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的進來了,卻是冷板凳 (2)

和黃雲逸一起到政治部報到的還有一個叫做李琳的女孩。和趙小晴完全相反,她生在北方,但無論身材還是長相都和江南人沒什麼區別——精緻的五官、嬌小的身材,連性格也像江南女人那樣溫柔婉約。李琳學的是中文專業,當時就是應聘到政治部當宣傳幹事。

華達通信的政治部相當於大多數黨委機關的黨委辦公室、組織部、宣傳部、紀檢組四個部門合一的綜合部門,負責華達通信的黨建、組織人事、紀檢監察和對內對外宣傳等工作。

在國有企業介紹領導時,一般是按照黨政工團這樣的順序來。按說團委應該是和黨委、工會一個級別的,但實際上在大多數國有企業,團委只是一個部門,團委書記也只屬於企業的中層幹部,有的單位甚至還只相當於一箇中層副職。

華達通信也不例外,團委和政治部合署辦公,團委雖然名義還是一個獨立的機構,但在實際工作中,卻由政治部負責領導,所以即使是團委幹事,也還是在政治部上班。

華達通信政治部總共只有4名人員——副部長秋平華、團委崔書記、老韓和老吳。這幾個人在一個40多平方米的辦公室套間裡面辦公。團委崔書記兩年前借調到集團公司團委幫忙,而且如果不出現意外,她很可能就會留在集團公司。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華達通信纔會招聘團委幹事。

目前,秋平華獨自使用套間中的一個房間,算是部長室。老韓和老吳在外間辦公。老韓還有半年就退休了,他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辦公桌上文件一大堆,黃雲逸和李琳進來時,老韓只是擡眼“嗯”了一聲,便繼續埋進文件中。老吳30多歲,不像老韓那麼忙碌。

李琳和黃雲逸來了,就在靠近門的角落裡加了一張舊桌子。老吳將辦公室抽屜的鑰匙遞給了李琳,然後拉了張椅子擺在辦公桌對面,示意黃雲逸坐那裡。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老吳的眼睛都沒有放在黃雲逸身上。

接着,李琳和黃雲逸被秋平華叫到裡間部長室去談話。政治部目前沒有正部長,所以秋平華就是政治部的頭兒。秋華平30多歲,梳着披肩長卷發,衣着妝容時尚豔麗,穿緊身連衣裙、七寸高跟鞋,紅脣白麪,有着幾分妖嬈,完全不是印象中政治部部長的保守古板的樣子。

“小李、小黃,我們的工作責任非常重大,加上退休人員,公司有上萬名員工,我們可是公司的喉舌啊。”秋平華等兩人坐下後,這纔開始向兩人介紹政治部,“要是工作做不好,華達通信的優良企業形象就無法展示,別人就無法瞭解華達做了多少工作,甚至做了的工作還有可能遭到曲解。”

這時,秋部長頓了頓,目光落在李琳身上。

李琳馬上表態說:“我懂了,我肯定會按照您的要求認真工作。”

在談話的時候,黃雲逸突然發現了秋部長對自己的態度有些異樣。她和老吳一樣幾乎沒正眼瞧過他,如果不是她剛說話時提到一句小黃,黃雲逸甚至都以爲她並沒和自己說話。他心裡對秋部長對自己這個樣子很奇怪,但他也和李琳一起忙不迭地點頭,表示自己的態度。

“我們政治部人手少,雖然名義上有4個人,但小崔長期借調在集團公司團委,實際上加我也只有3個人,而且老韓馬上要退休了,現在你來了,多了一個人,等老韓師傅退休了,也還是3個人,所以你一定要儘快將擔子挑起來。”秋平華端起她漂亮的卡通杯子,而且只是說“你到了政治部後也3個人”,這讓黃雲逸很更加糊塗了,就算老韓師傅退休了,秋部長、老吳加上李琳和自己,這明明是4個人,怎麼會是3個人呢,難道,難道……

