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寧衛民套用薩莉亞模式複製薑餅人快餐廳火了,這一點也不奇怪。
誰讓這種早已經充分驗證過的經營模式能把西餐的性價比做的那麼牛呢。
只要翻開薑餅人的菜單看看就能明白,大部分菜品都不超過兩塊錢,三塊多就算奢侈了。
兩個人花十塊錢就能吃飽喝足,要是一個人肯花個十塊錢,那就能吃到扶牆出來了。
而且還有不輸於正式西餐廳的擺盤。
這個價格擺出來,讓那些價格高昂的西餐同行是膽戰心驚啊,但老百姓卻感到震撼和親切。
雖然爲了降低成本,這種模式採用的是預製菜加熱的方式,加熱過後的飲食,從味道上說只能是勉勉強強。
但對於目前對西餐幾乎完全陌生的國人來說,對他們只需要滿足嚐嚐新鮮的願望而言,這種水平的餐食已經足夠讓他們滿足了。
再加上薑餅人並非只賣食物,還滿足了人們對精緻生活的嚮往。
看上去高檔的西餐廳裝修環境外加刀叉、餐盤、背景音樂營造的氛圍感,都是顧客不曾奢望的享受,自然會直呼真香,產生物超所值的感受。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中餐,在京城價格親民,但環境不雅的小飯館裡,倆老爺們要倆炒菜喝頓酒也得十二三塊呢。
薑餅人以人均五元錢的價格水平在這種裝修水平的餐廳賣西餐,這麼能拿捏性價比的良心企業怎麼可能不火?
就別說對比老莫、馬克西姆這樣的高檔西餐廳了,就是對比七塊三毛錢一個單人套餐的肯塔基,對比六塊錢一碗麪的牛肉麪大王,薑餅人也顯得價廉物美,厚道非常。
以至於有些顧客替薑餅人擔心,覺得定價這麼低,弄不好會給薑餅人吃倒閉呢。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如此,薑餅人火起來的速度和程度也讓人始料未及,包括一手創造這個品牌的人。
都別說沈存了,就是寧衛民,他也沒想到他們的連鎖品牌自開業以來,竟然能夠直接奪得京城快餐業的桂冠,並且長期霸榜,成了被無數粉絲追捧的“排隊王”。
幾乎不分週末工作日,每天都是還沒開門,他們五家店前就人頭洶涌的排大長隊。
而且人數是越來越多。
實際上,儘管負責預製菜的中央廚房有多達上百人的廚師隊伍,他們一直在努力增加每天半成品的製作數量。
哪怕負責運送貨物的兩輛小麪包車,幾乎在營業時間內,連續不斷往五家商店補貨,往中央廚房送原料。
可因爲對這種火爆的情況預計不足,也由於薑餅人的中央廚房面積和人員有限,製作能力暫時已經達到了天花板了。
他們每天做出來的東西,無論如何都到堅持不到晚十點營業時間結束,就能提前賣斷貨。
說到五家店的營業情況,那基本都是一樣的。
往往一過晚上八點半,最晚也超不過晚九點,就得讓門口負責引導人羣的店員好言相勸,謝絕那些還想加入隊尾排隊的客人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性價比纔是真正的核心競爭力啊。
說實話,原本沈存和寧衛民還以爲顧客這麼趨之若鶩,這應該只是暫時現象,是開業的宣傳和優惠活動帶來的短期影響,等到新店開業活動過去了就好了。
可誰知他們完全估計錯了,因爲哪怕過了爲期一週的開業活動之後,薑餅人受歡迎的程度仍舊不見衰減。
京城人的熱情非但沒減少,反而因爲餐廳口碑的良性醱酵,名聲越來越好,還變多了。
而且因爲優惠活動沒有了,營業額也有了進一步的上漲。
平均下來,開業一週,幾乎每天五家店都能穩定地創造出十二萬五千以上的營業收入,這在當初有誰能想的到啊?
