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銷量怎麼只有這麼點?”黃雲逸拿着手裡的報表,指着上面的數字和陸總說。
“唐莉莉不是說過,人心散了,隊伍不帶對了啊。”老陸現在也風趣很多,不過他拿着手上的那些數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許多銷售骨幹走了,俗話說,一頭獅子帶一羣羊,就是一羣獅子。現在那麼多獅子走了,還好有唐莉莉和小周這兩頭獅子撐着,兩人每天工作都超過十六小時,兩人一人一個車,基本上是圍着整個華州城轉,老陸在家裡掌控全局,可局面還是打不開,而且在旺季來臨之前,數據居然還是往下走的態勢,這還真讓黃雲逸心急。
“大道理不要說。”黃雲逸在車間裡發表那番演講之後,就不願意說太多的大道理了,現在可以說是啤酒廠最艱難的時候,如果換了別人,只怕老早不管這亂攤子了,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反正好改制的,不如將廠裡一些東西能變賣的變賣,給員工多發點福利,他們還能記得自己,說自己的好。
可黃雲逸沒這樣想過,雖然啤酒廠到底改成什麼樣子,他控制不了,但也不能任由上面的人隨便亂改,總不能便宜白送了某些人吧,要便宜白送某些人,那還不如賣個高價錢,將這些錢補償給員工。
黃雲逸最近借各種機會,到沿海各地瞭解廣東、江浙一帶國有企業改制的模式和經驗教訓,而且還去江南幾家有典型意義的改制企業中走訪了幾次,想專門靜下心來,寫一篇報告,想辦法將報告遞給有關領導,希望能給啤酒廠的員工多爭取一點利益。
本來有了一定的思路,可這兩天。又被這員工情緒不穩定的事情,鬧得自己一點想法也沒有了。思路亂的一塌糊塗,索性啥事情而已不做了,一天在家裡吃飯,一天到速達公司去看看。輪流平衡一下兩個女人地情緒,顧嵐最近正在養身體,準備爲下一代做準備,所以黃雲逸和小晴粘在一起也就略微多一些。讓自己緊繃着的心靈多少放鬆一些,就是有什麼煩惱,想着家裡地女人,和速達公司的情況,總感覺上蒼對自己已經夠可以了,也就釋懷了很多。
“你們辛苦了。”黃雲逸看着有些蒼老起來的老陸說,老陸這人平日裡話不多,但從這些日子的進進出出地身影,以及他勉強的風趣,甚至從他頭上增加的白髮。可以看出他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也做了很多工作,黃雲逸很是真誠地說。
“你還不是一樣。你的壓力比我們還大。”老陸又點了一根香菸,這一會半小時,他已經抽了五來跟香菸,黃雲逸都有些被薰得受不了啦,雖然準備要封山育林。黃雲逸開始戒菸戒酒。可碰到壓力大的時候,碰到必要的應酬的時候。他還是會喝點酒抽兩根菸。
“好,我們不肉麻了。”黃雲逸揮揮手說,“你們再辛苦辛苦,瞭解一下到底是什麼原因,怎麼啤酒就一下子賣不出去了?”
“我們也做了一些瞭解,原因是有多方面的。”老陸習慣黃雲逸的談話模式,碰到什麼問題,你一定先要了解爲什麼會這樣,就是你瞭解的原因不是真正的原因,那你至少要到現場去了解一下,說一些具體的數據,談一些自己看到地東西,最好還要提點自己的意見和建議,不然不管是誰,黃雲逸肯定要將他罵回去的。
“銷售骨幹走了大半,銷售地力度沒以前那麼大了,留下的業務員,也人心惶惶,沒有太多心思和精力來做業務。”老陸拿着本子一條條的開始說了起來。
黃雲逸沒有去打攪他,點一個香菸,將筆從筆筒裡拿出來放在筆記本上,準備記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第二個情況,就是銷售費用投入少了,廣告今年削減了百分之七十,現在正是大量打廣告的時候。”老陸說地是實情,雖然集團公司給啤酒廠擔保貸了一筆款子,可這兩年來,啤酒廠已經被小林他們揮霍地有些過度了,貸款來的錢,大部分又還了人家,不還錢,銀行裡就不給你貸款。
現在要改制了,黃雲逸去找銀行貸款,一般地銀行都不願意貸給啤酒廠,他們擔心啤酒廠改制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擔心改的不好,到時候貸款找誰去討都不知道。
這種情況他們擔心也在理,黃雲逸也理解,人家銀行也不是爲你啤酒廠開的,所以也只能省着點用,就將廣告費削減了百分之七十。
“不但廣告費削減了這麼多,連促銷費用也削減了近一半,這大大降低了餐飲店服務員推銷江南啤酒的熱情。”老陸接着說,當初黃雲逸重點加大對服務員促銷獎勵這招,現在華州啤酒業界都在適用,要麼是獎勵服務員,要麼是將這些費用統一交給酒店。
可今年的江南啤酒廠,因爲經費的原因,在同行大肆增加促銷費用的同時,卻降低促銷費用,而且差不多都降了一半,酒店飯店那些服務員,肯定會願意去推銷別的瓶蓋費多一些品牌的啤酒了。
“還有個情況,也值得我們注意。”老陸看着自己手上的香菸已經完了,將菸頭扔在菸灰缸裡,準備在點一根,黃雲逸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別人送的雪茄遞給他說:“多喝點茶,少抽點菸吧,看你這些日子這個樣子,我都有些心裡過意不去了,再要這樣下去,估計你當家的,要來找我算賬了。”
“說是這麼說啊,老太婆也每天都說,可事情來了,就習慣弄根香菸點着,這樣有點感覺。”老陸接過黃雲逸的雪茄,點上抽了一口說,“你這玩意我還真抽不慣,別看這一根能抵上一包中華,是了。我說到哪裡了?”
