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劉遠現在的處境很微妙。

他雖然先入爲主,佔領了咸陽城,但是項羽和各路諸侯的幾十萬大軍就陳兵在咸陽城外,對他形成圍裹之勢,只要項羽一聲令下,這數十萬大軍一擁而入,一人一腳就能把劉遠踩成渣渣。

正如劉楨所想,楚帝雖然有言在先,先入咸陽者爲咸陽之主,但是咸陽作爲天下之都,又積累了那麼多的財富,現在的劉遠就等於坐在一座金山之上,由不得別人不眼紅。大家之所以還沒殺進去,也是因爲誰都不想首先背上“背信棄義”的名聲,都在靜觀其變,等別人先動。

駐紮在咸陽城外的營地裡,項羽的心情並不好。

在他眼裡,咸陽城就是唾手可得,本該被他拿下的肥肉,現在肥肉被別人叼走了,他當然會生氣,更別提劉遠還越俎代庖,搶先殺了趙高,又護住秦王子嬰,狠狠削了項羽的面子。

范增與姬平進來的時候,就瞧見項羽正在用手中的匕首切果子。

說是切,不如說剁更合適。

原本圓潤可愛的一枚果子,在西楚霸王的辣手之下,已經快變成肉泥了。

在項羽眼裡,估計這枚果子就是劉遠的化身了。

旁邊一位絕色美人,靜靜地陪在他身側,臉上不掩擔憂。

范增與姬平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雙雙拱手道:“王上!”

“亞父與先生來了啊——”項羽拖長了語調,慵懶而隨意地道:“坐罷!”

二人分頭坐下。

范增先道:“如今情勢,大王準備如何做?”

項羽終於大發慈悲放過那枚已經慘不忍睹的果子,冷笑道:“如今劉遠已成甕中之鱉,若他再不識相將咸陽城交出來,只待我一聲令下,各路人馬立馬就會破城而入,到時候就算是劉遠想要雙手奉上,也已經晚了,我且看他能撐幾日!”

姬平道:“大王,楚帝那邊畢竟有言在先……”

項羽一揮手:“你我都知,不必將他放在心上!”

他這般直白地將楚帝的地位點出來,姬平反倒不好再說什麼,馬上閉了嘴。

范增又問:“王上預備給劉遠多少時間?”

項羽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今日已過了一天。”

他不是一個能夠容許自己失敗的人,從會稽起兵時便是如此,項羽出身楚國將帥世家,仗着勇武過人一路節節勝利,又接過叔父的擔子,統領書十萬大軍,雖說如今頭頂上還有楚帝,可誰都知道,最後說了算的還是項羽,他現在已經有了天下共主之實,只是缺了個名頭而已。

項羽原本早已有打算,等到入主咸陽,便將這城池這王宮通通一把火燒了了事,以報當年楚國被滅之仇,然後把那些財物悉數帶走,以充軍資,再過幾年就直接把楚帝廢了,他便可以順理成章地登基爲帝了。

誰知道被劉遠搶了個先,現在計劃出現小小的誤差,所幸圍城之下,想必劉遠頂多也就堅持三日,三日過後,咸陽城依然還是他的,只是現在各路人馬齊聚於此,到時候城破之日,少不得還要多分些財物給其他人,要是當初他第一個入咸陽,就沒有這些麻煩事了。

想及此,項羽冷哼一聲,將手中匕首輕輕一擲,那匕首直直插入姬平腳邊,驚得他一身冷汗,再低頭一看,只見那裡有一隻小蟲子,已經被鋒利的刀刃劈成兩半,死不瞑目。

“……大王真是武力過人啊!”姬平差點以爲自己的腳趾頭不保,擦了擦冷汗,強笑道。

但生活之所以是生活,正是因爲它往往總會有出人意料的發展。

在所有人眼裡,劉遠已經處於極其不利的被動局面。

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灰溜溜地讓出咸陽城,然後灰溜溜地滾回南陽郡。

劉遠偏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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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說話的人直了眼,連原本歪坐着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繃直了。

劉遠不以爲意,他笑容滿面,又將話重複了一遍:“遠已命人將咸陽的珍玩財物悉數統計完畢,願以其中十之一二,贈予燕王!”

