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友跟劉文凱認識,但又不是特別熟,承受不住劉文凱的笑話,道:「劉隊,咱們還是說羊吧。」
劉文凱正想給新來的刑警支隊的年輕人講講古呢,見狀道:「好吧,你們到現在,有沒有找回來的羊?」
宋金友被問的無奈,看看來的這麼多人,遂道:「實話實說,這個案子,我們關注不夠。」
宋金友承認失敗,並看向江遠。
他就是一名派出所的所長而已,破案並不是他主要的任務。而且,相關的案件出現的多了以後,案件的偵辦就移交刑警隊了,跟他派出所的關係不大。
「那我們去現場看看?」江遠起身,算是結束了PPT的展示。
宋金友自然而然的點了頭,接着就聽嘩啦啦的一片起身的聲音
「這……好吧。」宋金友也不是沒見過十幾個人,二十幾個人一起勘查現場,看現場的,但那都是什麼案子……
宋金友搖搖頭,也不想糾結這個問題了
距離派出所最近的偷羊案的案發地點,大約五六公里的樣子,這在城市裡就是出租車起步的程度,但在文鄉這種超小型鄉鎮裡,就已經是徹底進入農村了。
司馬村。
隨着車隊的抵達,村長,村書記,村會計等一票人士全都涌了出來,尤其是在司馬村CBD處常年駐紮的老人們,一個個比吃羊肉都開心。
江遠放眼看去,村裡基本都是退休年齡往上的老人了。村長和村書記之類的大約是50歲上下,看着身體還挺好,但依舊算不上年輕。
這跟江村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被偷的羊圈在靠路邊的位置,正是村裡的婦女主任和老公養的。大部分被偷的羊和狗和鵝,都距離馬路不遠,大約是方便偷盜和運輸。對警方來說,意味着更少的證據和更短的作案時間。
司馬村的婦女主任屬於村裡最年輕的一批人了,大約只有四十幾歲的樣子,但說起偷羊賊來,她像是有80年的罵人經驗一樣。
一邊介紹情況的時候,她還一邊能抽空罵兩句。
「就是吃個飯的功夫,羊就不見了,叫都沒叫一聲……」婦女主任巴拉巴拉的說着,而且越說越氣憤:「他們挑會挑羊,這羊我女婿來的時候,我都沒捨得給殺了,讓這羣天殺的給偷去了,早知道,我喂狗也比留給他們好啊……」
王傳星在旁道:「從其他幾個案子來看案犯應該是有養羊或者買賣活羊的經驗的
其他案子也有類似的情況。」
申耀偉道:「偷的狗都是黑狗和黃狗。應該抓去吃了,一黑二黃三花,講究人。」
唐佳不忍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是應該只偷黑狗嗎?」
「你看看這個村子裡有黑狗嗎?」申耀偉反問。
唐佳一愣,再回想自己進村以後,還真的沒見過黑狗,不由道:「爲什麼?都不養黑狗的嗎?」
「黑狗的講究多了,好多老人都不養黑狗的。再者,現在村裡的人也少了,狗都是散養的,大半夜的冒出來一條黑狗,看都看不到,把人給嚇跌倒了,豈不是要命。」申耀偉解釋了兩句,接着道:「不過,我覺得主要原因還是好吃,每次都是先吃黑狗吃着吃着,黑狗就少了。」
幾名警察低聲討論着,當事的婦女主任感覺到了希望,不由道:「那個,我問一下,這個案子要是破了,能還我們羊嗎?」
「羊可能被吃掉了。」王傳星接着道:「當然,要是案犯願意退賠的話,你們有可能拿到一部分的賠償款。」
「那有多少?」
「具體不好說,有可能拿回羊錢吧。」王傳星頓了頓,又道:「這個也不好說的。」
「要能賠最好了。農村人,沒有多少錢的。」婦女主任說到這個話題了,就變得憂傷起來:「我老頭身體也不行,打不動工,出去也沒人要,我們一年到頭,兩個人養羊,就賺兩萬多塊,都不到三萬塊,這一下子就一千多塊沒有了,心疼的……」
羊圈裡總共有三十多頭羊的樣子,算下來確實不值多少錢。幾名從大城市來的刑警都有些發愣。
刑警支隊不像是刑警大隊。縣裡的刑警大隊的刑警們,工作幾年時間,見過聽過的窮人就太多了。刑警支隊做的案子卻不一定,有的人可能工作三五年的時間,就做幾個大案子的也有。
