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比這更殘忍?你喜歡的人,篤定的告訴你,他的心走不到你這裡?
“無所謂,沒關係,我卓素素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不該有的奢望從來不會多想,我壓根就沒想過和你之間會有什麼未來,你若是爲了顧及我的感受而不說,那大可不必,我有一個陪男人睡覺的養母,什麼樣的難堪我都經歷過,你這樣的對我來說還真不算什麼!”
素素繼續往前跑,唐立哲再度拉住她:“素素,別這樣了行不行?!”
“你不要管我行不行?”
“你這樣跑出去我能不管嗎?”
“我是連將就都不能將就的人,難道你還會擔心嗎?!”
素素的臉上滿是自嘲和淚痕。
唐立哲長吁了一口氣,聲音溫和的說:“有什麼話我們回去慢慢說,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下來。”
“冷靜?說出來容易做起來談何容易?你第一眼看到送給溫雅的項鍊出現時,你能冷靜嗎?”
唐立哲啞然,她總是這樣能說,總是堵的他說不出話,“好,你要去哪裡,我讓鴻叔跟着你。”
“不必,誰都不要跟着我,就只讓我一個人待着,我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待着!!”
素素來到了唐氏集團頂樓,上次唐立哲帶她放煙花的地方。
夜還是一樣的夜,冷也是一樣的冷。
而人,卻不是一樣的人了,上次是他們兩個人,這次,卻只有她一個。
她坐在頂樓的一角,雙腿懸在半空中,一望腳下,猶如萬丈深淵。
一陣風吹過,身體瑟瑟發抖,但卻也不及心裡的萬分之一。
擡頭望天,那夜放煙花猶如昨日之事,卻已是模糊的記不清。
就像煙花一般,再美,也是轉瞬即逝。
回憶再美,也終歸是回憶。
唐立哲的電話打過來,素素掐斷。
再打,她再掐。
他換了短信:“素素,我知道你在樓頂上坐着,我在下面等你,氣消了就下來跟我回家。”
家。
唐立哲不說這個字眼,素素或許已經不會再哭了,可是他說到家,她的眼淚就再一次氾濫。
她哪有什麼家,天大地大也沒有真正屬於她的地方,前方一座座聳立的高樓,那些,都是別人的家,那些燈火,也是別人家的燈火。
那些天倫之樂,更是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素素坐到凌晨,還是跟着唐立哲回了湘園,也許她該一走了之,可是現在她還不能走,她身上還孕育着一個小生命,她必須要將他妥善的安排。
素素決定找瑞欣,眼下,她唯一可以商量的人只有她了。
瑞欣也是她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素素打電話到瑞欣家裡,接電話的是瑞欣的哥哥姚健,乍一聽到姚健的聲音,素素立馬掛斷電話,隔了半小時再打過去,還是姚健接的電話,素素從上午等到中午,中午瑞欣該回家了吧,可是中午再打過去,還是那個討人厭接的電話。
素素乾脆等到晚上,結果還是姚健接的電話,素素沒辦法了,硬着頭皮問:“瑞欣在嗎?”
“素素?是素素嗎?我是姚健啊,你是素素吧??”
素素一臉愁眉苦臉,誰不知道他是姚健,就知道是他,纔不想說話。
“恩,你幫我換瑞欣接電話。”
“瑞欣現在不在家呢,她要晚點纔回來,你有什麼事嗎我可以幫你轉達,你現在在哪裡啊?怎麼去你家也找不到你人了?你們搬家了嗎?你……”
“你幫我跟瑞欣說一聲,明天早上九點我在金西路夢島咖啡等她。”
未等姚健的話說完,素素就趕忙打斷他,她要不打斷他,估計不知道他還要問多少問題。
關鍵,素素真不想跟他廢話太多。
唐立哲當天下午就出差了,臨走前,回湘園看了素素一眼,叮囑她照顧好自己,他只出去一週,下週就能回來。
素素對他不予理睬。
隔天早上,她提前一個小時趕到夢島咖啡,坐在臨窗的位置,讓窗外淡淡的光線打在手背上,她盯着那一抹光線,神情非常專注和投入,直到一聲呼喚將她從遙遠的思緒中喚回現實。
“素素?”
素素猛一擡頭,以爲來的人是瑞欣,結果看到的卻是姚健。
“怎麼是你?瑞欣呢?”