“還有個情況值得我們注意的。”黃雲逸嘆了口氣,也沒有辦法。
“我和莉莉還有小周。逛了幾圈,除了上面兩個原因,似乎還有別的因素在裡面。”老陸臉色有些不怎麼好看。
“別的因素?”黃雲逸想,江南廠現在難道還會有競爭對手不成。江南廠再也不是三年前這個江南啤酒了,現在只要能有點飯吃就行了,已經不能和人家去爭天下了。
“你們瞭解到了什麼?”這別的因素,黃雲逸還真沒想出來是什麼。誰會這樣打落水狗呢?
“我這也是從那些關係很鐵的酒店老闆私下裡瞭解到地一言片語,自己揣摩的。”老陸說。
“不但江南啤酒地銷量在下降,就連華州啤酒銷售的不錯的華州純生,銷量都在急劇下降。”老陸這話可是一個重磅炸彈。
“華州純生?”黃雲逸不怎麼相信,華州純生可是華州啤酒廠的主打產品,特別是黃雲逸離開啤酒廠這兩年,華州啤酒廠花了很大地力氣推銷這個產品,從口感,從包裝,從價格。從廣告等角度,多方面的對這個產品進行推薦,從四年前三萬噸的銷量。到去年這個單一產品的銷量就達到了十萬噸。
“如果華州純生銷量都急劇下降,那我們江南啤酒急劇下降也是可以理解地,可我看協會上個月的通訊,華州啤酒整個銷量並沒有大幅下滑,和去年比反而漲了百分之二十啊?”黃雲逸的記憶力還是比較好的。看過的一些數據。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是啊,我也奇怪。這是爲什麼,我們的銷量下降,就是華州淡啤的銷量下降,也都說的過去,可華州純生銷量這樣大幅度下降,就有些蹊蹺了。”老陸接着慢慢開始述說自己瞭解的情況。
“我和幾個關係比較好地酒店老闆那裡瞭解到,聽說華州和雨山準備進行資產重組,打造省內最大的啤酒航母,本來我們廠也是改造之一,但因爲我們鬧了兩次大事,所有操做這次重組的人,不太敢插手,準備等我們改制之後,在通過其他形式來收購或重組。”老陸像說笑話一樣,他有些不相信,就爲了這個重組,居然讓一個賣地很好的品牌銷量跌下來。
“這個我聽說過,我也瞭解一些情況。”黃雲逸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但這和華州純生銷量大幅下降應該沒直接的關係吧?”
“有,就是因爲這個,華州啤酒廠的老周纔不得不忍痛割愛,讓華州純生收縮戰線,所以銷售量纔會大幅下降。”老陸有些憤慨的說。
“還有這種事情?”黃雲逸還真有些不理解。
“我地那個朋友,家裡有人在某些領導身邊,所以知道一些情況,雖然華州和雨山啤酒地領導和員工們都有不同的異議,但他們地保密工作做的都很好。”老陸接着說,“兩家啤酒公司的重組,已經談的差不多了,聽說相互之間協議都已經簽了,而且還引入了國際戰略伙伴和省內民營資本,充實了先進的技術和大量的資金,現在正在進行整合,調整產品結構,準備用這個旺季來對重組帶來的不利沖淡,順便調整兩家公司重組後的品牌和產品結構,華州純生好像就是被犧牲掉的品牌。”
“啊?”黃雲逸很是驚訝,還有這種事情,也太荒唐了點吧。
“是啊,那也叫改制,不過是在省裡主導下進行改制的。”老陸說,這些日子,黃雲逸關心的都是江南啤酒廠的改制,卻忽略了身邊同行的動靜,他們改制可是江南啤酒廠最好的參照和對照了。
“哦,那動作很大啊。”黃雲逸琢磨着這兩個廠家的頭頭們肯定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自己看來要找機會想辦法去和他們聊聊,哪怕聽他們訴訴苦水,那也是好的,“是了,這和我們的啤酒銷量下降有什麼聯繫啊,有聯繫也只和華州純生有聯繫啊?”
