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襄輕輕捏起了一枚酥軟的玫瑰點心遞到賜香脣邊:“嚐嚐沈計點心鋪子裡剛送來的,還熱乎着呢”
“別鬧了,梟冷去哪兒了”賜香將共襄遞過來的糕點緩緩推開,眼神中多了幾分冷冽。
共襄凝視着她的眸子,猛地一拍腦門兒:“我說着今兒早上看見你怎麼這麼奇怪你的面具不知道丟到了何處這樣吧,今天哪裡也不要去,我一會兒派人上街給你重新打造一副去”
“讓面具見鬼去吧”賜香噌的站了起來,脣角有點兒哆嗦,“梟冷他到底怎麼了”
共襄緩緩站起來看着她,嘆了口氣:“他”
“主子不好了”守門的老張頭驚慌失措闖了進來,剛要說話,卻見偏廳的門口登時間塵土飛揚,一襲緋色衣衫的夜酒酒衝了進來。
“夜護法”賜香的話剛喊完只覺得天旋地轉,被夜酒酒一把揪住了領口拖了過去,共襄手中的摺扇一晃卸去了夜酒酒的跋扈之力,將賜香搶了過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夜酒酒此時看起來極其慘不忍睹,緋色衣衫早已經破爛不堪被利劍削了無數個口子。手臂處滴着血,顯然受了傷,明亮的眼眸再也沒有之前的璀璨奪目。與她身上的傷比較起來,她臉上的傷痛絕望更令人觸目驚心。
“我就知道你們一對兒姦夫yin婦合起來害了我的梟哥哥我就知道你們這對兒姦夫yin婦”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賜香搶上前一步,卻被共襄護在身後。
“夜護法你這用詞着實令人眼前一亮啊姦夫yin婦在下實在當不起這個稱呼”共襄知道夜酒酒因爲梟冷生死未卜一定會發瘋發狂,看來這丫頭還真的找上陽影衛打了一架,只是上陽影衛好似沒怎麼讓她吃苦頭。不光這麼順利放她回來,還能有力氣罵人。這倒是令他有點兒奇怪。
“賤人梟冷對你一片真心,你卻讓他被別人如此羞辱,你還是人不是”
“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梟冷怎麼了”賜香猛地推開共襄,站了出來。
夜酒酒癱在地上,捂着臉不停地哭:“梟哥哥被鎖在了鐵籠子裡,帶着滿大街遊街,他身上好多血,好慘,好慘嗚嗚嗚”
賜香猛地衝出了門口,卻被共襄一把揪住,他也沒想到公儀恪竟然沒有殺梟冷但是卻這樣羞辱與他,要知道這比殺了他還要令梟冷絕望。他不僅冷哼一聲,公儀恪果然是個惹不起的貨色,即便昨夜自己撂下了南昭陶家的名頭看來也入不了人家公儀長公子的眼。
“你放開”賜香既然已經知道了公儀恪同梟冷的關係,知道梟冷這一次被公儀恪抓了去,定然討不到好。
“賤人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夜酒酒不雅的癱倒在地,“你竟然將梟哥哥身上唯一保命的天蜈珠子據爲己有,沒了那顆珠子梟哥哥必然會受那萬毒反噬的鑽心之痛你好狠他爲了救你將那珠子盡數打進了你的身體,即便公儀恪不殺他,他也恐怕難逃活命了也罷也罷”
夜酒酒瘋了般的跳了起來:“我這就殺了你,將你的血煉成天蜈珠救梟哥哥一命也好過看着他屍骨未寒你卻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我這便殺了你殺了你”
“夠了”共襄突然點了她的穴道將她順勢推在了椅子上,冷冷道,“天蜈珠一旦化成了藥水再也不能復原,你即便殺了賜香姑娘也只能白白多殺一條人命而已”
夜酒酒咬着脣,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了出來,卻也動彈不得。
“咳咳咳”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進了門廳,不一會兒單藥師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看着偏廳裡的亂七八糟,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已經紅了眼睛的賜香。
“賜香小丫頭你這是鬧哪樣”
“單藥師”賜香現如今腦在一片混亂,不停的耳鳴,夜酒酒剛纔的話讓她幾乎要瘋了。什麼天蜈珠什麼萬毒反噬她僵立在青石地面上,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讓我靜一靜,讓我靜一靜”
“賜香丫頭”單藥師好不容易從燕都回來,沒曾想竟然遇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單藥師好,”共襄緩緩一笑,大概是這個大廳中唯一能保持鎮靜的一個人,“單藥師遠道回來想必和令郎還沒見過面吧請後堂坐坐,令郎身子不是很舒服”
“這臭小子又闖了什麼禍”單藥師十代單傳,一聽這話不禁大吃一驚,忙吩咐隨行的徐鐵匠將幫賜香買回來的草藥放進丹室,隨即大步向後堂走去。
