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興蹲□來:“我乃郭江摯友,你便是郭氏香寒?”
那少女見他容貌俊秀,又彬彬有禮,衣着雖普通,但料子卻上佳,一時心有所動,柔軟了眼波:“阿兄說去南地宛城拜訪一個好友,便是你麼?”
郭香寒同郭江關係並不好,便不知那宛城好友到底姓甚名誰。只郭江走後,秦氏日日哭泣想念,多說了幾句宛城,她才記住了。
不過要她說,郭江最好死在外面,她最心愛的碧玉簪子,就是爲了給他還賭債,被強行搶走了的。他害的她如今首飾皆無,連衣服都沒新料子了。
不過,若這面前的人是郭江的摯友——
郭香寒做出小兒女的羞態來:“你既然是我阿兄的好友,便也是我好友了。”
陰興連忙拱手:“不敢,不敢。我乃非宛城人士,乃南陽之人。”
郭香寒忙道:“不妨不妨,縱是南陽人士,也是我阿兄的好友不是?”
陰興胡亂點頭:“卻是,請問郭氏娘子,詢之可在家?”
“沒有,阿兄去南地已逾一載,卻仍音信全無,我與阿母甚是擔心呢。”郭香寒做出悲傷的樣子來,只是眼神中卻毫無半絲兒難過。
陰興何等聰明,只一眼,便看透了郭香寒在說假話。他卻沒有拆穿:“如此,詢之從未寫信回來過?”
郭香寒手偷偷狠掐自己大腿一把,忍住痛叫,憋出兩滴淚來:“亂世之中啊,阿兄……阿兄……若是阿兄走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這演技爛的,就連陰明都看不下去了。
“唉,”陰興嘆息,“娘子所慮……對了,不知伯母可在?詢之乃我好友,我既然到了河北,自當拜見伯母。”
郭香寒見陰興並未接她上言,此時有些不愉,便道:“阿母在爲人漂洗衣物。此時未在家呢。”
陰明有些忍不住:“娘子今日莫不是不舒服?竟不去爲令堂幫忙?”
郭香寒聞言怒道:“我今年年方19,乃未嫁之女,拋頭露面之事怎可行?莫說別的,洗壞了我這雙手誰能擔得起責任?”
饒是陰興,聽到這無恥之論後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陰明勃然大怒,“你怎麼能如此言辭?實在太過不孝!當真是,當真是不知珍惜!”
“你管我作甚?這位大叔,我看你穿的勉勉強強也算是不錯,怎麼嘴如此之毒?”郭香寒冷笑道,“
與其管我,不若管管你自己吧!”
陰明擼袖便要大罵,卻被陰興攔住:“郭氏娘子,我家僕人性子急躁了些。請您諒解,他從小父母早亡,雪地中,母親爲了他能活命,將所有衣物裹於他身。以致生生凍死。故而,他受不得別人……別人……恩,對親長不敬。”
郭香寒聞言揚高了頭顱,輕哼一聲:“原來是個有人生,無人養的。諒解,諒解。我自然諒解,只是你家僕人當真不是剋夫克母之命麼。哈哈哈。”
她笑聲清脆,引得路旁衆人紛紛側目。陰明額頭青筋暴起。只恨不得撕爛她的嘴!
陰興連忙打斷:“娘子是否可以引我去見令堂?”
郭香寒止住笑,臉色紅潤,眼生橫波:“去哪裡作甚?又髒又臭的,郎君多等會兒,她日落便會回來。”
陰興哪裡等的住?
“我有一物,想要親送伯母。”他自懷中摸出塊上好的玉佩來。
郭香寒眼神一亮:“我可以轉交阿母。不勞你等,十分方便。”
“我欲親贈伯母,令有要事找伯母商議。”陰興將玉佩又塞了回去。
郭香寒立刻拉住他的衣襟:“快同我去,阿母做活之地,離此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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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香寒這次倒是沒匡陰興。只走了約莫盞茶,便看到了一條河流。深秋時分,十數名粗布婦人正沿河狠命搓打骯髒衣物。身旁都堆着七八個如同髒衣山堆。另一旁的籮筐中,則放着*似是洗好之物。
婦人都喘着粗氣。頭髮胡亂綁着。這十數個婦人中,唯有一人身體瘦弱,身旁只餘三四個小山堆的衣物。遠遠在一旁搓洗,並不與其餘人閒話。
郭香寒朝她走了過去:“喂,喂,起來。起來。有人找你。”
其餘婦人紛紛直起身來,看向那邊。郭香寒遮了臉跺腳怒道:“扔了你的髒衣服,快跟我來!”