如今聚集咸陽城外的諸侯,連同項羽自己在內,共有十位,燕王韓廣就是其中之一,歷史上這位燕王因據有遼東之地,而被楚帝封爲遼東王,成爲秦末十八路諸侯的其中一路,不過現在,燕王依然是燕王,他雖然據有遼東,卻並沒有改名遼東王。

這位比項羽起兵還要早的燕王,起領地距離咸陽是最遠的,就算他最先到達咸陽,也不可能隔着千里把咸陽據爲己有,所以他純粹只是跟着別人過來湊熱鬧撿便宜的而已。但是老實說,有項羽這個西楚霸王在,就算把劉遠趕跑了,咸陽城中的財物肯定也有一半以上會落入項羽的囊中,其他人能分到一點就算不錯了,韓廣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分到更多。

結果眼下,劉遠卻親自從咸陽城裡偷偷溜出來,跑到韓廣的營地裡,告訴韓廣,自己可以把這些財物的十分之一分他。

韓廣攥緊了拳頭,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來。

從商鞅變法起,秦國就逐漸擺脫窮秦的名聲,成爲西陲大國,二十年休養生息,使得秦國的國力足以和當時強橫的魏齊抗衡,但如果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自那之後,秦朝在一次次的對外戰爭裡取得勝利,同時也得到它國的割地與獻金,財富就是這樣一步步積累起來的,到了秦始皇時期,秦滅六國,把天下的財富都收歸囊中,各國數之不盡的珍玩寶物流水般地流入秦王宮。

修陵寢,建長城,築道路,這些都需要大筆大筆的金錢,饒是如此,據說秦王宮裡依然佈滿了稀世的寶物,在皇帝的寢宮裡,夜晚用來照明的,不是燭火,而是夜明珠,甚至聽說連皇帝的牀榻,也是一整塊絕世無匹的青玉雕琢而成。即使這些傳聞大都帶了誇張的色彩,但是不難想象,聚集了天下財富於一身的咸陽,尤其是秦王宮,將是何等誘人的一塊寶山!

財帛動人心,誰敢說自己不愛財,那是因爲財物的分量沒有大到足以讓他們動心的地步,韓廣不知道秦王宮裡所有財富加起來究竟有多少,但他光是想想劉遠所說的十分之一,就已經忍不住臉紅心跳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韓廣強自捺下激動的心情,迫使自己恢復平靜。“原來豫王先於我們到達咸陽的這兩天,都是在清點財物了?”

劉遠道:“不錯,秦王宮珍寶甚多,短短兩日無法悉數清點,幸得秦王子嬰相助,遠手上已有全部財物的清單。”

韓廣揚眉,先是仰頭哈哈一笑,緊接着表情一斂,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桌案,大喝道:“豫王未免也太小看我韓某,區區一點財物也想拿來羞辱我!難道你以爲就這麼稍微挑撥一番,我就會中了你的計不成?!現在只要我一聲令下,立馬就會有人將你押去見西楚霸王,屆時別說十之一二,便是整座咸陽城,你也得乖乖交出來了!”

劉遠聽了他的威脅,不僅沒有失色,反倒笑出聲。

韓廣有些惱怒:“有何可笑!”

劉遠搖搖頭,誠摯道:“燕王誤會了,此非羞辱也!楚帝早已有言,先入咸陽者得其地,我得咸陽是名正言順,但是秦王宮的財物,我卻沒有打算私吞!消滅秦朝非我一人之功,乃天下英雄之功,這咸陽城的財物,當然也不能由我獨享。這秦王宮的財物,我自己一文不取,全數分作十餘份,不單是燕王你,便是其餘諸侯,我也會各自奉上一份,保證價值均等,相差不遠,至於楚帝,既然他是天下共主,這財物裡頭,他自然拿的要多些,這也是應有的情理,還望燕王見諒!”

韓廣冷笑:“莫非豫王想以此賄賂我等,讓我等退兵?只怕你是打錯主意了,如今西楚霸王一心想要拿下咸陽,沒有入城,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劉遠一笑:“這麼說罷,我且問你一問,項羽入城,於他自然有好處,可於你又有何好處?若說地盤,你遼東離咸陽何止千里,中間隔着無數郡縣,便是要佔也不可能,若論財物,等到項羽入了城,這咸陽城的財物自然半數都要落入他的手中,更別說你遠在遼東,鞭長莫及,勢單力薄,便是趙歇張耳等人,只怕也不可能分到多少,而且以項羽對秦人的仇恨,說不定他還會一把火燒了秦王宮,於你又有何利?”

韓廣的臉色陰晴不定,劉遠的話正正說到他的心頭上去了,他根本無法否認,實際上他對項羽也有諸多不滿,話說當年明明他起義的時間還要比項羽早得多,結果現在卻被一個後生小輩騎到頭上,即使平日裡表現得若無其事,但韓廣這口氣憋在心裡也夠久了。

劉遠又道:“如今我要地,你們要財,我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何樂不爲?”

韓廣陰沉着臉沉默了半晌,道:“我又如何相信你所言不虛?”

