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單車變摩托
首先,咱們就得說一說寧衛民在郵市上的操作。
沒錯,這小子之所以會帶着皮爾·卡頓這幫公司高層,衝進郵票市場一起發財,原本是一種迫於無奈的妥協行爲。
他的目的就是以利益消除這些人的敵意,能讓自己在公司的處境好受一點。
可也得說,他寧衛民是誰啊?
那就不是一般的人兒啊。
他除了穿越的外掛,本身就有個常人難及的本事——打得一手好算盤。
利益、得失、優勢、劣勢……
往往在做一件事之前,這小子都會經過周密的策劃和算計。
而且還要隱蔽自己的意圖,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
所以,即便屬於被迫的妥協。
他也會認真權衡,選出一個最有利於自己的方案,盡最大可能消除負面作用。
以至於往往可以把壞事,或者好壞參半的事兒,變成純粹好事。
譬如眼前,他拉着人頭組團衝進郵市就是如此。
如果只想着緩和彼此的關係的話,其實他單純的許以厚利,從這些人手裡借錢就足夠了。
又何必非要把這些人拉進來,手把手的傳幫帶,教他們怎麼買賣郵票呢?
不爲別的,就是因爲他把方方面面都琢磨了一個遍,覺着只有這樣對他自己的好處才最多。
從大面上來說,任何投機市場都需要引入資金當活水。
缺乏資金和交易換手的市場死氣沉沉。
只有資金充裕、交易頻繁的市場才生機勃發。
而作爲國內第一批的外企僱員,被寧衛民拉進來的這些人,那真的是特有錢。
在這個年頭,普通人月工資六十元左右,哪怕連國家也是缺錢的。
不行你就看國家發行的國庫券,若不靠層層攤派,根本募集不到充足的資金。
偏偏這幫人的月收入已經達到普通人的五十倍了。
他們是真的能趕上在京歪果仁兒的生活水平了,手裡的閒置資金那是一大把。
只要他們願意把資金投進郵市,任何人都是一條能翻江倒海的大鱷。
如果他們的資金湊在一起,更了不得,輕易就能把行情帶起來。
賺錢不要太容易,虧錢簡直不可能。
而這恰恰又是目前的郵市最需要的。
毋庸置疑,要想讓更多的民間資金流入郵市,前提條件是必須得有足夠多的人掙到錢,才能形成真正具有說服力的示範效應。
就像這時候的長春似的,不就因爲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
一盆好蘭,價格已經上漲到了長春人月收入的幾倍,十幾倍。
許多人因此一夜暴富了,這才引發全城瘋狂的嘛。
這幫人也一樣,他們要是能在郵市掙到錢,同樣會成爲一個刺激人性的好樣板.
會讓郵市這條河,迅速增加可供食用的生物資源。
這就叫良性循環。
何況借錢和親自去炒作,箇中滋味卻是大不一樣的。
自己炒,不但收益更大,也更刺激,就跟在賭場博彩似的。
說白了,只有親身參與,直接體會到那種“單車變摩托”的快感,才能讓這些人上癮。
他們纔會陸續不斷的把資金投進來啊。
否則,這些人即使借錢給寧衛民,哪怕寧衛民把借來的錢都投入郵市。
也不過是一錘子買賣而已,後續絕沒有第二次投入了。
郵市裡的人們,也依舊找不到靠郵票發財的樣板可以效仿。
又如何能把眼下跟一條小河溝差不多的郵市,加速擴充爲一條大河啊?
所以說,寧衛民帶着這些人一起炒,是非常有利於改善整個郵市的生態環境的。
這點至關重要。
至於從個人角度出發,那寧衛民能看到好處,無疑就更多了。
要知道,郵市可是寧衛民的主場,他所擅長的領域。
別看這幫人錢多,可那是人傻加上錢多。
這些人既不懂郵票知識,也缺乏對郵市的瞭解,更沒有半點炒作投機的操作經驗。
那麼他們無論是誰,全都離不開寧衛民的指點。
說白了,這些人都得團結在寧衛民的身邊,供其驅使,就跟他豢養的鱷魚差不多。
那麼好,這不就等於直接增強了寧衛民操縱郵市的力量嗎?