那婦人怯怯弱弱地看了看她:“不能扔的……還差最後一遍就洗好了。”
“我叫你扔了它!”郭香寒一腳將那婦人身邊的衣服堆兒一腳踹翻,“快跟我來!快點!”
這下子周圍看好戲的人聲音便越發大了。
“丟臉!”郭香寒跺了跺腳,轉身想走,卻又想到陰興的那塊玉佩,忙一把拽了她起來,“跟我走!”
“寒兒,寒兒,”那婦人尤在叫喚,“不能啊,那都是銅錢。”
郭香寒低着頭,一手遮臉,一手拖着她快走。直至陰興跟前,她放開了手:“諾,這便是我阿母了。”
陰興和陰明看去,只見這婦人面色飢黃,頭髮白了大半。頭上綁着快粗布。小髻挽的緊緊的,無半絲兒亂。她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那手紅腫潰爛。似乎是生了極嚴重的凍瘡。
陰興嘆息,不知這婦人是造了什麼孽,竟生了郭江郭香寒這對兒女來。
“伯母好,我乃郭江好友。”他作揖道。
那婦人猛然擡起頭來:“江兒,我的江兒。他在哪裡?是否安好,是否無受風寒焉?”
郭香寒冷冷哼了一聲:“這位郎君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那婦人瞬時紅了眼圈:“我的孩兒。”
她復又低下頭去,用手擦了擦眼睛。
陰興到了此時方纔相信,這郭江說不定真是郭香寒的兄長了:“伯母勿憂,詢之兄定然安好無恙。我此來河北,便是想問伯母。如今郭主一家已然搬至雒陽城。且爲皇親國戚,伯母是否也願去雒陽城焉?”
郭香寒聞言眼中射.出精光來:“竟能去雒陽城了!我早就想去了!只可惜我家盤纏不多,可恨那女人,竟每月只給我們米糧同五百錢。那點錢連‘秋華’的皮毛都不夠,更何談去雒陽城?”
秋華乃郭聖通暗中所開設的胭脂鋪。所用樁樁皆爲不凡。五百錢在其中自然是不夠看的。但河北太平,若只用於平常生活,郭主又派人送其慄米。五百錢足矣!
說來好笑,她素來恨其父兄,卻同其父兄心思一般無二:“那郭家本該是我家的。竟都便宜了那女人。那女人能做皇后,還不是因了家財!”
說到此處,她越加痛恨:“說起來,那女人也算是搶了我的皇后之位!此恨不共戴天!”
就衝着郭香寒這強大的邏輯,陰興總算是相信她的確是郭江的親妹了。
那姓秦的婦人卻哆哆嗦嗦地看了女兒一眼:“不要這樣說,郭主對我們如此,已然仁至義盡……”
“呸,”郭香寒一口唾到了她臉上:“你什麼都不懂,閉嘴!”
秦氏聞言,哆哆嗦嗦又退了一步,低下頭去,不敢多說一句。
“伯母,你還未回答,是否想去雒陽城呢。”陰興又問。
秦氏哆哆嗦嗦道:“不,不了。”
“別理她,”郭香寒衝陰興甜甜笑道,“去,雒陽城我是一定要去的。”
陰興沒有理她,郭香寒狠狠地瞪了秦氏一眼,又笑道:“郎君還不知道吧,我是郭皇后的堂姐呢。自小郭皇后就特別黏我,做什麼都要問我,郎君若是帶着我去雒陽城,郭皇后一定會對郎君感激涕零。”
陰明適時地發出一聲嘲笑來。
郭香寒不理他,伸出手想拉拉秦氏,卻見她滿身骯髒便又住了手。只踢了她一腳:“阿母,阿母,快爲我作證,我說的是否有錯?”