就是寧衛民,他曾經設想過最好的情況,也就是日營收達到八萬塊就知足了。
沈存還要看得更低一些,所覺得能有五萬塊,每家餐廳日收一萬就不錯了。
可實際上呢,他們這買賣好得嚇人。
不但創造了日營收新紀錄,甚至顧客羣體和交通管理部門都有意見了。
有些顧客是覺得排隊吃一次薑餅人太難了,排隊一個小時以上,真心不容易。
而且開業活動滿十元贈送的鑰匙鏈也是到第五天就都送完了,那些第六天,第七天來吃飯的人,沒有領到鑰匙鏈的人一大把,這些人自然很失望。
所以有人提出能不能春節到來薑餅人能保持營業,再送一批鑰匙鏈,照顧照顧那些平日裡因爲時間緊排不上隊的人,讓他們也有機會能領到鑰匙鏈。
交通管理部門則是因爲薑餅人門口排大隊的情況,簡直成了京城各大鬧市的一景了。爲他們的日常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麻煩,也爲鬧市區的交通安全造成了隱患,是相當頭疼。
特別是像東單和西單這樣街道原本就不寬敞的地方,都不得不加了一個長期崗,用於隨時疏導擁堵的車流和人流。
而交通管理部門的意見是,這兩處的薑餅人最好搬家吧,挪到有寬敞馬路的地方去,要不就縮減排隊的人數,否則真出了事故大家都會後悔的。
那麼可想而知,薑餅人在京城老百姓的眼裡,已經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那真是比幾十年後的網紅還紅啊。
現在京城的年輕人,誰要是不知道京城有個薑餅人,誰要是沒去薑餅人門口排過隊,那就只能說明你“OUT”了。
吃過肯塔基的炸雞,吃過美國加州牛肉麪沒什麼可新鮮的,誰要是把薑餅人菜單上的二十幾道菜都吃過一遍,那纔是真土豪。
而對孩子們來講,每逢週末最期盼的事兒除了和爸爸媽媽去京城遊樂園玩一趟,恐怕就是去薑餅人吃西餐了。
甚至就連孩之寶的變形金剛在京城孩子眼裡,好像都沒薑餅人的鑰匙鏈顯得稀罕。
因爲薑餅人鑰匙鏈這東西不只男孩子喜歡,受衆羣體更大,而且是限量款。
哪個孩子有了這東西,都稀罕似的藏的緊緊的,一般的小夥伴都不給看,只給最要好的好朋友看。
而且絕對不敢掛書包上,否則帶去學校,最多一天工夫,準丟。
這還不算什麼,很快,京城文藝界的名人明星也都知道薑餅人了,市政府領導都被驚動了。
於是京城的百姓便也開始在薑餅人意外地發現他們喜歡的演員和明星,甚至是偶遇市領導來陪同外賓參觀用餐。
這麼一來,不但薑餅人成了全民聚餐,人人嚮往的場所,各路的媒體記者也把薑餅人快餐廳當成了社會新聞的熱點。
無論是電視臺、廣播電臺還是報紙、雜誌,各路採訪要求雪片似的飛來。
實事求是,這種報道力度比開業之前,寧衛民花錢求人,極力想要營造出的曝光率都高呢。
這得省多少營銷費啊,又被蹭到了!
而且這些媒體現在也已經不滿足於那種表面化的報道了。
都希望能夠和薑餅人的老闆當面談談,深挖企業背後的一些故事。
更想弄清楚表面上好像不怎麼掙錢的薑餅人,到底賺不賺錢?
他們是怎麼做到這麼好的餐廳環境,這麼美味的食物,又是這麼實惠的價格的?
會不會像老百姓們擔心的那樣,他們會因爲不盈利而倒閉?
不用說,這些應付媒體的差事寧衛民可不幹,自然是要推給沈存的。
於是沈董事長就成了紅極一時的國際友人和商業明星,頻頻在媒體上亮相,一時竟有風頭蓋過當紅影視明星的勢頭,曝光率不比參加春晚排練的鄧麗君和斐翔差多少。
不過說實話,面對媒體怎麼發言,怎麼措辭,倒是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他們總不好把心裡話真的一五一十跟媒體都說出來。
真要是告訴媒體,他們如此的價格也有將近一倍的毛利,是因爲最貴的進口原料都不是名牌產品,而且貨比三家,通過大規模採購才把成本降到最低。
連餐廳的裝修,餐具、酒杯,甚至薑餅人的鑰匙鏈都是寧衛民的關係戶提供的,可以說是全市最低價。
更主要的是因爲國內的房租低,人工低,合資企業還有免稅的優惠政策,他們才能做到這樣的價格,靠價格優勢和規模優勢來搶佔市場,其實賺的一點不少。
那他們的人設和企業名聲非得垮塌不可。
所以沈董事長聽了寧衛民的建議,面對媒體採訪根本就不談利益,不談經營,只講情懷。
“其實薑餅人的定位也並不是純粹的西式快餐,而是能夠讓一家老少都滿意的家庭餐廳。我在美國生活多年,所以我非常清楚,西餐其實並不高貴,也是普通的飲食。所以完全可以用大部分人都負擔的起的價格滿足大家的需要。因此我這次回到故鄉,回到京城老家,之所以會開餐廳。就是希望,能把薑餅人做成一家‘讓不那麼富裕的爸爸也能自信的走進去,並且跟孩子說隨便點’的西餐廳。”
“當然,我能做的也不多,頂多是滿足大家對於西餐好奇心而已,幫助大家增加一些對西餐的瞭解。因爲我們所有的華夏子孫都知道,其實天底下最好吃的飯菜,並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也不是什麼異國風味,而是媽媽做的菜。”