難道自己是團委幹事,卻不屬於政治部管?黃雲逸還以爲自己是到政治部來做團委幹事,可聽了秋部長的話,敏感的黃雲逸,心裡有了一個問號。

對於黃雲逸這種情況,作爲政治部負責人,按說不應該將情緒表露在臉上,但是秋平華不僅讓老韓和老吳看出了端倪,在談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黃雲逸,讓黃雲逸這個初出茅廬的“新鮮人”都有所察覺,這隻能說明她還算不上是一名合格的組工幹部。

如果用鄭玲芳私下的話說,秋平華其實是華達通信歷屆政治部部長中,水平最差的,一點腦子也沒有,筆頭也拿不起來,整日風風火火的,實際上卻並未做多少事情。鄭玲芳要不是礙於集團某位領導的面子,早就將秋平華下放了。

黃雲逸這件事不就是她給找的麻煩嗎!那天開完會,鄭玲芳狠狠地責罵了秋平華一番,說她做方案時,沒將章行武他們提出的理由考慮進去。一肚子委屈的秋平華,從鄭玲芳辦公室出來後,又被叫到總經理辦公室,被汪力勤批評了一通,同時汪力勤也暗示她,要分清楚華達通信誰是老大,別站錯了隊。

黃雲逸見習期結束後,要給他寫評價,這對秋平華來說,又是一個糾結的難題。這可以說又是要進行站隊的選擇。一想到站隊,秋平華心裡就煩悶起來,鄭書記是頂頭上司,而汪總是公司一把手,得罪了哪個自己都沒好日子過。想着這些麻煩事情,都是因爲黃雲逸而引起,秋平華哪能給黃雲逸好臉色看。

看了看黃雲逸恭敬的臉,秋平華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調整了一下語氣說:“老韓師傅是30多年的老文書,有深厚的文字功底,在整個華雲集團都是數得上的一支筆。老吳也是老人了,做了將近10年的組織宣傳工作,有豐富的經驗。你們要好好向他們學習,要把你們從大學裡學來的知識和他們的經驗相結合,發揮你們的長處……”

黃雲逸終於呼了一口氣,這次秋部長終於用了“你們”。

談完話後,秋部長要老吳帶兩人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介紹介紹公司的企業文化。老吳一言不發地帶着二人在公司裡走了一圈,讓二人將公司各個宣傳欄、黑板報的位置熟悉了一遍就算了事。之後,秋平華讓老吳又搬來一大堆資料文件,讓二人先學習幾天。

政治部是黨委的直屬部門,兩人剛正式去上班的幾天,黨委系統其他部門的人,特別是各子公司、分廠黨辦的大姐們,都專門跑過來看他們這對金童玉女。

這些大姐們剛開始對黃雲逸還不錯,和他開玩笑有說有笑,甚至還忙着要給他介紹女朋友。但很快,這些人精們就感受到了政治部那種異樣的氣氛,那就是秋平華對黃雲逸那不自然流露出的不喜歡。當然,隨後更多人是也聽說了公司黨政聯席會上的事情。

領導對一個人的態度,就如傳染源一樣,會迅速在下屬中擴散。如果領導對某人的態度熱情,那同志們臉上的笑容也會免費爲他綻放。但如果領導對某人看不順眼,那同志們也會受到影響,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會逐漸對他越看越不順眼,總覺得他這也不是,那也有毛病。

之前大家還以爲黃雲逸“上面”有人給撐腰,心裡哪怕看不上他,也都還是表現出羨慕來,就像王愛暉。不過現在,黃雲逸的形勢又急轉直下,有的人雖然還繼續和他打招呼,但並不多說什麼;有的人雖然和他說話,但語氣明顯沒那麼熱情了;有的人則神秘地看着他,笑着只看不說話;有的人更絕,根本就當他不存在……