“我……”秦氏猶豫不決。
“我是否有說錯?”郭香寒笑的十分香甜,“你剛剛是否也是口誤了。你其實很想去雒陽城對不對?”
秦氏閉眼流淚:“郎君,我……我方纔說錯了,我很想,很想去雒陽城。”
郭香寒擡起頭:“郎君聽到了,我阿母說她很想去雒陽城呢。”
“郎君,董郎君!我找了好久,”突然有人奔來,“陳大人有請呢。”
陰興臉色一變:他此次來河北原因有二,找郭江一家是其一。策動劉揚手下之人鬧事是其二。這陳大人名爲陳慶,便是如今劉揚手下第一得意之人。
陰明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忙掏出荷包遞給來人道:“立刻,馬上就去。大人辛苦了,這點錢財買個酒吃。”
陰興這頭也將懷中玉佩掏出遞與秦氏:“伯母既然已經決定,那麼三日後,在東城門口,以此玉佩爲證。將有黑色牛車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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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郭香寒終於如願以償能去雒陽城,她一想到到了雒陽要如何將郭聖通的一切都搶奪過來便心花怒放。
而那邊,正被她心心念念算計着的郭聖通,卻帶了心腹正在盤點勞軍之資。
劉秀此次帶了手下諸多大將去同耿弇會和。如此大事,郭聖通怎能不刷刷自己的存在感?勞軍之事,她當年在邯鄲城便做過。那時候還只是無心插柳。怎料效果實在太好,故而,如今她便要有心栽花一回。
“天寒地凍,還是用餃子吧。”阿露道,“那些軍士定然還記得娘娘的餃子呢。”
葵女眼前一亮:“的確,娘娘,這倒是能讓他們記憶猶新。”
郭聖通笑道:“的確是好物,可是你們有無想過?當年餃子是如何運到薊城的?薊城氣候如何?”
“當年是牛車運去,北地寒冷……”阿風突然止住了聲音,“是了,北地寒冷,而這南方,卻是溫暖許多呢。”
其實南地並不溫暖,但對於她們這些自幼在河北長大的婢女來說,南地氣候宜人極了。更何況,如今還未至深冬,那餃子真能送的過去?
“若那物送去不好,反不如不送,”郭聖通道,“已然有美好的記憶被他們記住,何必再多事?自古錦上添花都爲多餘。送東西,便要送的合人心性!”
幾人聽聞,便默默沉思。
郭聖通啓發道:“如今最缺什麼?糧草充足,山林衆多,那麼,他們還缺什麼?”
葵女眼神一亮:“有米,有肉。缺的便是菜蔬。娘娘!”
“是啊,有山林就有野物,肉食不缺,缺菜蔬!”阿露也想到了。
廢話,蔬菜那般佔地,誰打仗還帶着蔬菜去的?就連肉食也是依託山林所生野物。不缺蔬菜還能缺什麼?
“可是,菜蔬不易運送啊!”葵女皺了眉頭,她忽然大悟,“娘娘之前讓人做的陶器,便是爲了盛放菜蔬?”
“莫小看了食物,”郭聖通笑道,“菜蔬數日不見,只有肉食與肉。人雖能熬,卻是不好過的。此時這菜蔬運至,豈不是雪中送炭?”
“若是運去腐壞了怎生是好?”葵女有些擔心。
郭聖通指了指小几上的紙:“拿去看,這便是釀造菜蔬的法子,如此行事,不僅可多運,且味道極好。”
阿雨從小几上拿起看了幾眼,大驚:“娘娘,這樣真心?菜蔬泡在水裡送去,還能吃?”
幾個婢女紛紛傳閱一番後,葵女便道:“娘娘所書委實聞所未聞,只是,娘娘往日做制哺食法子,哪個不是聞所未聞的?”
