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怒之下的張家瑞就像是一頭噬血狂魔,張牙舞爪厲聲爆吼。緊握的拳頭不斷擊打空氣,像是在發泄又像是在真的殺人。
他的眼睛早已被血絲浸染,口鼻中呼呼有聲。
腳下鐵鏈被拉得筆直,看似下一秒就要崩斷。
他的全身氣機迸發,似乎身體內藏着無數厲鬼,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鑽出來肆虐人間。
看到張家瑞這幅瘋狀,周圍醫護個個嚇得不輕,膽小的都不敢多看張家瑞一眼。
“大哥,你冷靜啊,冷靜啊,你快看這是什麼?”
瞿曉彤見狀急忙取來那戰國束腰小玉人急切呼喚張家瑞。
見到玉人的當口,張家瑞渙散眼神浮現出幾縷清明,繃緊的全身有了舒緩跡象。
看到這一幕,張鴻光露出幾分欣慰。強行挺身起立,步履蹣跚走近張家瑞,悲嗆叫道:“大哥……”
張家瑞手握玉人,面露少年般純真燦爛的笑,看了看張鴻光輕聲說道:“鴻光,我沒看好小弟。我不是個好大哥。”
“我不配做大哥……”
“父親母親把小弟交給我,我沒,沒盡到做大哥的責任……”
“我給你和曉彤添麻煩了。”
“爲了我,你們連孩子都沒有……”
“苦了你們,真是苦了你們……”
難得的清明讓張家瑞在這一刻幽幽顫顫說出這話來。瞿曉彤緊緊咬着牙淚水奪眶,熱淚灑面。
張鴻光眼睛紅紅握着張家瑞阿雙手不停點頭又搖頭,聲音悲咽顫不成聲。
“不苦。大哥你纔是真的苦。”
“爸媽去的早,是你一個人把我和小弟帶大。爲了我們,嫂子也跟你……”
“沒有大哥你在後面撐着我頂着我,哪有我的今天……”
“大哥,你好好的,好好的,你好好的啊……”
“你好好的,我這心,就高興了……”
“大哥。”
張鴻光真情流露,一行淚飆出眼眶。
這一幕出來,周圍的人無不動容淚目。
張家瑞笑着點頭,看着張鴻光柔聲說道:“你脖子上的傷還好不?”
張鴻光本能笑着迴應:“沒事,大哥,你快回屋吃藥……”
張家瑞呆了呆,眼瞳收縮,似乎想起什麼事,慢慢退後輕聲問道:“我,弄的?”
張鴻光急忙搖頭否認。
這一搖頭的瞬間,張家瑞血眼陡然變幻輕聲說道:“小弟。大哥求你一件事。”
張鴻光趕緊點頭、
這一刻的張家瑞似乎變成了一個正常人,聲音輕緩笑着說道:“大哥病醫不好了,你讓大哥走好。”
張鴻光心頭閃過一抹驚悚,正要說話間,張家瑞急速後退!
突然的下,哐噹一聲巨響暴起。
張家瑞腦袋重重撞破玻璃!
“大哥!”
絲毫不理會張鴻光叫喚,張家瑞抄起一塊碎玻璃就毫無猶豫擱在自己脖子處。
“小弟。大哥對不起你。”
“我活夠了。”
“我不要再做你們的負擔。”
清清楚楚吐出兩句話,張家瑞淌出兩行血淚。沒有半點絲毫猶豫,鋒利的碎玻璃在脖子上用力下切猛然橫拉!
這一刻,張家瑞似乎生起了最輕鬆的解脫。
“大哥!”
“大哥啊!”
張鴻光肝膽盡碎,悲拗狂吼,掙扎起來卻又一口氣不來轟然跪地。
一闕頂天華山轟然崩塌!
噗!
一口鮮血噴出,染紅烈陽!
“大哥!”
瞿曉彤悲聲尖叫衝向張家瑞卻是哪兒來得及。
這一人間慘劇活生生映入衆人眼簾,唐宋元心口絞痛,痛得五官都變了形。
無數人不忍再看,紛紛扭頭過去抹淚不休。
千鈞一髮電光火石間,突地下一聲悶響炸裂長空。
緊接着張家瑞右手便自彈開垂在身下。
衆人一愣神,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張家瑞怔了怔,又復強行緊握玻璃碎片抹自己脖子。
啪!
又是一聲悶響!
“嗷!”
伴着張家瑞的痛嚎,他的右手再次垂下。
忒啪!
一塊拇指粗的石頭濺落在地!
唐宋元急速轉頭,乍見來人吃驚叫道:“小勞。”
金鐸就站在岑秘書旁邊,手裡還捏着兩顆石子。
現場衆人看到這一幕無不驚駭交錯,露出絕不可能的神色!
就在下一秒,死意已決的張家瑞蹲下身左手撿起玻璃……
還沒等到他劃脖子,金鐸甩手又是一石頭過來,正正打在張鴻光左手指關節。
吃痛不過的張家瑞最終扔掉玻璃,一屁股坐在地上,癱坐爛泥。
乍見金鐸出現,瞿曉彤驚喜過望要和金鐸招呼。
金鐸卻是豎起食指止住,打出手勢讓衆人遠離,一步步走到陽光房門口。
“小……”
金鐸一把將張鴻光扯開,直直站在張家瑞面前。緩緩蹲下,輕聲說道:“大哥……”
突地下,張家瑞化作一頭猛虎撲向金鐸,雙手掐着金鐸脖子嘴裡厲吼:“你他媽讓我死,讓我死,讓我死呀……”
“狗雜種,你爲什麼不讓我死,爲什麼,爲什麼?”
金鐸不做任何反抗,輕聲說道:“你還沒買我的八大鳥圖。死了,我的畫就沒人要。”
“做人要講信譽。”
張家瑞聞言一怔,血紅的眼球慢慢潰散,轉爲空洞,又變得萎靡恍惚,如同泄氣皮球。
當着衆人面,金鐸取出八大白眼鳥圖大大方方擺在張家瑞面前,輕聲說道:“大哥。你看看是不是真八大?”
或許是被金鐸的話蠱惑,又或許又陷入到精神病中,張家瑞在短短几秒鐘內就被白眼鳥圖所吸引。
“笑之。笑之。”
“這是朱耷慣有的寫法。”
“八大山人四個字分三筆,一筆爲八。一筆爲大,一筆爲山人連筆。”
“四個字緊湊疏密,山人二字連筆就像是個之字。不知道的人第一次看會把四個字念成笑之。”
“當年我第一次見到這四字也是上了當。”
金鐸輕然點頭:”這是真的不?”
“當然是真的。”
張家瑞頻頻點頭坐在地上一眼不眨,視線毫秒不離鳥圖:“這白眼,只要看一眼就一輩子不會忘。”
金鐸隨意點點頭,摸出煙又隨意遞給張家瑞。
癡迷畫中的張家瑞自然而然接過煙塞進嘴裡,隨後又自然而然接了火。
深吸一口,不見煙霧吐出,嘴裡嘿嘿笑着,愛不釋手撫摸畫心,模樣極度開心,甚至有些垂誕的濃濃味道。
轉眼間功夫,一場彌天浩劫就被金鐸一幅八大鳥圖化解。張鴻光輕籲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全身早已溼透。
還是小勞有法子。
瞿曉彤身子抖個不停,艱難後退扶着椅子顫顫坐下,身心俱疲癱坐爛泥。
眼睛裡盡是對金鐸的感恩和濃濃感謝。
而旁邊衆多人則是頻頻稱奇。
若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