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大隊。
雷鑫緊急梳理了一遍最近發生的入室盜竊案,順便將朱天偉的同事都給請了回來,以協助調查。
等江遠完成了現場勘察回來,雷鑫將犯罪嫌疑人都給釐了出來。
“也不費事,基本都是前科犯。”雷鑫嘆口氣,再次老話重提:“清河市區的治安形勢很嚴峻,這些人以前都是跟着建元吃飯的,一下子斷了收入,又不會別的,有的人就開始搞傳統犯罪了。”
“他們只是好吃懶做而已。跟着建元吃飯是太舒服了,但普通人還不都是老老實實的做事。哪怕做搬運工是特別辛苦,收入也不高,那也不是他們把偷別人的,吃別人的理由。”柳景輝四十多歲的人了,說起這些來,依舊顯得過於義憤填膺。
雷鑫做刑警大隊長的,早就沒有那麼憤世嫉俗了,更做不到柳景輝這樣,想罵什麼就罵什麼,依舊只能搖搖頭,道:“不是給他們開脫,就是現實情況確實比較複雜,我其實是想說,咱們清河目前的情況,真的特別需要江隊坐鎮。”
他是開着玩笑提了要求,有點半真半假的試探。
江遠正在翻卷宗,擡了一下頭,道:“我是準備再多呆幾天的,雷大隊長別嫌我們煩就好了。”
寧臺縣是隸屬於清河市的,雖然說寧臺縣局和前進區局平級,但清河市局是寧臺縣局的上級單位,對寧臺縣局也有業務指導的權力。最近兩年,黃強民四處奔波,對寧臺縣局和清河市局都有利,但主要還是有利於寧臺縣,清河市局算是配合的非常好了。
眼看着清河市的治安環境發生了變化,寧臺縣局有能力幫忙的情況下,還是要儘可能的幫忙的。且不說清河市區的罪犯會流竄,容易滋生犯罪環境,真等到清河市局下命令什麼的,也沒必要。
雷鑫則是倍感驚喜,忙道:“真的?哎呀,這就太好了,您這麼說的話,我們就放心了……”
“案子還是得一個個的做下去。”江遠笑笑,道:“朱天偉的這個案子,現在主要就是取證的問題,咱們先把他這個案子處理了,之後再看,恩,順路可以把這一批入室盜竊給搞一下。”
“入室盜竊確實不能小看,基本是進階犯罪了。”柳景輝給了一句。
入室盜竊是要進入被盜者的居所的,這比在戶外盜竊,或者公交車上盜竊的風險高多了,另外,開鎖和爬牆的技能,竊賊至少要學一種,光是這份學習成本,就不是初入盜門的兄弟所能承受的。
同時,入室盜竊所要求的犯罪經驗和膽量,也都是不小的。入室盜竊是非常容易轉化成入室搶劫、入室強攻乃至於入室殺人的,正因爲如此,刑法對於入室盜竊的打擊力度也是遠超普通盜竊的。
所以,入室盜竊是進階犯罪,是進入了江湖的小卡拉米們選擇的一個進階方向。
這條進階路徑的效果也是很顯著的。首先是收益比較高,入室一次,少則幾百上千元,多則數萬元乃至於十數萬元的情況都有。這比街面上討生活的難度低多了,最重要的是,入室盜竊還不怎麼受街面上的黑惡勢力的約束——犯罪分子最討厭的是不守規矩的人,入室盜竊的小偷也怕被人偷,被人搶,被人殺。
雷鑫接着說起案情來,道:“他們這一批人,主要是通過搬家獲取信息,比如家裡有幾口人,住宅內的環境是什麼樣的,貴重物品放在哪裡,有沒有保險箱,有沒有首飾盒,甚至有的人家的衣櫃或者哪裡裝個暗格的,搬家的時候都能有所瞭解。”
“他們有時候還偷配鑰匙,甚至直接偷鑰匙的情況都有。那種樓層特別高的,爬樓不方便,又看着有錢的,一般的賊偷不到,還就他們這種好偷。”
“而且,大部分人家搬家的時候都特別亂,有的丟了東西,很長時間都發現不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偷了的都有。”
雷鑫說着總結一下,道:“基本也都是傳幫帶的模式,最開始的時候一個人做,後來拉了同夥一起,再後來,有刑滿釋放的以前的獄友,直接來過來一起做,我們目前篩下來,這個搬家公司起碼有6個人不乾淨。現在都在分開審了,應該跑不掉。”
柳景輝一聽就明白,問:“老闆參與了沒?”