“是啊,是啊,這個話題扯開了。”老陸也感覺兩人扯開了,老陸一向是一個之關心眼前情況的人,他不太關心那些不屬於自己關心範圍內的事情,“我聽說,有些人通過餐飲協會和其他的途徑。和老闆們隱晦的打了招呼。”
“打招呼?”黃雲逸心想,這要打什麼招呼。難道像信德老闆一樣,要馬仔到酒店裡去,讓人家不賣江南啤酒。
“說什麼高檔的啤酒要推華雨啤酒股份有限公司新推出的新品牌,還有華州啤酒廠以及雨山啤酒廠原來地華州之春和雨山之巔這兩個高檔品牌作爲副高檔品牌。其他的高檔品牌一概要進行整合,目地就是要和百威這樣的高檔啤酒競爭。”老陸這消息說的讓黃雲逸感覺一個接一個好笑,“至於中端的品牌,就用雨山淡啤。低端產品用華州牌啤酒。”
“那華州啤酒廠不是很吃虧了。”黃雲逸心裡笑話那個出這個策劃地人,嘴上卻接着說,“是不是俺們江南啤酒也相當於受到了封殺,以後華州乃至江南的酒店裡,就不能有江南啤酒的出現了?”
“那倒不是,那這樣不成了計劃經濟啦。”老陸也呵呵的說,“聽說就今年這個銷售季,也算是學什麼wto地啥保護期什麼的,等過了明年,就要讓這個重組的企業。和華潤、燕京這些大鱷們對着幹,要將這個華雨啤酒打造成江南第一品牌,在三年內達到全國第四品牌。五年內達到全國第三品牌。”
“什麼狗屁玩意,我們懶得搭理他們。”黃雲逸心想,估計還是某個領導腦子一熱搞出來的東西,這好好的兩個啤酒廠,只怕就從此自毀武功了。真是可惜。還好江南廠的員工鬧了兩次事情,不然江南啤酒這個省級企業。肯定是逃離不了被牽扯進去的命運。
“賣不出去,那也沒有辦法,你們壓力也不要太大。”黃雲逸琢磨着雨山和華州啤酒的資產重組,怎麼搞的這麼低調,連一個像樣的新聞通報會都沒有,這可不像某位領導地風格,難道領導們還有什麼用意不成?
這事情看來還得回去請教老丈人,老丈人或許能獲取更多的信息,也或許有不一樣的視角,聽領導和老人一席話,可以勝自己讀十年書,這古話是沒說錯地。
“只要保持車間和銷售這兩個部門的正常運轉就行了。”黃雲逸感覺大勢已去,雨山和華州都弄成了這樣,江南只怕也遲早逃脫不了這樣一天,只是這其中的貓膩,自己還得去了解一下才對。
“我看也之能這樣了。”老陸無奈的說,“能保持正常運轉已經不錯了,同志們都很辛苦啊。”
“恩,我會再去找集團公司領導溝通的,既然要改制,那就快點,不管什麼結果,對大家都有好處。”黃雲逸看了一下時間說,離集團公司成立改制領導小組已經好幾個月了,可這改制地事情,雷聲是很大,雨卻一點也沒下,啥方案啥方向都沒有一個。這樣拖下去,對員工是最大地損失。
“你去磨吧,只怕這些人誰也不敢接手這個燙山芋。”老陸也無奈的說,“現在啤酒廠可成了爺爺不愛,姥姥不疼,我們自己對自己都沒信心了,現在就靠你了。”
“怎麼能靠我呢,靠地是大家,我能幹什麼。”黃雲逸示意老陸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你和徐工碰個頭,兩人分頭查一下,有生活困難的職工,他們情況如何,做個統一的方案,現在工資下降的厲害,這些人能想辦法補貼一下他們的,我們就要想辦法補貼一下他們。”黃雲逸還是沒忘記那些困難的員工。
“恩,我知道,徐工倒走在了我的前面。”老陸接過話說,“馬上夏天到了,那些住棚戶區的員工,可是一個考驗啊,今年只怕又要持續高溫,我和老酒鬼商量着,他這個工會副主席,得想點辦法。”
“是啊,再過個把月,就要大熱起來了。”黃雲逸看了一下桌子上的檯曆,感嘆的說,“他們真是苦啊,這種熱我讀書的時候也算試過,我理解,讓老酒鬼把廠裡那幾個空廠房整理一下吧,反正用電用水集團公司會出的,到時候開着空調,讓他們來避暑吧。”
“行,我和老酒鬼去辦好了,你不用操心。”老陸說。
“恩,我也會來看看的,只怕這是最後一次爲他們辦點所謂的實事了。”黃雲逸無限感嘆的說。
“你說,把我們城西那塊倉庫弄來建集資房怎麼樣?”黃雲逸突然這樣說。
“好啊,那地方好,你要是早到廠裡十來年,這事情還辦好了。”老陸無奈的笑了,“現在只怕不行了吧,集資房的政策也收了上去吧,再說了馬上要改制了,誰還肯讓你來弄這得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