幾人紛紛點頭稱是。
“去找耿純和鄧禹,”郭聖通道,“多些人手,多收集菜蔬,依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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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聖通一心撲在軍國之事上,自然不知此時的漪瀾殿中。陰麗華跪坐上首,正側耳聽着許八子吹捧。
“夫人文采卓然,婢子心羨之慕之,不甚愛之。”許八子跪坐下首討好道。
“哼。”陰麗華輕哼了一聲,“八子真會說話。我問你,這後宮中,誰最美?”
許八子聞言一怔:她可不會以爲這是陰麗華自大的表現。她心頭清楚,這是陰麗華在給她設陷阱呢。她方纔吹捧的彷彿有些過頭了。如今若是說了郭後貌美,陰麗華必然會斥責她方纔吹捧之詞乃阿諛奉承的不實之詞,其心可誅。
可若是她說了陰麗華貌美,想必不消一日,此言必傳遍漢宮。屆時她將再無立錐之地。畢竟,她開口說陰麗華美,便是致郭後於罔聞啊。
許八子內心飛快分析,最後輕輕一笑:“夫人才華灼灼,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卻是身懷皇子啊!”
“哼,荒謬!我是問你後宮中誰美,不是問你皇后是否有身孕!”此言明顯戳中了陰麗華的死穴,她冷哼斥道。
許八子見狀心頭鬆了口氣,她繼續道:“夫人所言甚是,不過,這後宮中,婢子,婢子之看法卻是無用。關鍵是陛下覺得誰美。”
眼看陰麗華又要斥責,她不慌不忙拋出誘餌來:“不過此時縱是天仙在此,問陛下誰美,陛下都會說是郭後啊。”
陰麗華冷笑:“爲何?”
許八子見陰麗華終於上了鉤,直了直腰:“無爲何,誰讓郭後腹中懷的是陛下的長子呢。”
“或是公主也未可知!”陰麗華終於上了許八子的激將法,竟說出了心裡話來。
其實,以陰麗華的智慧原不至於中這拙劣的激將法。怎奈,對她使用激將法的人卻是許八子,這個,她從未正面瞧過,當做過對手的許八子。
誠然,她是疑惑許八子有孕,畢竟她未來葵水之時在漪瀾殿並不算秘密。但那又如何?賤婢終是賤婢,她的身份便是她永遠的鴻溝,無法超越。
“縱是公主也是長公主啊,”許八子笑道,“第一個,總是不同的。”
陰麗華心神一凜,是的,這正是她心頭最擔心的事情:若郭聖通爲劉秀生下第一個孩子。那麼,劉秀的心會不會從此徹底偏了去?
許八子此時做出虔誠狀:“一想到漢宮即將有孩子出世,歡聲笑語,婢子便着實高興。畢竟漢宮寂寞。若有孩提之聲,真乃幸事。只是婢子這幾日噩夢不斷。唉。夫人瞧婢子都嚇瘦了。”
陰麗華沒心情管她是胖了還是瘦了,只含含糊糊的‘哦’了一聲。
“婢子經常夢到婢子那沒福氣的阿母。當年阿母懷着婢子的阿弟,便是因了在臨盆前半個月嚇了一嚇,竟摔了,沒了孩子,更沒了性命……”她說着突然住口,用手抽打自己的臉頰,“真是烏鴉嘴,爛記性,這話豈是能說的。該打,該打!”
陰麗華突然看向她:“你方纔說什麼?”
許八子一愣:“婢子說自己該打。夫人,怎麼了?”
“不是這句,你方纔說你阿母如何了?”陰麗華再問。
“婢子的阿母沒福氣,臨盆前遭受驚嚇,一屍兩命了。”許八子愣愣道。
陰麗華心頭默唸:一屍兩命,甚好!
她看向了許八子,突然笑了起來:“妹妹真是可憐的緊,看上去憔悴的讓人怪心疼的。”
陰麗華此時想到,後宮中可不止她同郭聖通兩個人。若再衆目睽睽之下,許八子害了郭聖通跌倒,屆時一屍兩命,便再也無人怪得到陰家頭上了吧?
