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桌子,當坐了三五個人後,其他人看了看桌子上的人,雖然一邊笑着和他們打招呼,甚至還在他們身邊停留一會,聊幾句什麼,但卻並不和他們坐在一起。
等過一會兒,自然就會有人來到這一桌,似乎是約好了一樣,也似乎是排好了座次一樣,大家自個兒就湊到了一起。
黃雲逸還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有些人一來就坐在門口,也就是離主桌最遠的位置。但又有一些人,似乎是來搶座位一樣,進門就直奔着自己想要的桌子邁大步走去,甚至有幾個人還用開玩笑的語氣爭論誰先佔上這個位置。
“你看,都要靠領導坐得近一些……”趙小晴輕輕的和黃雲逸說。
黃雲逸卻發現,這些人坐的桌次,和公司內部領導們排行的慣例差不了多少。看來,無論升職、評先進還是吃飯,論資格排座位都是主旋律。
“來了,來了……”黃雲逸和趙小晴正說着話,有人大聲叫了起來。
起身一看,是汪總和鄭書記這兩位老大走了進來。
汪總走在前面,鄭書記似乎走在後面,但等走進來後,黃雲逸發現她其實又是和汪主席並排着一樣,只是稍微落後點而已。
後面跟着的,自然就是華達通信的副總們和工會主席,4位副總分成兩排走了進來,章行武走在最後一排。走在他們旁邊的,是總經辦主任夏燦。
一陣掌聲響起後,汪總帶着領導班子一起到了主桌。
不知道汪總說了什麼,原本一起坐在主桌的七位領導,除了他和鄭書記未動,其他幾人分別向其他桌走去。
看來汪總是想讓領導們與民同樂,要求各副總們坐到其他各桌,大家一起樂和樂和。
“小黃,小黃呢?”突然汪力勤朝夏燦叫了起來,“他可是這次通過ISO9000認證的大功臣,讓他坐這桌來,還有小魯和老來呢?”
“是啊,認證鑑定辦的同志們都是功臣,讓功臣們都坐這桌來。”鄭玲芳聽汪力勤叫了黃雲逸,本來笑吟吟的臉馬上冷了下來,當聽他還叫了企管部的來副經理、計財部的魯科長後,也趕快接腔並擡手讓秋平華把他們叫過來。
夏燦和秋平華作爲黨政兩個部門的負責人,自然一直都是陪在汪力勤和鄭玲芳身旁,兩位領導到哪裡,他們倆也到哪裡。
本來,看到章主席和自己坐在一桌,黃雲逸很高興,正在興奮中,夏燦過來叫他:“小黃,汪總髮令了,讓你坐一號桌去。”
“章書記,您也坐一號桌去吧。”夏燦看章主席正在和大家開玩笑,也過來請他說,“您可是正兒八經的認證鑑定辦主任,今天是戰鬥機中的母雞、功臣中的母臣。”
“小黃他們去就行了,我還是坐這裡好。”章主席笑着揮手說。
黃雲逸看了一眼章主席和主桌正興高采烈說笑的汪總,雖然心裡很想坐那一桌去,但他還是矜持地說:“夏主任,我坐這裡好。”
“小黃,你去,汪總親自發話了,快去……”章行武一邊說,一邊朝黃雲逸做了個手勢,並使了個眼色,讓他跟夏主任去。
黃雲逸見章主席讓自己去,見來副經理和魯科長也往主桌走去了,就很不好意思地在夏主任的拉扯下,站起身來紅着臉跟在夏主任身後。
趙小晴朝他做了一個樹大拇指的手勢,黃雲逸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羨慕。
黃雲逸知道,今天來這裡吃飯的,除了認證鑑定辦和總經辦的一些普通員工外,其他的都是領導,職位最低的起碼也是個科長。華達通信大大小小的科長有150多位,今天能到這裡來吃飯的科長不超過15位,而自己只是一個剛進公司半年的普通大學生,能坐主桌則更是榮幸了。
到了主桌,黃雲逸看其他人推來推去的讓座位,他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汪總笑呵呵地伸出手來招呼道:“小黃,來,你坐在我這邊來。”
雖然沒有參加過公司的大型宴會,不是特別清楚應該怎麼坐,但一般的常識他還是懂的,知道自己坐在汪總旁邊肯定不合適。他也知道領導們吃飯時,坐什麼位置比吃什麼更重要。吃了好吃的菜,領導最多嘴巴高興,但被安排坐了不滿意的座位,領導心裡會不高興。
黃雲逸看了一眼汪總坐的座位,鄭書記在他左手邊,鄭書記左邊坐的是秋部長,他想那汪總右邊則理應是辦公室夏主任坐的,於是他連忙指着上菜口的位置說:“汪總,我坐這裡就好。”說完他看了一眼伊主任,伊主任正用讚賞的眼光看着他。
“小黃,前陣子認證的時候我們都聽你安排,今天你就聽我安排。”汪總打着哈哈說。認證專家審覈的時候,章主席是總調度,黃雲逸是發令官,那幾天汪總和所有人的行程都掌握在黃雲逸手上的表格裡,所以汪總打趣黃雲逸。黃雲逸再三推辭不了,又見章主席示意他坐下,這才服從領導安排,坐在了汪總身邊。
幾個主要的位置坐好後,大家才按職務大小分黨政兩條線分坐汪總和鄭書記兩邊。主桌坐好後,其他各桌也全坐好了,伊主任朝服務領班點了一下頭,服務員們馬上過來倒酒,然後陸續地上菜。
這樣的人要培養
畢竟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宴會,而且還和公司一二把手坐在主桌,黃雲逸自然有些拘謹,所以拿着筷子也就沒怎麼去夾菜。同時他發現,雖然說是要大家吃菜,而且大家嘴裡也隨着汪總說吃菜,但手上卻一直轉着轉盤,將剛上桌的菜都轉到汪總和鄭書記面前。
他還發現,當汪總伸筷子夾菜時,幫忙一起轉動盤子的手最多,幾乎除了鄭書記外,其他手都伸了出來。當鄭書記夾菜時,就會少一兩隻手。隨着盤子輕輕轉動,黃雲逸看着這些手,覺得很有意思。
看着不停轉到領導面前的菜,黃雲逸突然想起慶功會前夕總結時,林建國主任開玩笑說的一些話:“功勞這玩意還真如一盤菜,誰都想嘗一口,但你想吃之前,必須先讓領導嘗試兩口。”
正在大家吃菜的時候,汪總端起酒杯開始敬酒。
汪總敬了幾個人後,鄭書記也端起酒杯開始敬酒。
黃雲逸一邊紅着臉接受汪總和鄭書記的敬酒,學大家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完,一邊仔細觀察。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這敬酒其實也還是蠻有學問。
汪總和鄭書記敬酒後,接着伊主任、秋部長、來副經理也分別回敬三位領導,再接下來是魯科長。
難道這敬酒,也要按官職順序來嗎?
