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長鳴。
燈火通明。
風吹過,石庭縣的樹,都搖出了舉手投降的模樣。
來自清河市局、前進區局、平服區局、曲安縣、隆利縣、寧臺縣、苗河縣和石庭縣本地的民警和武警,以及建江市、長陽市、青白市、萬相市、魯陽市等地的民警組成的隊伍,晚上9點鐘出發,一直抓人抓到了早上7點鐘。
當天晚上,石庭縣的石蛙都沒敢叫一聲。
包括正陽樓在內的多家飯店,日常的業務都停下來了,就做早飯以供應來援的民警們。
“辛苦了。”
“謝謝大家。”
“感謝大家!”
石庭縣局的局長,帶着局委一行人,以及刑警大隊長白健等人,一路握手,一路感謝,嘴裡不停嘟囔着“人間有情,兄弟們有心”……
大家也熱情的迴應:
“應該的。”
“江隊也辛苦了。”
“江隊,有空過來玩啊。”
除了看見黃強民的時候,大家的表情略有些不同的糾結、後悔、氣憤、難受、困惑、疑慮等變化以外,面對江遠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是一致的開心和歡迎的。
江遠也沒想到能見到這麼多的“故人”,臉上不由露出笑容來,一一打着招呼:“張大隊,侯大隊,許大隊……王政委……李隊……”
兩年下來,別的職位的民警,江遠認識的不多,刑警大隊長是真的認識了不少。
當然,來援的也不一定就是刑警大隊長帶隊,各種政委和副大隊長是最多的。這些大號偵查員的主要任務就是帶隊出任務,地位頗有些類似於王子時期的查爾斯,主要代表的是一種態度。
對於江遠,大家還是非常願意接觸的,兩年的時間很短,有些縣市,江遠都已經去了兩三次了。而有的縣市,江遠雖然就去了一次,也是把他們兩三年裡的案犯給抓了個遍。
晚間。
石庭縣局在正陽樓宴請感謝來援的兄弟單位們的民警。
昨天晚上沒敢叫的石蛙,都被抓了過來,連皮剁塊做成了川香味的——來援的民警各地的都有,最傳統的石庭石蛙的蒸煮法,反而變的不合時宜了。
但也正因爲如此,石蛙之美味,更得到了大家的認同,衆人吃的滿嘴流油,開心不已。只覺得不虛此行。
白健端着杯子繞了一圈,嘴上說着“晚上還要主持審訊,不能喝酒”的話,成功的避過了酒局。
大家對白大隊長也都很客氣,一個個表示出“您走您的,我們主要就是來見見江隊”的意思,成功的將白健送出了正陽樓。
背後,局領導還都端着酒杯,一個個敬着酒。
面前,是一輛手動擋的桑塔納,滿儀表盤亮着紅燈,發出嘎嘎的響聲。
白健一屁股坐進去:“差點被敬酒的人給攔住了。行了,回隊裡吧,審訊有消息嗎?”
“還沒有,那個……”司機遲疑了幾秒鐘,道:“可能得稍等一下,我好久沒開手動擋了,回憶一下,剛纔開的熄火了。”
白健虛虛的“恩”了一聲,道:“這破車的發動機燈亮了。亮了好多燈。”
“沒事,我明天去修理廠把線拔了就不亮了。”司機說着,開始嘗試着起步了。
白健半躺在椅子上,一副疲憊的樣子,實際上是對未來失去了希望。
這一趟,開銷的可都是警局的經費,雖然說,“繳獲”的資產有一部分可以返回來做經費,但指望找補回原來的狀態,那是不可能了。
另一方面,昨天晚上抓回來的人,趁夜就審訊了,今天白天又審訊了一批人,結果都沒有找到埋屍的傢伙。
這就讓白健心裡有點犯嘀咕了。
他也是做老了刑警的人,一個案子能不能拿下來,一條刑偵路線能不能走通,他多半是有點感覺的。
別人怎麼樣,他不好去預計,但就石庭縣刑警大隊的實力來說,截止目前20個小時,還沒審出結果來,白健覺得就很難了。
這次真的是挖根式抓捕,類似火車站開小超市的四兄弟都被抓起來了,縣裡算得上有活力的社會組織的,就白健的瞭解來說,應該是不敢殺人的。
當然,這種事情也是說不清楚的,老農也不敢殺人,說起義也就起義了。
噗
前代刑警隊長年輕的時候留下的桑塔納,吐出兩口濁氣,急促的向前一竄,接着就重新緩了下來,像極了白健交公糧時的樣子。
白健難受的捂着胸口,心裡不由升起一陣煩悶,像極了自己老婆收過公糧後的樣子。
“怎麼樣?”