因此,對着面前這個如同小兔子般怯弱的許八子,陰麗華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許八子低了頭,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來:“夫人……夫人。”
“妹妹對皇后娘娘之關心,真是讓我覺得感動,”陰麗華笑道,“不過妹妹這樣對身子可不好。哪有人因爲做噩夢,因爲陳年往事,嚇成這樣的?”
許八子做出感動的模樣:“多……多謝夫人關心。”
“不光是我關心,”陰麗華道,“若是皇后娘娘聽了你剛剛的話,想必也會動容,對妹妹更好了呢。”
聽了此句,許八子突然想立刻起身離開這漪瀾殿。是了,郭皇后並未害過她,她怎麼能爲一己之私陷郭皇后於萬劫不復呢?
“我覺得,不如這樣吧,妹妹現在去給皇后娘娘請安,順便看看皇后娘娘的身子,好讓自己放心啊。”陰麗華笑道。
“我,我身份低微,”許八子低了頭,“想去,卻不能去。”
“這有何難?”陰麗華立刻起身,“走,我帶你去,正好我也想念皇后娘娘了。”
————
郭聖通這邊剛剛將阿風和阿露派了出去着手準備勞軍之物。便聽小黃門通報,言及漪瀾殿兩位貴人來了。
“娘娘,”阿雪道,“是否回絕了?”
“陰夫人是從來不來我這長秋宮的,”郭聖通沉吟,“便看看,她此次所謂何事吧。”
“諾。”阿雪走出兩步,喊道,“請陰夫人和許八子入殿!”
————
陰麗華頓了一步,忽然同許八子走在一出:“妹妹可想去摸摸皇后娘娘的肚子?”
許八子心生警惕,她此時已然後悔了:“不必了吧,娘娘身子嬌貴……”
“可妹妹很喜歡孩子。皇后娘娘不會小氣的。”陰麗華說罷便看向阿梅,“妹妹的婢女看上去格外瘦弱,妹妹如今身形憔悴啊,江女,你去扶着妹妹走。叫那婢女來攙我,我身子好,不礙事。”
“諾。”江女領命,便走到阿梅跟前,“娘子,換個手吧。”
阿梅無奈看向許八子,只見許八子虛弱地點了點頭。只能後退一步,將位置讓給了江女。
江女細心托起許八子的手臂,她身上十分暖和,可許八子的心卻瞬間冰涼了……
她在定下計謀之前,便知道自己是此計的犧牲品。可到了此時……她仍舊不可避免的感覺到了悲涼。
陰麗華滿意的看着她臉上的痛苦之色,點了點頭:“這下我便放心了。”
陰麗華何等聰明,初時是中了激將法不假。可既然許八子爲她提出了一條新的路子。她爲什麼不完完整整,徹徹底底成全她呢?
犧牲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許八子,她頂多背上一條不能御下的罪責,而郭聖通,呵呵,即使不能一屍兩命,只單單要她或是那孩子中任何一個出事。她陰麗華都是賺了!
————
郭聖通沒有料到。再見到許八子時,她的面色會如此難看。
而且,她還被陰麗華的婢女攙扶着?
陰麗華何時同許八子關係那麼好了?
郭聖通提高了警惕:“陰姐姐來了,天氣日益冷了,漪瀾殿所置備衣物可還夠?姐姐今日來此正好,我有要事相托呢。”
陰麗華聞言也精神一振,不過她可不會爲郭聖通一句‘姐姐’便放鬆心神,她防備更重:“稟皇后娘娘,禦寒之物儘夠了。我資質魯鈍,娘娘若是要事,還是找他人爲妙。我實在是怕誤了娘娘的要事。”
“此事唯陰夫人你能勝任。”陰麗華既然不同她姐妹相稱,她何苦再叫她什麼‘姐姐’?