一聽這話,劉遠就知道對方已經被說動了,他啞然失笑:“恕我直言,如今我只身入你營帳,難道這不就是最大的誠意嗎?若我有意欺瞞,又何苦這般大費周章?財物清單悉數載於竹簡,攜帶多有不便,此番我就沒有隨身帶來,燕王可遣使者隨我入城清點察看。”

沒等韓廣說話,他又加了句:“在來此之前,我已去見過代王與常山王,他們已答應此事,待將財物一分,他們就會退兵,且願與我豫地結爲同盟,同進退,共富貴,抗強敵。”

韓廣睜大了眼睛,瞬間聽懂他的弦外之音。

抗強敵?現在秦朝都亡了,還有什麼強敵可抗?除了西楚霸王,誰還能稱爲強敵啊!

韓廣不是傻子,項羽的野心他也是看在眼裡的,心底自然有所擔憂,如今他只恨自己悟得太晚,劉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這次跟着項羽過來,自己一點好處都沒得到,如果答應劉遠的條件,反倒還更划算一些。

想他韓廣也是諸侯王之一,幹嘛要事事跟在項羽後面?

二人相對而坐,一者低頭思忖,一者悠然自得。

少頃,韓廣擡首,慢吞吞道:“我之表字遐光,不知豫王表字爲何?”

劉遠笑道:“巧了,我表字也有一遐,名遐方。”

父親劉薪不曾爲他取字,這個表字還是宋諧幫他起的。

雙方交換了表字,頓時就感覺親近不少,韓廣也露出笑容:“我今年四十有六,想必比你要大上幾歲,若豫王不棄,我就託大稱你一聲遐方了!”

劉遠:“能得阿兄如此稱呼,乃遠之幸也!”

韓廣哈哈一笑:“好好!你我二人同用一字,也算有緣了!”

劉遠:“俗話說得好,有緣千里來相會,我本還想親自到遼東拜訪阿兄的,若不是今日,你我也難得相遇啊!”

韓廣:“若是遐方得空,不妨到遼東走上一走,我必掃榻相迎!”

劉遠:“一定一定!”

……

各懷鬼胎的兩個人因爲有了共同利益與目標,瞬間摒棄前嫌,笑得那叫一個親熱,就差沒有手握着手斬雞頭燒黃紙結拜兄弟了。

在拜訪了韓廣之後,劉遠又接連走了幾處營地,直到東方吐白之時,他才又在隨從的陪伴下靜悄悄地回到城內。

而這一切,項羽那邊直到代王趙歇等人前來向他辭行才得知。

諸侯王是跟隨項羽而來的,出於禮貌,他們要撤兵,也不可能不跟項羽說一聲,但實際上已經不是徵詢項羽同意了,而只是通知他一聲而已。

項羽萬萬沒有想到,前一日自己明明還勝券在握,結果一覺醒來,竟然已經換了一番情勢。

在最後一個前來辭行的諸侯王離去之後,怒氣勃發的項羽將書案上的東西統統掃落在地,又從牙縫裡一字一頓地迸出一個名字:“劉、遠!”

姬平嘆道:“沒想到劉遠竟然捨得將秦王宮那些財富全數分出來給諸侯王,也難怪他們會動心了!”

范增肅容:“舍小得大,此人所謀甚遠,不可不防!”

項羽冷笑:“不管他謀的是什麼,我就要他有來無回!那些人見錢眼開,退兵便退兵了,我也用不着他們,對付劉遠,我這四十萬大軍足矣!”

一聽項羽還想自己單幹,范增忙道:“大王息怒!如今秦王宮的財物已被劉遠悉數分了出去,我們即便破城而入,也得不到任何好處,更勿論劉遠同樣爲陛下和大王也各準備了一份財物,聽說遠比諸侯王豐厚,若大王興兵討伐劉遠,只怕天下輿論都不會站在大王一邊!”

他說得已經很委婉了,實際上諸侯王一退兵,項羽根本就不佔優勢,雖然號稱四十萬大軍,但是要知道,這是攻城,不是兩軍交戰,攻城戰裡,攻城的一方總是要吃虧一些的,咸陽作爲秦國都城,經過一代代的經營,如今已是牆堅壁穩,要想花費很小的代價去攻陷很難,更不要說這四十萬大軍的糧草補給問題。

“王上,範先生所言甚是!楚帝之言在先,劉遠佔據咸陽,雖說非你我所願,卻也順理成章,無可指摘,如今諸侯皆退,若楚軍獨進,怕是旁人都會說大王刻薄寡恩,秦朝方滅,就急於同室操戈!”