要知道,按照原本的歷史,第一次郵市的大潮起始的標誌性事件距今還有一年,還恰恰就是生肖票引發的。
在此之前,寧衛民要是能把生肖票炒高一截,調到更合適的位置。
到了牛市再順勢做一回轎子,那纔是真正的利益最大化啊。
這就是寧衛民真正的如意算盤。
他要藉助這幫人,幫自己湊上一副“九蓮寶燈”的麻將牌。
專憋着牛市到來,門清提拉,一戰成名了。
而這些人不但能緩解了他資金面上的壓力,分擔了他操縱郵市的風險,甚至替他分散了別人的關注。
非常便於他隱藏實力,保護自己。
甚至就連這些人自己本身,都是他隨時可以食用的小魚。
不願意吃他們的時候,他大可以縱使他們去吃小蝦米,將這幫小魚養肥。
如果真有必要,想吃了,他隨時都可以一口將這些小魚挨個吞下肚兒去。
說白了,這幫人對他也就是會走路的錢包而已。
他們起的作用,是把別人的財富聚集在一起,便於他最後拿走。
別忘了,他是什麼時候吸籌的啊!
他玩兒的盤子又有多大啊!
他手裡的籌碼那太廉價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最終獲利最大的都會是他這個真正的幕後莊家。
完全不用怕這些人生出什麼異樣的心思來。
那還能有什麼壞處啊?
說白了,也只有像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滋泥。
形成數層結構的食物鏈,纔是正常的生態環境。
過去的郵市資金匱乏,只有蝦米和滋泥的存在。
寧衛民這條大魚當然難過啊,他頂多也就能弄點零花錢而已,早就爲此發愁了。
他確實需要這些人,讓郵市儘快變得有吸引力,變成他可以隨意出入提款的銀行。
事實上正是如此,一切都像寧衛民期盼和預計的那樣順利。
俗話說,財帛動人心啊,有錢能使鬼推磨。
當這幫人真的對郵市裡撈錢,產生了炭火團一樣炙熱的心思後。
下一步,他們果然主動求着寧衛民,想要再加大投入。
當寧衛民爽快答應他們之後,又發現這幫人變得更聽話,更好用了。
簡直就像被看得見吃不到的胡蘿蔔誘惑拼命拉車的牲口一樣。
不但他說買什麼,賣什麼,這些人別無二話,越發心甘情願替他去跑腿兒。
就連在用車上都方便了。
別忘了,沙經理就是管後勤的啊。
爲保交易順利,資金安全,當然最好莫過於在車裡進行交易。
於是每一次有人去郵市,沙經理都會利用職權,調派公車私用。
就這樣,很快,小郵市裡就開始流傳,有一幫大戶,專門開汽車來炒郵票的消息。
完全不知不覺,資金爲王的道理也開始在郵市上發揮效應。
票販子們一天天的,越來越習慣,根據寧衛民一夥兒給的價錢來定義郵票的價格。
這樣的好處當然是不言自明的,拿到了價格的掌控權嘛。
於是寧衛民在高賣低賣的對倒上,玩兒的也就越發熟練自如。
具體說來,他讓人緊盯不放,一直炒作的品種,就是生肖票裡的豬票。
因爲生肖票不但籌碼極度集中,大多數都已經在他的手裡,而且具有緊密的聯動效應。
只要豬票往上竄,會同時也拉動狗票、雞票和猴票的價錢。
等於炒一個品種,就帶動了四個,讓他得以最大程度的坐享漁翁之利。
別的不說啊,在豬票炒到兩元的時候,眼瞅着猴票就逼近四十元大關了。
雞票到了十塊,狗票接近五塊。
這時候郵市上的集郵者見面,最愛問的一句話就是“你有‘猴票’嗎?”,以此來衡量對方的收藏水平。
而如果談起郵票價格,人們也總會問出一句,“‘猴票’漲到多少錢了?”