“請娘娘示下。”陰麗華眉頭皺了皺,又笑道。
郭聖通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這陰麗華想必以爲她是準備刁難她吧?只是這遭她還真想多了。
“我臨盆在即,實在無法□□顧忌宮務和政務,”郭聖通道,“還請陰夫人幫我。”
其實這政務並不是什麼大權,畢竟劉秀再怎樣也不可能給郭聖通管理政務的權利。她口中所謂的政務不過是歷任漢朝皇后都可以做的:在帝王離京之時同在京中的肱骨之臣溝通前朝之事罷了。而且,還只是聽,不能拿主意的。
但僅是這一點,也足夠令沒有這樣權利的陰麗華爲之驚喜了!
陰麗華驚訝之極:“什麼?”
她立刻又換上了一副笑容:“娘娘說笑了,宮務和政務哪裡是我能插手的?”
這郭聖通,莫不是要陰她?陰麗華這般想着,她真不敢相信,郭聖通竟要放手給她這權利。
“是我請你插手,”郭聖通道,“我無法顧忌這些要事,事情卻也不能耽擱,陰夫人聰慧之名。陛下屢屢提起,此事我一力承擔。還請夫人不要拒絕。”
陰麗華聞言,心神大震:她竟要一力承擔?
此時,陰麗華終於知道,郭聖通並不是給自己下陷阱匡自己了。一想到當年鄧禹信中所提郭聖通單純之舉。陰麗華心頭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與郭聖通並無仇怨。郭聖通年齡尚小,許多事想必都不知道。可她卻因了郭聖通擋了她的路,便想要……
不!不能退縮!
陰麗華瞳孔緊縮:她如今若是放過了郭聖通,只怕陰家再無出頭之日……
不能心軟啊!不能心軟啊!郭聖通雖無罪,但她卻站在了陰家的對立面。
陰麗華看着面前這個對她笑的十分誠懇的郭聖通,低下了頭:“既如此,敢不承諾。娘娘放心,我必認真做好娘娘吩咐之事。”
她心頭一時敞亮,只覺得未來前景無限光明。
可惜,她不知道,郭聖通之所以能交的如此爽快便是篤定了交到她手中她也翻不出天來。
“八子何以憔悴成這樣子?”郭聖通給陰麗華了一樁子事後,便看向了許八子。
許八子心頭愧疚:“娘娘……娘娘我。”
“對了,來時路上八子一直在說,渴慕孩子,想看看娘娘的身子呢。”陰麗華笑道。
長秋宮中的婢女和小黃門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防備着。
郭聖通看了看陰麗華又看了看緊張不已的許八子,心頭有了猜測。她笑道:“哦?若是喜歡孩子,八子自己生一個不就好了?我腹中這個,還需要等半個月呢。”
“娘娘說的是!”許八子趕緊一口應下。
陰麗華只得許八子此時已然沒了勇氣,她眼珠子一轉,笑道:“娘娘說的對,對了娘娘,我能不能上前看看您……沾沾您的喜氣?”
阿雨張嘴便要說話,卻被葵女攔下。
“夫人說笑了。”郭聖通至此已然明白她們是爲何而來,不動聲色給了葵女一個眼神後。她笑道,“若光是看看我的肚子便能沾染喜氣,爲陛下開枝散葉。莫說看了,連摸都可以。”
她聲音不大,卻能正好保證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邊說,葵女和阿雨便將她輕輕扶起,這一站起,那肚子顯得越發大。
陰麗華卻突然慌了:對着郭聖通如此不加防備的姿態,她卻開始疑惑,郭聖通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娘娘當真賢淑,”陰麗華笑道,“我進宮至今……還是讓八子來吧,她比我更有機會。”
叫她承認自己進宮至今無寵的確很難,但是若能借此洗清自己的嫌疑,卻是一樁美事。
“這是將我們娘娘當什麼呢?”阿雪道,“摸一下便能有孕?我卻從未聽說過這種奇事。”
“娘娘可是有鳳命之人,”陰麗華笑道,“自然同我們這些凡人是不同的。指不定就真有了呢?”
‘鳳命’之言一出,許八子臉色瞬時蒼白。
陰麗華至今不相信郭聖通至邯鄲城那一日有鳳凰飛舞。可她許八子卻是親眼見到的!殘害鳳命之人……哪怕,哪怕是動了這等子的心……恐,恐也萬劫難復啊!