姬平是姬辭的二叔,自從分家出走投奔項羽之後,他一心想要建功立業,讓父親與大兄都心悅誠服,所以經常都會鼓勵項羽銳意進取,但是項羽現在想要撇開諸侯王單獨打劉遠,既不得人心又不得地利,他也實在看不出什麼勝算,連忙跟着范增一道相勸。

項羽被這兩人勸得心煩,又想起先前劉遠派來的使者那看似恭謙實則不懷好意的嘴臉,不由怒聲道:“劉遠卑鄙小人,難道我們明知中計,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姬平笑道:“如今劉遠分了秦王宮的財寶,這咸陽就除了堅城之外也就無甚出奇了,送他也無妨,但是他自以爲佔了咸陽便萬事大吉,我們不妨順水推舟,也讓他嚐嚐啞巴吃黃連的滋味!”

項羽挑眉:“有何妙計?速速講來!”

姬平將自己的想法如此這般說了一番,項羽轉怒爲喜,撫掌大笑:“果然妙計!”

再看范增,也是含笑點頭,表示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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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張氏等人,他們只知道劉遠佔了咸陽城,劉楨擔心的事情也並沒有發生,從許衆芳帶來的消息裡,各路諸侯已經陸續離開,回返自己的地盤,連帶西楚霸王項羽在內,最後也沒有爲難劉遠,咸陽城的危機已解,這座天下之都正等着他們前去。

而此時,張氏他們已經行至半路了。

劉遠看來是準備在咸陽城長期駐紮下來,並且將其作爲治所了,否則也不會想把自己的家人也接過去,從咸陽到南陽的道路已經被打通,基本上這一路就沒有什麼障礙了。

不過這段遷徙的路程比當初從潁川到衡山要麻煩多了,所以劉薪劉弛那些人依然還留在衡山,劉遠的意思是先將張氏劉楨他們接過去,其餘的人再慢慢來。

當然,隨行的還有宋諧安正等人,對劉遠來說,這些人的重要性甚至超過張氏他們。

許衆芳和劉楠受命護送,但是前行的速度要比他們想象中慢多了,因爲這裡頭大多是女眷幼童不說,甚至還有懷孕了的陶氏。

是的,劉遠的其他姬妾,張氏都沒有帶,獨獨帶上了被劉遠另眼相看的陶氏。

陶氏的身孕已經六月有餘,行動不便,有時候連走一小會路都要滿頭大汗,只能成日待在車上,此時道路崎嶇不平,爲了照顧她,車子慢了又慢,幾乎就像是蝸牛在挪動了。

饒是如此,陶氏依舊非常辛苦,她捧着肚子,倚靠在車廂內,悶熱的天氣使得車廂更加窒悶,她感受着身下的顛簸,不由捂住嘴,腦袋別向一邊。

侍婢阿薛熟稔地端起盂盆往她眼前一遞,陶氏嘔了幾聲,實在嘔不出什麼東西了,只能脫力地往後一靠,昏昏欲睡。

阿薛撫着她的背幫她順氣,一面小聲抱怨:“娘子明明有孕,主母卻還非要娘子同行,實在也是太爲難人了!”

陶氏睜開眼,虛弱地斥責她:“勿要胡言,若是被人聽到……”

阿薛飛快地接上:“娘子放心,出了這小車,我保管一句都不會多說的!”

宋弘與劉槿等人同乘一車,陶氏因有孕在身,得到獨乘一車的優待,又因行速最慢,所以落在車隊最後。

外面轟隆隆巨響,阿薛往外探頭一看,哎呀道:“天都黑下來了,只怕等會要有暴雨呢!”

她話剛落音,就聽見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響砸在車廂之上,牛車陡然停了下來,外頭車伕叫嚷起來,好像要去取蓑衣。

熱氣被突如其來的暴雨一掃而空,絲絲涼風伴隨着雨點颳了進來,阿薛連忙將簾子掩上,免得雨水弄溼了車內,令陶氏受寒。

天氣變涼,陶氏臉上卻依舊是一陣陣細密的汗水,並沒有因此舒緩半分,而且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的表情漸漸變得痛苦起來。

“娘子!”阿薛慌了起來,伸手去拭她臉上的汗,一摸一手冰涼。“娘子你怎麼了!你千萬別動,我去找主母!”

陶氏已經沒法出聲喊她了,她捂着腹部,臉色慘白。

雨勢非常大,觸目所及的一切景物全都被模糊掉了,雨水落在泥黃的土地上,打出一個又一個的水坑,阿薛用袖子擋着頭髮急急下了牛車,又繞到前頭,原想讓車伕去喊人的,結果話還沒喊出來,她直接就呆住了。

不止前頭的車伕沒了蹤影,連帶原本走在她們前面的車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都消失不見了。

白茫茫的天地之間,彷彿就剩下這孤零零的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