了不少,更加樂此不疲,一回又一回,從刑部被拉回來、從被窩中被人拉起來,從美人身邊被拉走……
陳相允終是忍無可忍,接連幾次都推說沒空不來,瞧晚蝶一臉無奈的樣子,想想也知道這一回又是這樣了。
拂曉淺淺一笑,終是從飛遠的鳥兒身上收回了目光,低頭彈一彈青蔥玉甲,“他以爲這樣就沒事了嗎?呵,孩子是他要求留下來的,那麼這十個月他就休想太平,此刻他人在哪裡?”
“回公主的話,在……”晚蝶遲疑地覷了她,猶豫着要不要說實話。她這點小心思豈能瞞得過拂曉,一言點破道:“可是在柳妃處?”
“是,聽說柳妃日間中了暑,已叫大夫瞧過,沒什麼大礙,殿下不放心一直陪在攬月樓。”
“攬月……攬月在懷嗎?”拂曉忽地冒出這麼一句來,笑容詭異地道:“你現在就進宮將此事一五一十告之父王。”她瞥一眼已有西墜之意的太陽森然道:“日落之前本宮要看到陳相允出現在來儀閣。”
晚蝶依言而去,儘管她並不認同公主將矛盾激化的做法,但……她更明白公主心中的怨忿。
一點一點,她親眼看着太陽落下,一點點看着雲彩被點燃,化爲燃燒的烈焰,絢爛奪目帶着令人目眩的美。
終於,在太陽被完全吞噬前腳步聲出現在來儀閣外。聽着似乎很是不悅呢,但是她會在乎嗎?
帶着這般不屑的心思她回首,以挑不出半點瑕疵的笑容迎接那個氣急敗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