許八子至此終於死心不敢再動手了。
可陰麗華哪裡會給她吃後悔藥的機會?
“不知我說的可對。”陰麗華輕輕鬆鬆將問題拋給了郭聖通。
郭聖通笑道:“既然陰夫人都這樣說了,我自然是不能推辭。”
江女暗中推了許八子一把。許八子被陰麗華整的夠嗆,腳下自然虛浮無力。她踉蹌幾步,便聽江女道:“八子爲何跑的那般快?等等婢子啊!婢子還要扶着您呢。”
“娘娘,八子一聽能有身孕,便急切地跑上前了,當真是,心急啊。”陰麗華捂嘴淺笑。
衆目睽睽之下,許八子避無可避。只能在江女的‘攙扶’下硬着頭皮走向郭聖通:一步、兩步、三步……忽然,裙裾下有人伸腳一絆,許八子朝着郭聖通撲了過去。郭聖通眼見着她撲過來,瞬時往葵女身上一倒,抱着肚子大叫起來。
“八子,八子!”江女睜大了眼,無辜至極,“您怎麼不知道看着點路?就那麼心急嗎?”
許八子來不及說話,倉惶中護着小腹,快速閃開,‘咔噠’一聲響,腰已然是扭傷了:“痛!啊,好痛!”
一時間長秋宮中呼痛聲不絕於耳。
葵女和阿雪緊緊擋住毫髮未傷的郭聖通,只亂叫:“娘娘,娘娘。快喚太醫令來!快!”
郭聖通在猜出陰麗華的來意後,便有了計策。這漢宮莫不是太過太平?太平到,後宮中人竟分不清誰是主子了?
摔倒這一招在後世並不罕見。許八子身旁的婢女明顯有問題。郭聖通同葵女使了眼色後,在許八子一步步走來時,便精準的算計了何時該倒下。拜系統給予的點數所賜。她在點滿體質後,五感早已高於常人數倍。
也因此,她將角度、時間算計拿捏的精準無比。照着陰麗華等人的角度看去,自然都以爲許八子真的撲上了郭聖通。
————
如此慌亂,陰麗華這個剛剛被郭聖通託付重任的夫人自然是不能走的。
可待太醫令搖頭晃腦從長秋宮臥室出來後,卻告訴衆人一個悲痛無比的消息:“娘娘,娘娘大出血,可腹中孩兒卻還未到時候,只能先用藥保胎!只是,娘娘的元氣已傷……唉!”
此言一出,衆人俱驚。
“另,”太醫令搖頭晃腦的捋了捋鬍鬚,“許八子懷孕一月有餘,如今胎兒不穩。有流產之兆!”
“天哪!”一個小黃門驚呼出聲,“娘娘,娘娘真的能夠讓人……八子不過是近前了,便沾了喜氣有了身孕啊!”
“是啊!”另一小黃門道,“娘娘果然不是凡人!”
……
陰麗華聽着這些議論,心頭怒氣沖天,卻又苦澀無比的忍住:算了,算了,郭聖通這次傷了大元氣,日後還指不定會如何呢!那孩子就算能出世,保不齊也是個病秧子。至於許八子……她的孩子,若是在這長秋宮中沒了。呵呵,倒也不失爲一樁美事……
陰麗華正打着如意算盤呢,葵女便走了出來。她神情肅穆:“鄧大人和耿將軍來了嗎?!若已至,請速將兩位大人請進來!長秋宮今日起戒嚴,另。長秋宮不適合許八子休養,還請夫人將許八子帶回漪瀾殿。夫人剛剛醒了片刻,對許八子腹中胎兒甚爲看中,萬望夫人多加照料。夫人已差人快馬加鞭,先將許八子懷孕陰夫人細心照料之事訴於陛下了!”
陰麗華聞言大驚:“什麼?”
“陰夫人不必太過感動!”葵女一揮手,殿後便有人將許八子擡出。
陰麗華看着昏迷不醒,面色十分難看的許八子,頓時只覺自己挖了個大坑,將自己埋了。劉秀已知許八子在由她照顧,那麼許八子若是出了半點兒事……
“長秋宮極少待客,如今一見夫人,便發生了這種……此時長秋宮已不方便待客,還請夫人速速離去。”葵女冷冷道,“送客!”