“至於對於顧客們的意見,我是很樂於虛心接受的。所以我可以在這裡告訴大家,春節假期薑餅人餐廳也會照常營業。至於贈送鑰匙鏈的活動,除了近期一定會重啓。而且在春節到元宵節期間,還會推出新的活動。對於大家反應的排隊難的問題,暫時我還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儘量爭取在今年多開幾家餐廳了。”
這一番話,無疑充分考慮了內地老百姓的情緒需要和實際需要,
尤其是在當時的共和國,顯然會被賦予別樣的意義。
於是社會反響特別強烈,薑餅人不但更受百姓歡迎了,沈存這個明面上的董事長也人氣飆升,成了百姓眼裡的自己人,官方眼裡的商界紅人。
尤其是私下裡爲了感謝交管部門,沈存還以薑餅人的名義向東城區和西城區的交通大隊捐獻了兩輛吉普車,就更是在化解雙方矛盾的同時,完美的設立起了一個愛國華僑的形象。
而在這件事裡,真正受損失的只有京城其他的快餐廳和西餐廳。
像老莫、大地這樣的俄羅斯餐廳純屬倒黴。
原本就已經在走下坡路的買賣加速了進展,但至少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顧客在撐着。
皮爾卡頓公司的餐廳業務也多少受到了影響,馬克西姆這樣的高檔法餐還好,畢竟客層不一樣,但美尼姆斯就不行了。
原本就是因爲定位不清,被嫌棄,現在簡直要變成門可羅雀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應該算是一種誤傷。
也不知道做主賣掉快餐廳的鄒國棟心裡是否有些後悔。
不過最受打擊的快餐業肯定是最恨薑餅人的了。
美國加州大王和肯塔基就因爲定價標準問題,在老百姓自覺不自覺的對比下,一下子居於了口碑崩塌的處境裡。
無論他們怎麼解釋,但價格虛高的外界質疑,始終在消耗着他們的名聲。
兩家餐廳的營業額也逐漸開始受到不良的影響,越來越的人認定去吃他們的餐是“人傻錢多”的行爲。
美國加州牛肉麪大王在2月中旬的時候,營業額已經下降至一半了,率先扛不住了,決定要把價格降低一塊,變成五塊一碗。
至於肯塔基的汪大東,雖然顧客流失的速度比較緩慢,他還有餘力在硬抗,但所承受的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因爲現在已經不是美國的總部在質疑他的能力了,就連爲了他在共和國找的合作伙伴——市畜牧局也在給他壓力。
“汪先生啊。我們不能只考慮利益,還要考慮社會影響嘛,你現在適當的降一降價格,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我的定價很合理啊,許多的商品都需要進口,你不是不知道啊。我的成本這麼高,哪裡有什麼降價空間?”
“哎呀,你不要這麼說嘛,再考慮考慮,有些東西可以削減的嘛。難道鹽和土豆你也必須進口呀?”
“這有什麼奇怪的,國內的鹽太粗了,摻在調味粉裡會產生粗細不等的問題。國內的土豆澱粉含量也不足,不符合肯塔基的標準,只能空運。”
“我知道啊,可是老百姓是不清楚的,他們只會拿你的炸雞價格跟薑餅人去比較。我得提醒你,這裡不比你們美國。有些事不能全憑自己心意。你要沒有一點表示的話,物價局那邊我也不好替你說話的……”
“什麼?我說老何,你威脅我嘛?你有沒有搞錯,我們纔是合作單位。你該讓物價局好好去查查那個薑餅人才是。而且當初我們說好的,你們畜牧局不會干預我的經營。”
“汪先生,你誤會了。我哪有威脅,哪有干預?只是好意提醒嘛。我當然希望你的店越來越好了,你好了我們纔有分紅嘛。不過說實話,在這件事裡,我們的立場也很爲難啊。因爲你用我們的雞肉,薑餅人也在用,而且他們的量還是你的兩倍呢……”
好不容易,放下這個電話,汪大東已經氣的呼哧帶喘,有點要得冠心病的感覺了。
他真是沒想到,這纔多久啊,薑餅人居然已經逼得他不得不降價的地步了。
而且就連自己的合作伙伴也不願意爲自己出頭。
於是,看着自己桌上的報紙,那笑的春風得意的沈存照片,汪大東不由怒從心頭起。
幾下子就把這篇帶着專訪薑餅人的報紙給撕扯了,好像藉此能出一口氣似的。
可就是這樣,有些事還是難以改變。
“董事長,有個顧客想週日在咱們這兒三層辦個婚禮,大概六十人賓客,不過……不過……”店長從樓下找上來了。
“這是好事啊,不過什麼……”
“他有個特別的條件?”
“說啊,客人就是上帝,只要能滿足我們就儘量滿足呀。”
“他說我們的飲食選擇太少,問能不能……能不能我們從薑餅人再買一些餐食、酒水,然後和我們的炸雞一起宴客……”
“…………”
汪大東什麼都沒說,因爲他氣的又不平了……開始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