雷鑫搖頭道:“沒有。但從審訊的情況來看,他至少知道點情況,算不算窩藏吧,還不確定。”
“老闆有固定收入,不願意搞這種,但他又搞不定這幾個人,就這麼拖下來了。”柳景輝向雷鑫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再道:“我以前做過類似的案件,公司內部員工串通一氣了,老闆又是個前怕狼後怕虎的,不敢報警,又弄不過對方,最後被一鍋端了。”
“這批人也不見得乾淨,這麼多的前科犯,老闆招人的時候不可能不知道的。”雷鑫頓了一下,再道:“現在的問題還是證據……”
雷鑫希冀的望向江遠。
這起案子,關鍵在於只有間接證據,沒有直接證據。所謂直接證據,就是不需要其他證據佐證的,直接就可以證明案件的主要事實的,比如現場的指紋,比如現場的DNA等等。
間接證據則是需要其他證據佐證,或者需要推論的。就比如警方現在有兇手在五金店購買同款砍刀的錄像,但這個錄像依然是間接證據,它不能因爲一個人購買了同款砍刀,就證明此人犯下了滅門罪。
當然,警方通過排除其他幾名購買砍刀者的嫌疑,增加嫌疑人的嫌疑,結合其他證據,推斷嫌疑人就是本案的案犯也沒問題,換成入室盜竊案已足夠送檢了,但死刑案件是不可能如此草率的。
江遠少有的感受到了一股子壓力。
距離案發已經七天了,雖然不算是積案,但很多證據已經不復存在了。
江遠重新審視一番自己的技能,再看向雷鑫,道:“找兇器吧。”
這個答案和雷鑫猜的相差不遠,且讓雷鑫嘴裡發苦。 “怎麼找?”雷鑫低聲問。
江遠和柳景輝對望一眼。
雷鑫心中頓時生出濃濃的無力感,就好像週六的早上,好不容易睡醒,又看到老婆溫柔的笑臉……
“放心,不找徐泰寧。”江遠安慰雷鑫,道:“徐處不可能單純爲了找證據跑過來,而且也不必找徐處。受害人所在的小區周邊,一直到嫌疑人住所都沒有河流,嫌疑人還沒洗澡,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以最快速度回家的。兇器的話,很可能就丟棄在現場附近,或者……”
“垃圾桶?”雷鑫將江遠沒說完的話給說完了。
兇器如果被丟棄的話,大部分情況,都是丟棄在現場的。因爲國內少有用槍作案的,而無論是鈍器還是利器,上面沾了血或肉泥以後,味道都不好聞,而且不好放,很容易就留了證據在別的地方。
所以,不管有經驗沒經驗的兇手,主動或受迫的,要麼直接帶走兇器,要麼將兇器丟棄在現場,要麼就是丟在案犯現場附近,很少有人會帶的老遠去丟棄的。
而雷鑫說到的垃圾桶,就更加的實用繫了,屬於是老手才懂得的技巧。
普通人如果關注社會上的刑事案件的話,經常會看到新聞裡出現,警方從垃圾桶裡找出了兇器,有些人互相討論的時候,還會說,兇手真的好笨,怎麼會把兇器丟到垃圾桶裡,那不是一找就找到了。
其實,丟到垃圾桶裡纔是逃脫概率最高的方案。
首先,警察不會每遇案件就去翻垃圾桶的,事實上,正向尋找兇器的情況都少,大部分時候,都是審訊出了結果以後,再根據嫌疑人的交代去翻找。
其次,案件並不總是第一時間被發現的,而只要拖延一兩天的時間,兇器就會離開垃圾桶,前往另一處更加神秘和複雜之地……
最後,兇手如果不將兇器丟棄在垃圾桶,而只是丟棄在現場的話,正常情況下,可沒有人幫你去換地方,警察只要想找,總有找到的概率的。
綜上所述,也就是雷鑫恐懼的源泉,正是那更加神秘複雜之地——垃圾山。
本着誰提出誰負責的理念,雷鑫重重的嘆了口氣:“行吧,我組織人手,去翻垃圾山。”
“我們去查現場。”江遠勇於承擔的接受了另一半的任務。
當日,雷鑫就帶着十幾名年輕刑警出發了。
第二天一早,又有一隊20多名刑警,經過動員以後,滿懷悲壯的邁上了城郊的垃圾山。
江遠等人則是帶着大壯、二壯以及清河市局支援的警犬,沿着小區,一圈圈的搜尋。
殺過人的兇器,味道極大,經過訓練的狗很容易就能嗅到血腥味。
事實亦是如此,第三天中午,也就是第三組刑警邁上垃圾山四個小時後,一名時髦的男子走進了書香名苑附近的派出所。
“我要報案。”男子走到了接待臺前。
“什麼情況?”民警擡頭打量了一下男子,看他神情平靜在,自個兒也平靜下來。
“我早上遛狗,我家狗老衝着樹底下叫,叫兩天了,我尋摸着怎麼回事,就翻了一下,結果找到一把刀,斷的,上面還有血。”男子說話間,將一個塑料袋提溜到了檯面上。
一隻斷成兩截厚背砍刀,看着就讓人覺得眼熟。
接警的民警的眼神越來越凝重,很快又變的耐人尋味起來。
“你稍等一下,我馬上給你做個筆錄。”民警掏出手機來。
“啊,還要做筆錄?”時髦男子有點猶豫。
“很快的,你不用擔心,您叫什麼名字?”
“唔……王克疆。”男子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也就沒有其他想法了,乖乖牽着狗,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接警的民警立即撥通電話,道:“所長,你今天不是說要抽人撿垃圾嗎?我這裡出了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