長秋宮中宮人,此時看向陰麗華也皆無好臉色,若郭聖通腹中孩兒出事。他們這一宮宮人,豈能好過?
“你!”陰麗華氣悶於心,只看着葵女。
“夫人莫忘了娘娘所託大事,”葵女仍板着臉,淚水卻不斷滑落下來,聲音也微有哽咽,“娘娘信任夫人,故將宮務相托,政務相托。八子相托。夫人,夫人切莫……”
她忽然泣不成聲!
值此刻,長秋宮宮人誰心頭不罵一句:‘狼心狗肺的東西!’
陰麗華看着哭泣不止的葵女,忽然覺得身墜冰窟之中。她明白了,她明白了!這宮務如今在她手中,卻還不如不在了!
今日之事若被添油加醋傳遍漢宮,她再無威信可言!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葵女冷笑一聲:“夫人放心,今日長秋宮之事所有人不得泄露。娘娘說,娘娘說不能讓夫人受人質疑,以免延誤宮務。”
此言一出,就連陰麗華的婢女江女都恨不得自己從不認識陰麗華了。
太醫令看向陰麗華,他什麼都不知道,可就這短短一番話中,他卻猜出了很多事來。這南地氏族選出的女子,怎如此蛇蠍心腸?
他搖了搖頭。
陰麗華被譴責的目光包圍着,依然挺直了身子,裝出什麼都不知道樣子,點了點頭:“今日是我疏忽了,因爲八子想來拜見娘娘,又不得入。便一時心軟帶了八子來。請轉告娘娘,宮務之事有我陰麗華在,她大可安心休養!”
她這話說的正氣凜然,太醫令此時也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把這女子想的太齷蹉了。
正在此時,鄧禹和耿弇匆匆而至:“娘娘怎麼了?”
葵女彷彿一下子見到了主心骨:“娘娘,娘娘……大出血了。兩位大人,娘娘如今昏迷不醒,託付兩位大人儘快將勞軍之物準備妥當,送至陛下麾下。以激勵我漢軍兒郎!”
“這事我自會安排妥當!”鄧禹道,“你先告訴我,娘娘究竟出什麼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貓參加了徵文比賽,如果各位親手中有營養液請不要大意的投擲給我。
評選流程:
統計參賽作品在參賽期內(如12月1日-1月30日爲一期)所獲霸王票+營養液,得出每類作品的前五名,其中霸王票每一元相當於一票,營養液每一瓶相當於四票。
在此特別感謝投擲給我營養液的親:
讀者“張小諾NYA”,灌溉營養液 9瓶
讀者“漂漂の雯音~~”,灌溉營養液
5瓶
讀者“紫陌”,灌溉營養液
3瓶
讀者“仙人掌”,灌溉營養液 1瓶
讀者“睡神木子”,灌溉營養液 4瓶
讀者“掌心裡的綻放”,灌溉營養液??1瓶
讀者“來福”,灌溉營養液
5瓶
讀者“雲端愚愛”,灌溉營養液 1瓶
讀者“某糖”,灌溉營養液
1瓶
讀者“阿廖”,灌溉營養液
2瓶
值得一提的是阿廖童鞋。她給我的阿嬌投了兩瓶,伏壽投了一瓶。那兩個文我都還沒開始寫啊!真是太意外,太感動了。
但是現在郭家聖通要參賽。如果有營養液,先就着郭家聖通投吧(☆_☆)
感謝今日投擲給我地雷的親:
小丁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4 08:31:17
仙人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4 19:28:01
仙人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4 19:28:08
仙人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4 19:28:18
仙人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4 19:28:34
仙人掌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12-04 20:06:02
憐音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4 22:26:48
特別感謝仙人掌,她只有一瓶營養液(一瓶營養液是四張選票),爲了讓我參賽名次好一點,她給我投了霸王票(一張霸王票等於一張選票)o(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