黃雲逸初入職場,就彷彿坐上了過山車——終於進入夢寐以求的知名大型國企,卻沒能進入第一輪的分配名單,不明所以地到了期望和應聘的崗位上,沒想到卻又坐上了冷板凳。

職場生活就像在旅行,往往因爲領導們的一句話和一些不經意的舉動,就決定了一個人前進的方向和道路的好壞。

“三無大學生”

神仙打架的事情雖然在公司內部範圍內有所傳播,但對於黃雲逸這種剛進入公司的新人,這種事情基本上是不會有人主動告訴他的,所以,他一直還被矇在鼓裡。

整個政治部表面上一片平靜,底下卻是暗流涌動。

秋平華這個政治部副部長,相當於黨委政府的組織部長。組織部長雖然不一定能提拔你,但卻可以讓你不被提拔,所以找她彙報工作的、聯絡感情的人,每天都進進出出絡繹不絕。而老韓總是在奮筆疾書,老吳則總是不停接電話。黃雲逸和李琳,按秋部長的要求,埋頭看老吳提供的文件。

看文件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星期後,秋部長偶爾會叫李琳辦點事情,雖然只是跑腿送文件這樣的小事,但總比坐着看文件要有味道許多,而且還能因此到其他部門去和同事們認識認識。

黃雲逸卻沒這麼好的待遇了,秋部長每天不叫他做任何事情,老韓和老吳更不理他,甚至有時候上班一天,他們都沒和黃雲逸講一句話。好幾次,老韓叫李琳去幫忙,黃雲逸也跑過去,想幫忙跑跑腿和校對文章,但老韓卻微笑着將稿紙遞給李琳說:“小黃,你忙你的,我這事情不多,小李一個人就行了。”

這讓本已經伸手去接稿紙的黃雲逸,只得尷尬地收回手來,訕訕地回到座位上繼續看文件。在政治部異樣的氛圍中,黃雲逸感到異常煎熬。雖然難熬,但黃雲逸還是本着多聽、多看,少問、少說話的原則,繼續聽從秋部長的安排,和李琳一起看文件。

這些日子,黃雲逸早將那些文件看完了。這一天,黃雲逸一早和李琳到辦公室,拖好地板,將幾張辦公桌擦得能照出人影來,打滿兩壺開水後,坐在桌子旁張望着不知道幹什麼是好。看着正在翻箱倒櫃的老韓,黃雲逸估摸着他是在找東西,就站起來走過去,想幫他一起找。

“小黃,有什麼事情嗎?”黃雲逸剛走到老韓身後,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老韓就停下翻檔案櫃的手,轉頭很驚奇地問黃雲逸。

“我……”黃雲逸張嘴想說,我幫你來找東西,老韓已經大手一揮,做出一個很有領導派頭的手勢說,“你等一下,我忙完手裡的事情,就來幫你。”

黃雲逸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您找什麼,我幫您吧?”過了一會兒黃雲逸這才怯怯地說。

“不用啦,你還是先忙你的吧。”老韓埋頭翻着手上的東西,“我一會兒就找到了。”

黃雲逸往前走了一步,試圖去幫忙時,被老韓伸手攔住了。他只得尷尬地退到李琳辦公桌邊,老老實實地拉了凳子坐下,拿起文件繼續看。

這時候他實際上什麼也看不進去,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有些渴時,纔想起有一段時間沒幫大家倒開水了,連忙拿起開水壺去給老韓的杯子倒滿水。

“小黃,你也別老倒開水了。”看着黃雲逸一個上午去開水房打了兩次開水,已經喝得去了好幾次廁所的老吳,伸手攔住黃雲逸說,“不然別人還以爲我們政治部的人,都是水桶……”

這話說得黃雲逸尷尬得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耳邊一陣轟鳴,老吳後面的話他根本就沒聽進去。不知道怎麼放好開水壺,他回到凳子上坐了一會兒,艱難地拿起一本文件繼續看着。看着看着,似乎感覺到自己還有點什麼事情沒做,仔細一想又想不起什麼事情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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