姚健涎皮賴臉的向她走過去,兩眼放光的說:“瑞欣有事,來不了,讓我替她來。”
素素知道他在說謊,看來昨晚她要他帶的話,他並未如實傳達。
起身欲走,卻被姚健攔住:“噯,我說你什麼意思啊?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這一見面就走人不太好吧?”
“我還有事。”
“天大的事,也不能把我一個人晾這,咱講點禮儀,行不?”
“我真的有事。”
姚健不高興了:“卓素素,你這樣可就沒意思了啊,你跟我妹好,那就等於跟我好,你知道這大半年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嗎?我找不到你,我整個人就跟丟了魂似得,真是茶飯不思啊。”
“你有病!”
既然他無恥,素素也就撕破臉了:“天底下那麼多人你不找,找我幹嘛?我跟你妹好就要跟你好,你什麼流氓道理?今天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糾纏我,否則我要你好看!!”
“嗬,要我好看?你怎麼要我好看啊?你要我好看讓我看看?”
說他流氓他還真耍起流氓了,姚健攔住素素的去路,跟頭豬似得,一個勁往她身上拱。
“你離我遠點,姚健我警告你,我現在不是你能碰的人!!”
“我不能碰誰能碰?開玩笑,你卓素素打從幾年前,就註定是我姚健的女人!”
“你不要臉!!”
啪,素素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周圍的人都詫異的望着他倆,店長這時走過來說:“先生,你和這位小姐認識嗎?請不要對她無禮。”
“滾一邊去,沒看到我倆口子吵架呢?我媳婦打我我樂意,你們開個店還管到人家事上了呢!”
“誰跟你倆口子?!”
素素快被他氣炸了,抓起包就往門口跑。
姚健跟出去,“卓素素我跟你說啊,你今天要不給我一個交代,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會就那麼輕易的把你放走了……”
“神經病,瘋子!!!你就是一個神經病,瘋子,姑奶奶沒有什麼交代給你!!”
素素厭惡的想要揮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姚健,姚健,正如他的名字,賤,他沒臉沒皮的就在大街上糾纏素素,兩人的糾纏,引來許多人圍觀,每當有人想上前勸慰,姚健就自稱和素素是一家人,兩人鬧矛盾,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圍觀的人也權當看個笑話,懶得再插手了。
“姚健,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這麼糾纏我,我可就要報警了!!”
“報啊,隨便報,我就不信這警察還能管兩口子吵架的事,那他們也真是閒的慌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素素簡直被他折磨瘋了。
“告訴我,你這大半年去哪了?現在住哪裡?”
“行,那我就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了,並且我們快要結婚了,我們已經同居大半年了,可以了嗎??”
姚健冷笑:“素素,你從以前就很會騙人,你當我姚健傻子呢?”
“隨便你信不信。”
素素小跑起來,企圖擺脫姚健的糾纏。
“那個人是誰?你跟我說出名字,你只要敢說我就能查出來是不是真的!”
“唐立哲,你去查吧,我還告訴你,我連他的孩子都有了,所以你最好識時務一點,別再來糾纏我,你要傷着我哪裡了,他不會放過你的!!”
素素最終擺脫了姚健的糾纏,回到湘園灌了幾大杯水,才把一肚子的火氣給壓下去。
唐立哲原定的出差時間是一週,卻最後沒到一週就回來了。
他回來的那天,素素正一個人坐在湘園的石階下面曬太陽,放到以前,她會很高興的迎上去,可是現面,她也只是假裝沒看見,就好像他無視她的感情一樣。
唐立哲朝她走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素素隨意一瞄,就覺得他臉色不是很好。
好像是……有那麼一絲絲怒氣。
“跟我到書房來。”
嚴肅的說出這一句,他便面無表情的走了。
素素本不想對他言聽計從,但想到如今吃住在人家這裡,沒資本發脾氣,就默默的跟了過去。
上到二樓書房,唐立哲將手裡的公文包扔到桌上,又脫下自己的西裝,扔到辦公椅上,轉過頭來訓斥素素:“剛沒消停一段時間,又給我整事了是嗎?”
素素不明白他說什麼,沒好氣的反問:“我給你整什麼事了?”