白健走進審訊中心,又是一副嚴肅認真的鐵血刑警隊長的模樣了。
隊員們卻是沒一個露出笑臉的。
“各種犯罪行爲都有交代的,死刑沒人領。”副手過來念叨了一句。
“就沒有想立功的?”白健指望的也就是這個。有活力的社會組織要想互相包庇的要求是很高的。中國古代講究親親相隱的時代,親族間的包庇都是不確實的,指望社會沉澱層的成員們突然成爲全社會最有道德者,顯然是不現實的。
真小人也是小人,僞君子更有可能是知行合一的實踐者。
曾經的西西里幫派們能夠做到閉口不言,那是建立在監獄內外皆有組織,組織按月給錢的基礎上的,沒有了這些,曾經閉口不言的黨徒們幾乎全員反水。
石庭縣也不是什麼交通要道,通衢之地,恰恰相反,石庭縣差不多是清河市最落後,交通最不便的縣城了這邊的有活力的社會組織,活力自然是多有不如的。
共享福的時候不說,現在共患難了,總應該有真小人跳出來,做一把小人該做的事了。
然而,小人們是在跳,跳命案的是一個都沒有。
“現在這些鬼都是怎麼回事,都不殺人的嗎?”白健點起一根菸,一口咬的溼唧唧的。
他也不回家了,就坐審訊中心裡等着。
到第二天早上,白健都快要睡着了,副手匆匆而來。
“有消息?”白健聽到聲音,立即擡起頭來。
“是江隊江法醫那邊傳來的消息。”副手嚥了口唾沫。
白健暗叫不好,問:“你別告訴我,又挖出來了屍體!”
“又挖出來了屍體。”副手不能不告訴他啊,這東西得第一時間報告的,回頭局長和副局長也都要去現場的。
白健起身摸煙,點燃了開始穿衣服,再道:“我是真的服了,這個案子要是破不掉的話,我就咬死黃強民。”
“那個……江法醫據說找到點證據。”副手連忙道。
“你就不能早說。什麼證據?”白健連忙問過去。
“一張紙巾,在回填土裡。”副手道。
“紙巾上有東西嗎?”
“還不確定。”
“知道了。”白健有點失望,紙巾能夠保存的時間有限,就算是在回填土裡,也不一定能找到線索。
話雖如此,白健總算是有點精神了,忙忙的出門坐車,開往西山現場。
有幾名外地的刑警,來的比他還早一些,都是來現場觀摩的,看着多少有點無聊的樣子。
現場的確如此,如果是第一次到現場的話,看到這些穿着防護服,戴着口罩的痕檢人員,還會覺得有點意思,看的次數多了,就只剩下麻煩了。
不似白健的焦慮,江遠的情緒始終保持的不錯。臉上也看不出參加了酒宴後的辛苦。
以他作爲技術員的角度來看,這個案子只要持續下去,終究是會偵破的。
正所謂百密一疏,犯罪分子只要作案的頻率夠高,總有一款一個位置會暴露,不是紙巾,也會有別的東西。
不過,江遠也不是太看好紙巾,這東西的保護力度太弱了,即使上面有DNA的存在,也很容易被土裡的細菌給分解了。
關鍵還是案犯出現了失誤,這一點,不僅是江遠,其他幾名專家,也倍感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