黃雲逸心想,反正自己最小,就留到最後來敬酒好了。
還沒開始敬酒,黃雲逸就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暈了。他知道自己喝得有點快了,但這也沒辦法,大家一直在敬酒,他剛喝完這杯,下一位又端起酒順着座位敬過來了。
正在黃雲逸想等下是不是要慢點喝,倒酒應該淺一些時,伊主任藉着給汪總倒酒的機會走了過來,指着黃雲逸的杯子說:“小黃還蠻能喝啊。”
“是啊。”汪總似乎發現了人才一樣,看了看黃雲逸杯中的白酒。
“小黃,你應該好好敬敬汪總和鄭書記。”
伊主任發話了,黃雲逸只得站起來向汪力勤敬酒,端起倒得滿滿的小酒杯,黃雲逸朝向汪力勤說:“汪總,我敬您。”
汪力勤看着黃雲逸一口喝完,就打着哈哈說:“哈哈,好,酒品如人品,爽快!”,接着也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黃雲逸接着又敬了鄭書記、伊主任、秋部長、來副經理……
酒差不多喝了一輪之後,大廳開始熱鬧起來,很多人已經從座位上走下來,來回走動着。
黃雲逸發現,主桌這最熱鬧,那些搶着坐靠近主桌位置的人,一直來汪總這邊敬酒,其中一些還不只敬了一次,一邊敬酒一邊說些笑話,將主桌的氛圍搞得非常熱鬧。
同樣,坐在門口的那幾桌,雖然也有人來敬酒,但敬酒的形式明顯就比不過前面來的那些人,大多也就是紅着臉端着酒杯,緊張地和汪總、鄭書記碰碰杯,一口喝完就走了。還有些人,一直猶猶豫豫,端着酒杯卻不敢上前,眼看一波一波的人給汪總敬酒,如果再不積極些,只怕永遠也輪不到他們時,這才鼓起勇氣給汪總敬酒。
坐在主桌周圍桌子的人,基本上都是公司各部門中最能幹,平時最活絡,和領導走得最近,領導最喜歡的人;那些坐得遠遠的,甚至不來敬酒的幹部們,大部分是生性拘謹,不善交際,同樣在公司的地位也不如前者。
後來,參加多次這種宴會飯局後,黃雲逸發現和領導在一起時,你的座位和領導座位之間的距離的長短,基本上代表着你在領導心裡分量的輕重,同時代表着你在這個團隊中地位的高低。
黃雲逸趁着大家敬酒的時候,看着這兩幫人,心裡想:“我要做哪種人呢?”
“大功臣,我來敬你一杯。”正在黃雲逸思考着這個問題時,計財部經理田力敬完大家後,端着酒杯來敬黃雲逸。黃雲逸連忙端起酒杯站起身來,嘴裡連說“不敢”,和田經理碰了碰杯,說了兩句玩笑話把杯子的酒都喝了。
接着田力和汪總、鄭書記等人繼續說話。黃雲逸突然發現,不但汪總看田力眼中滿是欣賞,就連一向看人都神色淡然的鄭書記也露出一絲讚賞之色。
“他啊,不但能幹事,而且還很會做人。”黃雲逸突然想起在認證鑑定辦整理資料時,潘姐這樣評價田力,而且還讓黃雲逸多向他學習,“不要只會埋頭做事,還要會做人,會哄得領導高興開心很關鍵。”
田力在酒桌上敬了一圈,最後並未忘記黃雲逸這個毛頭小子,可以看出他真是會做人。
“我也要做一個既會幹事,又會做人,無論在什麼場合下都能吃得開的人。”有了這個想法,黃雲逸得心思明朗起來,也端起酒杯,學田力經理開始了新一輪的敬酒。
“小黃好酒量。小黃你能喝多少?”汪力勤問道。
“不——不怎麼能喝。”黃雲逸其實在學校當學生會主席時,就清楚自己的酒量——高度白酒能喝一斤。今天他大概喝了八兩的樣子,所以雖然滿臉通紅,坐在桌位上靜靜地不說話,似乎是有些醉了,但實際上他並沒醉,但回答汪總的問話時,還是留了一手,“大概——大概半斤……”
“半斤?”汪力勤看向黃雲逸面前的酒杯,笑吟吟地用有點懷疑的話問。
“我看小黃今天不止喝半斤吧?”伊主任看了看黃雲逸面前的杯子說,“少說也有兩吧?”
“好啊,能喝半斤喝九兩,這樣的人要培養!”汪總打着哈哈,朝章主席說,“行武,培養小黃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