“卓素素沒錯,是我唐立哲對不起你,不能給你一份完整的愛,可是你要我怎麼辦?難道要我違心的跟你正式交往嗎?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的心走不到你那裡,你爲什麼就不能懂事一點,得體一點,知進退,明事理?非要在外面給我沒事找事,弄出一些虛假的緋聞讓別人興風作浪?”
“唐立哲,你有什麼就直接說,我現在聽不明白你暗示的是什麼事!”
素素真的覺得好累,爲什麼自己已經這麼辛苦了,他卻還要不明不白的指責。
“你真不明白嗎?難道在大街上嚷嚷着要跟我結婚,跟我同居的人不是你?”
素素整個人僵住,他怎麼會知道這個事?
“你派人跟蹤我?”
“派人跟蹤你,我可真沒有那個閒功夫!”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話應該是我來問你,你是怎麼說出來的?你平時在家裡在朋友面前口無遮攔就算了,在外面你也這樣,你該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對於普通人別人不管你說什麼,可是你說我,就能讓別人做出一篇文章來,你那天在大街上跟個男人爭論不休,你不但說我們馬上要結婚了,竟然還說懷了我的孩子,卓素素,你要我說你什麼好,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覺悟?!”
“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也沒有辦法,他一直對我糾纏不休,我是爲了打發他才那樣說的!”
“你打發他說什麼不好要說這樣的話,你知道現在唐氏正在朝更好的方向去發展,有多少人盯着我,你隨便一句話,別人就能弄出滿城風雨來,那天的事也是一樣,別人用手機拍了下來賣給狗仔隊,要不是公司公關做的好,現在已經是滿城風雨了。”
“所以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就是認爲我是故意那樣說的?”
“不然呢?我就不相信你除了說這樣荒謬的話,就找不出其它任何可以擺脫人的理由!”
素素作個深呼吸,心裡真是傷透了:“唐立哲,我不想跟你吵,我現在也沒有精力跟你吵,你想怎樣理解就怎樣理解吧!”
她轉身欲走,走到門邊突然想起肚子裡的孩子,閉上眼,復又睜開,逃避不是問題,眼下這是最該解決的問題了。
重新轉回身,她走到唐立哲面前,一字一句的說:“我懷孕了,怎麼辦?”
“卓素素!!”
唐立哲當即火冒三丈,“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我現在沒有心情陪你開這樣的玩笑,你能不能從我眼前消失片刻,讓我安靜安靜?!”
“我說的是事實,你只要說怎麼辦?我立刻消失。”
“打掉,如果真的懷孕了,直接去打掉,不用跟我說!!!”
唐立哲只當素素仍然在開玩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出這一番話。
孰不知,這一番話把素素說的心都要流出血來,“你確定……”
“你到底讓我拿你怎麼辦好?以前是把牀第功夫了得這樣的話掛在嘴上,現在又把懷孕掛在嘴上,在外面大肆宣揚不說,當着我的面也是三番兩次提及,一個成年人要爲自己說的話負責,即便你童年經歷了很多不堪,你也不能一直這樣謊話連篇,你要學會改變,改變,你懂嗎?!”
“唐立哲,你聽清楚了,我永遠不會爲任何人改變,值得我爲他改變的人還沒有出現,就像你說的,一個成年人要爲自己說的話負責,希望今天你講出來的每一句話將來你也都能記得!”
素素不再解釋任何,一個人打心眼裡不相信你,說的再多也無益,她累了,真的累了。
出了書房的門,最後丟給他一句話:“不要總想着回憶,裡面的那個人不一定同樣想着你。”
坐在臥室的檯燈下,素素的淚水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此刻在她肚子裡存活的小生命,就是傳說中愛情的結晶嗎?不對,愛情的結晶應該建立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上,而她的這個,是上帝對她的懲罰,上帝要她記住,這血的教訓。
素素從醫院出來,整個臉上沒有一絲血絲,彷彿經歷了一場洗劫,就在那冰冷的器械進入身體的一瞬間,她忽然就長大了。
疼嗎?也沒多疼,不過就是從身子割下一塊肉來。
站在陽光下,她從口袋裡摸出那張揉得皺巴巴的B超單,攤平,沿着黑線一點點撕開,最後,只留下一抹小小的黑影,證明它曾真實的在這個世上存在過。
十九歲,她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她爲他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