婦女主任話匣子開了,就開始了傾訴:「我們在家養羊,賺那麼一點錢,還要給娃娃給一點,還有準備着過年,還有紅白喜事,家裡修修補補的,還要買點油鹽醬醋的,一年都剩不下幾千塊錢的,這一頭羊,說真的,我自己都捨不得殺着吃,過年都捨不得自己吃……」
她一邊說,一邊開始抹眼淚,然後就捶自己老公:「嫁個沒本事的,一年到頭幹不完的活,吃不完的苦,也沒有退休金,我再幹二十年我累死了沒事,我娃連個幫忙帶孩子的人都沒了……」
「大姨,我們先看現場,我給你做個筆錄吧。」唐佳主動上前,將婦女主任領到了一邊。
江遠圍着羊圈轉悠了兩圈,算是將照片上的情景,跟現場的情景對上了。
案發時留下的線索其實是不少的。
有一組腳印,老嚴做的分析,基本沒什麼有效的分析結果,只是記錄在案了有剪開羊圈門的工具痕跡,老嚴做的分析,二號無卵用。
有丟失的羊的一些羊毛,理論上,若是找到了羊,可以對比是不是同一只。但如果那羊被吃掉了,這羊毛就是無卵用三號了。
對這種案子,正常的偵破方案,除了看監控,就是走訪詢問找目擊者
放在以前的農村,頻繁發生的案件,總能借此找到些線索,但在人口銳減到司馬村這個程度,而且全是老年人的情況下,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大家幾乎都有相似的作息時間,相似的眼力和耳力,活動範圍也變小了,更少人會爲了偷情而躲在某個角落裡,於是恰巧看到了嫌疑人的模樣……
不過,要是把20個案子都仔細的查一遍,按說還是會有更多的線索出現的。
「村裡人都在這裡嗎?」江遠看完了現場,問旁邊的村長。
村長於是看向四周,開始數人。
「把在村裡的人都叫出來吧。」江遠看向旁邊的孟成標。
孟成標立即明白過來,拉過幾個人,就低聲吩咐起來。
過了好一會,村裡人全都聚集了起來。
江遠挨個看了腳,再宣佈解散,引的衆人議論紛紛。
孟成標靠近了問道:「您是覺得,是村裡人監守自盜?」
「不一定哪個村子的,但應該是比較熟悉村裡的情況的,看現場的痕跡,基本沒什麼多餘的動作。」江遠頓了頓,又道:「看腳印的話,案犯的年齡應該在55歲到57歲之間,男性,體重150斤左右,身高一米七以下,一米六五到一米七…….」
腳印的判斷,江遠早前看照片,就能得出結論來。但是,因爲他得出的結論過於普通,用起來就不是那麼方便了。
無論是年齡,體重還是身高,江遠通過腳印看出來的,基本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男性的形象。
他要是得出一個35歲或者37歲的年齡,或者一米八的升高,再結合熟悉農村這個點,案子說不定都直接破掉了。
江遠也是看了現場的土質等具體情況,發現還是得不出新東西,才決定看腳的。
孟成標明白了,乾脆喊人拍照留檔,且道:「不如一個村子派兩個人,把腳的照片都給蒐集過來。」
「可以是可以,但不着急。你們都不熟悉情況,怎麼跑村子。」江遠呶呶嘴,現在是有文鄉派出所的所長跟着呢,要是把人撒到各個村子去,那就變成考驗了。
這麼多的村子,還全都是中老年人,就算是寧臺縣刑警隊的民警,兩兩派出去,也很容易遇到麻煩的。
而且,看腳和腳的照片又不一樣了。江遠現場看遇到不確定的情況,還可以看步態做分析,照片就不行了。
江遠並不需要細說,只道:「看過現場再說,除了腳印,我還想看看別的。」
工具痕跡其實也是一個方向,但跟腳印一樣,它們都缺少比較的對象。
一個村子走完,再看另一個村子,等跑到第三個村子的時候,衆人都顯得有些疲倦了。
大家照例是看現場,找人,做記錄和拍照等等。
唐佳還是拉着受害人做筆錄,一會兒,她跑過來,小聲道:「江隊,我有一個發現。」
「恩?」
「我問他們案發時間在做什麼,三個村子都有送貨的小車過來。」唐佳道:「因爲是送貨給村口的小賣部之類的,有些人就不太關心,也沒人特意問。而且,這種車都是跑鄉道的,當天不一定走國道。」
其實是前面的詢問筆錄太過於簡單了,也是唐佳問的足夠細緻和細心。
這種線索,就屬於有突破和進展了。江遠自然點頭道:「找一下送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