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待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正廣分局的刑警們在瑞成公司內的甄別工作依舊未能完成。
信息不斷的報過來,但真正能起決定性的並不多。
“該公司失蹤的職員王欣,女性,今年36歲,未婚,獨居,沒有男友,也沒有合居者。就目前的詢問來看,也沒有處心積慮的要致其於死地的仇人。”劉晟彙總了前方的信息,向陶鹿報告着。
陶鹿的表情嚴肅,但情緒不錯,淡定的道:“不着急,只要能確定受害者,這個案子就跑不掉。”
本案最大的痛點就是找不到受害人,尋不到屍體,此問題若是解決了,對刑警們來說,無非又是一起普通的命案罷了。
江遠也是剛看了幾份審訊記錄,再過來問道:“受害人失蹤近10天了,公司一個報警的人都沒有嗎?”
“失蹤當日,受害人通過微信的方式,發了一條信息給自己的上級,原文是:我要去西惪藏了,請一週年假。”劉晟拿着平板電腦看了兩眼,再道:“其上司回覆:說走就走的旅行嗎?羨慕。那你好好玩。”
劉晟頓了頓,再道:“受害人發了兩個笑臉。該手機發出的信息到此爲止,之後再沒有發過消息了。”
江遠緩緩點頭:“知道請年假的話,很可能就是公司同事了。”
“閨蜜、朋友和親戚,如果關係比較近的話,可能也知道該公司的年假規定。”劉晟道:“瑞成設計的福利待遇在業內是相對比較好的,受害人平時會願意跟人聊這方面的內容,手機朋友圈裡也有炫耀的時候。”
“範圍等於沒縮小。”旁邊的副支隊長揹着手,手裡也拿着一本子的審訊記錄,單面打印的80g的打印紙,摸着看着都很舒服的樣子。
劉晟點點頭,又道:“受害人平時跟父母親戚的聯繫也比較少,同事朋友之間,也都是過一段時間聚一次的模式。失蹤期間,大家都以爲她在外面玩的樂不思蜀,有人聯繫不到她,也沒當回事。”
“同事聯繫不到就算了,父母聯繫不到,不着急嗎?”
“她父母離異,都重新組建了家庭,平時聯繫本來就很少。另外,受害人以前也有不接父母電話,不回信息的前科,所以……”劉晟攤手。以刑警的經歷來說,王欣這種都算不上邊緣人,她畢竟是有家人朋友,還有工作,有同事,融入在主流社會中的。
只不過,在她的每一個社交圈裡,她都處在最邊緣的位置。
“知道受害人的公司年假制度,知道受害人的直接上司是誰,很可能還知道受害人的日常習慣和手機密碼,這個兇手與受害人的關係,應該還是比較密切的。”陶鹿總結了一下。
江遠贊成點頭,又道:“衣服上的花粉和血液說明兇手當日到過受害人所在的公司。是同事的概率很高。”
陶鹿“嗯”了一聲,道:“這個很重要,老劉,你找一下大樓的物業,還有這個公司的前臺,看他們有沒有訪客之類的。另外,把受害人關係比較好的同事列出來,朋友也列出來。再找找看受害人是否有新交男朋友,或者有秘密男友。”
“是。”劉晟記在本子上,轉身就去傳達了。
陶鹿給出的偵查方案沒什麼稀奇的,就算是常規的破案方式了,一般人做的一般案子,就這麼三板斧都挺不過去。
許多兇手事前想的很好,我裝作怎麼怎麼樣,我採取什麼什麼方式能減輕嫌疑。
殊不知,刑警辦案子的時候,看狗都覺得有嫌疑,最常用的是排除法,是多選題,而非單選題。
這就好像普通人打架,事先可能想的很好,說不定還有招數藏着,可但凡遇到一名用王八拳的選手,十有八九都要吃大逼鬥。
也就是瑞成公司的員工人數比較多,有一百多號人,加上又在市中心公共的寫字樓裡,全帶回來太難看了,放到小點的地方,說不得就要帶回刑警隊搞人人過關了。
當然,現在也是人人過關的架勢,只是地點放在了瑞成公司裡,顯得好看和人性化一點。
“我去瑞成看看。”江遠看看,還是有點不放心。
