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盛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和李國際認識以來,很少說話,最多隻是恩恩啊啊象徵性的回答,表示知道或者瞭解。
最多問個關於專業方面的“什麼程度”或者“做到什麼地步”。
他知道李國際一些暗地裡的手段,也經歷過很多李國際無法出面的困局,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李國際不會再放任他從外面飄着,上京那件事,他單獨前往,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李國際的人。
他們這種人,無論在誰手裡都是一把雙刃劍,老闆清楚,他們更明白,能夠端正自己的位置,是屠盛最讓人放心的地方。
越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李國際,越是不能讓人知道他和李國際有聯繫。
和李國際電話和郵件上的往來,是屠盛另外一個單獨的號碼,電話號碼是隻對李國際開放的,郵箱也是如此。
這是他早就準備出來的了,早到什麼程度,屠盛都忘了。
看人,是他們這一行必備的技能,而屠盛更是這方面的佼佼者,他是玩信息的,各種鋪天蓋地的信息中獲取有用的情報是他的拿手絕活。
李國際的信息對別人來說是秘密,可是對他來說不同。
也許是李國際有意無意向他透露的,也許是他自己從李國際各種信息中總結來的,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讓屠盛感到敬畏的人,李國際算是其中排名很靠前的一個。
很多事,屠盛自己做起來很艱難,但是隻要李國際出手,總能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手段把這些麻煩降低到最小程度。
李國際突然給他打電話,只聽了一句話,屠盛就意識到這次是個大買賣。
判斷了時間節點之後,屠盛果斷的訂了一張飛往韓國的機票。
電話裡沒有詳細說,李國際只是告訴他,這次是個了不起的傢伙。
能讓李國際說成了不起的傢伙,屠盛隱隱能猜到這個人的位置和格局。有些皺眉,但沒多少擔憂。
這個人出不去北河省,如果出去了,就不會電話聯繫了。而是見面詳說了。
給李國際辦事很舒服,舒服到每一個細節都不用自己去思考,李國際會把時間節點和地點大致注意方向都安排妥當。
當然,屠盛不會這麼做,真這麼做了。李國際麻煩,他更麻煩,李國際安排的仔細,他只會更加警惕,把事情做到更細。
掛了電話之後,屠盛咧嘴露出一個很牽強的笑容,如果有人見到這一幕,嚇一跳倒不至於,最起碼能夠看得出,屠盛這個人不經常笑。更不擅長笑,臉上的肌肉太僵硬了,看上去無比的彆扭。
笑過之後,屠盛就轉身進了一個昏暗晦澀的小屋裡,打開一個沉木箱子,開始準備起來。
……
南津市,一如既往。
春天就要來了,大街上的女孩們開始縮減衣裳,一雙雙的玻璃絲長腿爭相鬥豔,似乎總比春天的百花開得都要早一些。
整個社會都是一個金字塔。每一個人都只能知道屬於自己這個層面上的總總,信息時代以來,雖然能夠看到一些高瞻仰止的東西,說上一句臥槽或者牛的一逼。但這些信息哪個不是經過包裝出來的,真相,真是如此嗎?
普通的人過着正常的生活,小資的人開始一年中第一次的消費熱潮,高端的人開始展開各種琳琅滿目的斑斕生活……
李國際,則成了南津市某個層面上的笑話。
大家都不是傻子。不是一個報道,一張報紙就能忽悠的尋常人,清楚董孝成的人都知道李國際差點讓鋼化玻璃拍出個三葷五素來的真正原因。
李國際在醫院裡一躲就是好幾天,兀自放不下面子的讓邵立志在招標會上垂死掙扎一番,最終敗在董孝成僅僅兩億的投標書下面。
在有心人看來,李國際這只不過是給自己個臺階下,畢竟都是場面人,臉面還是得要的。
沒人會覺得李國際是個慫包,識時務者爲俊傑一直是古老的傳統,雖然讓人們用爛了,可只有最精粹的文化纔會被用爛。
董孝成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他雖然囂張,卻也不會趕盡殺絕,留別人一條路不是他心性善良,而是爲了讓人們知道他董孝成是個有格局的人。
大家有錢一起賺,我看上的東西你可以爭取,只要手段比我更高,我可以讓給你。
如果你扛不住,那麼就這麼算了吧,大家一起玩玩,錢這個東西,還是留給有能力的人來賺得好。
要不然錢賺到了,卻沒命去花,這就有些貽笑大方了。
董孝成的這種招數無往不利,簡單、粗暴,但很好用,尤其是有他父親在背後笑盈盈的看着,誰會找這不自在?
這個項目,他可以出2億,因爲這是一個幾億的項目,樣子還是得做。
2億拿下來的項目,最多一個億就能成,剩下的,就是純利潤了。
董孝成很開心,一開心他就想到了酒會,一想到酒會就想要欣賞酒池裡那些白花花的大腿和秋波滿天飛的恣意。
輝少雖然也叫少,可這犢子吃了兩片藍色小藥丸都沒能讓兩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滿意,有些灰頭土臉,在兩女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恨不得拿槍挑之。
可是他沒這個能力,身體早早就空了,玩玩也就得了,真要博個什麼夜馭兩女或者一夜幾次郎,那就純屬扯淡了。
幾個男女在一起眉來眼去,不時喝上一口酒。
李國際也在喝酒,他在和田正廉喝酒。
關於李國際的事,田正廉也聽說了,作爲從南仙區就跟過來的老朋友,田正廉此時臉色有些難看。
他看着笑容滿面一臉輕鬆的李國際說:“董孝成拿下這個項目,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受罪遭殃,你不是在省裡有朋友,爲什麼不請他們幫忙?”
李國際笑盈盈的說:“人情這東西,可以送,可以用,但不能輕易的要,真要是開了口,就不好還了。”
田正廉比李國際大了不少,但他很喜歡李國際這種灑脫的性格,從來不拿身份說事,只在乎談不談得來。
都說他田正廉一身正氣,可那都是在位置上逼出來的,在他心裡,一身正氣有個蛋蛋用?
這些年吃了不少飯,也見了不少人,更有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裝孫子。
一身正氣,換不來一口饅頭。
不過這正氣還是得要,這是田正廉做人的根基和原則。
看着李國際,田正廉瞪他一眼說:“這個時候還在乎人情面子?雖然我沒有在那個位置上,可也知道這個項目牽扯巨大,事關整個南津市的面子,造福一方的行當,你就不能多走動走動?”
李國際端起酒杯示意,自己先喝了一大口,這才說:“我只是一個商人,商人者唯利是圖,但事關身家性命了,我也只能呵呵一笑,有時候退一步,未必就是海闊天空,但明知道前路不通還硬着頭皮衝上去,那是莽夫。”
田正廉臉色都變了,看得出來,他有些生氣。
李國際說:“田老哥,今天只吃飯,算是我給你賠個不是,這段時間太忙,你高升也沒找你坐坐。”
田正廉沒好氣的喝了一口酒,說:“你啊,時機不對。”
李國際笑笑,說:“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