徐鐵匠喏喏地將一個盒子小心翼翼放在了失心瘋般跌坐在椅子上的賜香手邊:“賜香小姐,這是單藥師從燕都帶回來的東西,說是送給小姐你平日裡把玩的。”
“你先下去吧”賜香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得,一切頭緒都亂了套,她靜下來終於搞清楚了些。天蜈珠是傳說中大陸世界最珍貴的驅毒藥材,梟冷又是毒師,先天的毒體雖然讓他佔盡了便宜,但是萬事都有利就有弊。
儘管毒師中遭受萬毒反噬的人很少,但是不是說沒有,梟冷便是一個特殊的例子。她早該想到的,至從在紫竹林中了毒,每隔幾天便會在夜晚睡得很沉很沉,原來竟然是梟冷將天蜈珠打進了自己的身體。
她在凌雲峰頂的時候便已經聽聞天蜈珠不能一次性吸納進人體,否則便是天下無藥可解的奇毒。而且將天蜈珠打進人體內需要一個藥師極好的控制力,同時還極其耗費真氣。
共襄茶色眸子凝視着賜香已然灰白的臉色,不知爲何心頭竟然有一點兒痛,隨即將這痛瞬間掃得一乾二淨。
他微蹙了眉頭看着賜香的臉色變化了幾番,最後歸於平靜。她越是這樣平靜,共襄反倒覺得一股子濃濃的不安襲來。
“小姐”門口看門的老張頭花白的發凌亂的不成個樣子,今兒這回春閣確實夠熱鬧的,只是這樣的熱鬧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張叔,怎麼了”賜香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強行壓抑的平靜,聽了卻令人不禁害怕。
“是是那些在咱們丹閣預定了丹藥的主顧們,說是說是”
“說什麼”賜香的眼神隱然掠過一絲犀利。
老張頭的鬍子微顫緩緩道:“說是咱們回春閣聘請毒師來擔任藥師,他們要來退銀子,不在咱們回春閣買丹藥了”
賜香的臉狠狠抽搐了一下,退銀子,退銀子她強忍着吐血的衝動。
“主子主子那幫武人們拆房子了”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護院一瘸一拐的衝了進來。
“香兒我去看看吧”共襄看着她蒼白的臉突然有些心疼了,這一次對她的疼惜卻是怎麼也翻不過去。
“我去吧”賜香冷冷一笑,“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定是古河丹師那些人藉此機會生出是非要扳倒我吧呵既如此怎能不順了人家的意呢”
“香兒”共襄一把將她的胳膊拽住。
“姦夫yin婦”被點在椅子上的夜酒酒嘟着紅脣不忘了在這紛亂中加一筆自己的顏色。
“閉嘴”賜香同共襄第一次配合默契。
“哼”夜酒酒別過臉去,對共襄還是有些忌憚。
“香兒”
“你也閉嘴”賜香瞪視着共襄,隨即緩和了臉色,“謝謝你這一路上的幫襯,但是我一直認爲該是自己面對的就要自己去面對,你若當我是朋友就站邊兒上幫忙即可。”
她理了理銀色衫裙的裙襬,將頭髮整了整,習慣性的抹了抹臉,卻發現面具也不知道丟棄在何處。罷了,今後也不戴那個勞什子了,自己在陰暗處藏得也太久了些。低調是死,高調也是死,既然他們要鬥那便鬥個轟轟烈烈。
“走看看去本姑娘還真不信了”她一甩衣袖,一個盒子被她不小心捲到了地上,摔開了口子,掉出一團晶瑩剔透的水晶線團來。
雖然情形緊急,可還是被剛剛單藥師帶回來的東西吸引了去。
“金墨蠶絲,”共襄略感詫異,微微彎腰將地上的這團線拿了起來,捏在手中,“香兒這個可是好東西,燕都萬珍閣的鎮閣之寶,削金斷玉的利器。”
“你說什麼”賜香眼角一挑。
“削金斷玉啊”
“拿來”賜香接過共襄掌中的金墨蠶絲裝進懷裡。
“你要用這個做什麼”共襄覺得這丫頭越發的不合常理,“不會是想不開自盡用的吧”
“哼自盡之前我也用這個勒死我想勒死的人”賜香咬牙切齒,共襄猛地頓住腳步離她稍稍遠一些。
“姦夫yin婦”夜酒酒看着賜香同共襄相談甚歡,全然不顧梟冷的死活,登時又冒出一句,好似她也只會這一句。
賜香撫着額頭轉過身:“夜護法你知道什麼叫姦夫yin婦”
夜酒酒一愣憤憤道:“一男一女在一起,像你們這樣的便是”
賜香連反駁的勇氣也沒有了,既如此夜護法的爹孃也算是姦夫yin婦了,這孩子別看打扮得花裡胡哨骨子裡卻是純潔的厲害。
“蓮兒,送夜護法去後堂洗一洗,換一身乾淨衣裳,還有將她的傷口包紮一下。”
蓮兒看着夜酒酒心有餘悸,還是硬着頭皮應了下來。
回春閣門外此時分外的熱鬧,半拉大門已經被拆了下來,東邊的院牆也被推倒了一多半兒。西邊的牆頭上坐滿了各家各派的武夫,外面更是拖家帶口的討債。牛車驢車騾車馬車停得到處都是,畜生們想來不大講規矩,憋得狠了隨地大小便,以往門前乾淨的草坪此時已然是一片髒臭。
“你們不得造次,我家主子出來了”老張頭底氣足了一些。
莽漢們終於看到了那個河陽城最美最有爭議最神秘最不可捉摸的女子青丘鎮的賜香。看着她堪堪立在了破爛不堪的門庭口,冷冷睥睨着眼前的萬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