這也就是說,從這個時候開始。
“猴票”的身價已經能夠折射出整個郵市的行情,具有公認的代表性和典型性。
但正因爲如此,寧衛民此時也根本不再往外賣猴票了。
而是換了一種方式,他拿出猴票只跟別人換。
他的價碼很明確,兩張猴票換一套“梅蘭芳舞臺藝術”、“最新指示”、“領袖詩詞”、“共和國成立十五週年”均可。
四方聯換“祖國山河一片紅”,或是“梅蘭芳小型張”。
三個四方聯換“大龍”或是“民國五珍”。
至於賺錢,他只拿雞票和狗票在市場上配合豬票的操作手法來進行對倒。
這樣做的好處有三。
其一是寧衛民用猴票能換到這些真正的稀缺籌碼。
其二是用猴票和這些珍稀票形成對標,更加確立了猴票的市場地位。
讓猴票變成郵市裡的“美元”。
其三就是這種兌換方式,可以鎖定籌碼。
雖然他不斷往市場散發猴票,可別人拿郵票換來的,是絕不會出手賣的。
這同樣有利於猴票價位的穩固性。
甚至寧衛民都不怕別人不動心。
因爲在他的心裡,給猴票預定的價位是年底摸到百元的價位。
讓八十年代的猴票,價錢上對標九十年代,提前十年爆發。
可想而知,當郵票藏家們看到猴票一天天的上漲,直至翻倍,會是一種什麼心情。
就這樣,寧衛民開始用他手裡的散票,豐富自己的收藏。
暫時沒多少人願意換不要緊,反正他篤定了自己,很快就應該能夠變成一個郵品大家了。
另外不得不說,有了車,不缺人手,還有一個大大好處。
那就是寧衛民許多事兒已經不用親力親爲,而且他的胳膊可以夠着的地方也更遠了。
像每個週末,他自己留在京城,卻可以挨個把這些高層派到京城周邊城市和鄉鎮的郵局裡。
讓他們進行鏟地行爲,地毯式搜索,大量低價收購低於市場價的郵品。
千萬別忘了,這個年頭啊,既沒有手機,也沒有互聯網,通信手段十分落後。
一座城市的郵票價格與另一座城市的郵票價格也往往是參差不齊、有高有低的。
郵票信息的流動十分緩慢,郵票價格的變化也需要時間。
而全國只有四個郵票市場,主要的價格還得看京城。
那不用說,買到的是地板價,等回到了京城郵市,可就是天上行情了。
就爲了這個,寧衛民的這幫同事們,無不拿出了起早貪黑的精神。
從東捋到西,從南掃到北。
把所有中小城市甚至縣城裡集郵公司櫃檯裡,有點價值的郵品都搶購一空。
說白了,寧衛民簡直變成了一個藏在海底的大王烏賊啊。
在他居於幕後的指揮下,所有人的資金往一處使,勁兒往一處使。
郵市就這麼叫他們這幫人給折騰起來了。
郵市上的人們,第一次見識了什麼叫做“炒作”,什麼叫做“坐莊”。
頭一個月前,低價把籌碼轉讓的那批人,簡直沒悔的拿腦袋去撞牆。
總而言之,寧衛民一夥人手中的籌碼價值,每天都在節節往上攀升。
領漲的品種越發凸顯在生肖票上,越來越多的人認可生肖票的收藏價值。
被他拉進來的那些人,第一次嚐到了炒作的甜頭。
當然,他們之間的友誼也就因此越發牢固了。
大家最開心的事情是每天下午下班,因爲可以開車一起去郵市了。
往往總公司那邊會提前半小時打個電話來齋宮,要開車來接寧衛民。
寧衛民要表示不想去,電話那邊,一準兒會傳出七嘴八舌的懇求來。
“別介啊,沒你坐鎮哪兒行啊?”
“大家都等着你呢,寧老闆,寧團長,寧總,去吧,完了事咱們喝酒去!”
“對,你找地兒,我們請你!京城飯店譚家菜都行!”
“哎,衛民,趕緊出來吧,要不大家又該對你有看法了……”
要問這世間什麼事最快樂?
爲人所需要最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