最主要的,他想確認一下沒找到的花卉的位置。
有花粉就要有花卉,像是黃瓜辣椒這樣的蔬菜,公司裡面沒有,公司陽臺也沒有,總得有個來源纔對。
此時晚高峰已經快要結束了,江遠要了輛商務車,帶了五個人一起前往瑞成。
晚間,犯罪現場,嫌疑人還沒找到,這種背景和環境,就帶牧志洋一個,江遠都覺得不保險。
比江遠等人早到一點的是兩條警犬。
它們先在瑞成公司裡嗅了,又在各樓層徘徊嗅探,始終沒有上線的表現。
江遠平時沒事,經常去警犬中隊遛彎,見兩名訓導員一個給聞的是失蹤者的物件,一個給聞的是血衣,想想對王傳星道:“你去買點黃瓜,辣椒茄子之類的回來,就是那張植物表裡面的東西。”
王傳星心領神會,立即跑去辦了。
一會兒,一小籃子的蔬菜被送到了樓裡來。
江遠將之交給劉晟,讓他轉交給警犬的訓導員,後者將信將疑的給自己的警犬嗅了,這條看似乖巧的黑背,再在樓道里繞了幾圈,突然低吠一聲,就向着消防通道走去。
訓導員面色一喜,連忙跟上。
幾名刑警也追在後面,一會兒,新消息就傳了過來。
“他們在天台找到一片菜地。”王傳星接的電話,頓了頓,道:“說是藏在角落裡的,還搭了塊黑紗布那種,要不是警犬嗅過去,一般人可能都找不到。”
“物業難不成也不知道?”江遠有點意外,邊說話,邊向電梯走去。
“物業巡邏天台的兩個保安和保潔阿姨也在那裡種菜。”王傳星嘴角抽兩下,道:“說是京城的物價貴什麼的,當場抓包,警犬上去的時候,保潔阿姨正忙着摘菜呢。”
“去看看。”江遠電梯上最頂層,再爬兩層樓,纔到了天台。
“天台的門平時是鎖着的,物業的幾個人偷偷拿來種菜了。”先上來的刑警過來報告。
江遠走過去,拐裡拐去的,果然看到了一片由PVC管擺出來的菜地。
白色小腿粗的塑料管子,隔一段掏一個碗口粗的洞出來,裡面埋土種菜,管子本身還具有剛性,因此擺成懸空擺成一排排的形狀,在這座鋼鐵叢林中,竟是有點賽博朋克的味道。
而就蔬菜的種類來說,成排的黃瓜、茄子、辣椒等等,就完全對上了。
江遠眉頭微皺,卻是他剛纔聽到菜地的時候,腦海中想的是埋屍地,而眼前這種下水管粗細的塑料管子裡,顯然裝不下整具的屍體。哪怕是分割,怕也分割不了這麼細,非得動用到切割機之類的大裝備才行。
“你認識王欣嗎?”劉晟趁着保潔大媽被抓了現行,手足無措的時間,直接詢問了起來。
保潔大媽的手抖着,低聲道:“認識。”
這下子,江遠等人的目光就全都落了過去。
大媽意識到不好,又忙道:“不熟,就是一起種菜的,我都是看她工牌才知道名字的。”
“一起種菜是什麼意思?”
“她有次上來,正好天台的門沒關好,她又上來轉啊轉的,就看到我們種菜的地方了。她也想種點菜,我們就給了她一壟,她有時候想多要菜,就花錢買,也挺好的。”保潔大媽低聲說着話,接着就求饒起來:“我們也就是想省點錢,這邊的菜市場,一斤菜就要好幾塊錢,人總更不能不吃菜吧……”
劉晟卻沒有要同情她的意思,有意的打斷她的話,單刀直入的問:“王欣失蹤了,你難道不知道?”
“我……我……”這一次,保潔大媽的嘴脣都哆嗦起來。
“你不想說的話,就跟我們回警局慢慢聊吧。”劉晟一副不耐煩的官僚模樣。
“我說,我說!”保潔大媽日常遇到的,最麻煩的人就是這副嘴臉的,連忙應了,過後又遲疑起來。
劉晟臉色沉了下來,鼻子輕哼了一聲。
保潔大媽不敢再猶豫,小聲道:“前些天,老劉,就是劉惠敏,和王欣吵了一架,說她經常自己偷偷上來摘菜不給錢啥的,兩人都罵的挺難聽的。後來……後來王欣不見了,劉惠敏也辭職了,我們其實也沒多想,你們要不說,我還以爲小姑娘也辭職跳槽了啥的,現在年輕人不是都經常換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