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慢慢倒退着,戒備着兩翼情況,向後撤退。耗子一直跑在筒子的身邊,他要保護筒子將林沖生安全帶走。雷區邊上,常天頡抱着老貓的屍體,傻傻地坐在地上,不遠處的悍馬車子被引爆的地雷掀翻,歪倒在那裡。西門慶正向常天頡跑來,他已經看出常天頡受了很大的刺激,不僅僅是身體的傷,更多的是精神上受到了絕大的震撼。
當他無力從地上爬起的時候,他的心就在那一瞬間似乎陷入了無底的黑暗,面對層層的叛軍,一個腿受傷的人,是註定要犧牲自己的。他甚至連悲壯的英雄留別辭都在那一瞬間從腦子裡過了一遍,他甚至想到了烈士英雄還有就是他的屍體被擡下飛機的場面。可是所有在那一瞬間紛至沓來的念頭,被老貓一個擁抱給絞碎了,甚至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逆轉的幸福掩埋。
被丟進車子裡,老貓巨大的身子成了肉體盾牌。他只能跪着開槍,面對層層的叛軍阻攔,面對木塔上的機槍的槍林彈雨,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老貓是怎麼將車子開出來的!
是什麼樣的意志力,使得老貓生命已逝意志尚存,完全靠着最後的一點點殘存意識,將肢體的姿勢變成永恆!在常天頡懷裡的老貓,還保持着開車的姿勢,脖頸處被子彈打中,前胸鎖骨處被擊爆,胸口中槍十幾處,防彈衣已經破得不成樣子,機槍彈在近距離上,是很難用一層薄薄的防彈衣來抵抗的。而更明顯的則是在後背上的那個傷口,幾乎是一槍斃命的。後心處流血已經結疤,那是在他俯身抱起常天頡的時候,被人打中!
老貓,就是用命來換命啊!
還有林沖生。
好兄弟,生死共。不離棄!
常天頡欲哭無淚,乾巴巴地看着西門慶跑來,緊緊地摟住他,用力地拍打他的臉。拼命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切彷彿都變得和他無關起來。陌生地如同電影裡的默聲鏡頭,恍惚到了另一個世界,心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西門,你帶老貓走。我來!”耗子對西門慶吼道。
西門看了一眼耗子,一把抱住常天頡,往自己身上一扛,拼命地歪歪斜斜地向地上地熒光小路跑去。常天頡竟然像泥塑的一樣,傻傻地被西門慶扛着,費力地跑動。
“嚇傻了。”筒子地語氣有些呆滯。
“快走!”老高的聲音傳來。“阿頡怎麼了?”
“傻了。”耗子抱起老貓的屍體,跟着筒子向森林裡跑。老高就地調轉槍口,對着從兩翼衝來的車子開火。報復在子彈跟着撲蓋而來,如同潑雨一般,是車載重機槍!
老高在地上滾動着,一頭鑽進草叢裡,沿着熒光小路跑。子彈跟着他的腳後跟打過來。老高一個前魚躍空翻,跳進樹林裡。子彈跟着打在樹杆上,樹皮噼裡啪啦地飛濺。汽車在雷區邊停了下來,靠着重機槍拼命地追殺着逃進森林裡的人,可是已經不管用了。
有人開始進入雷區,小心翼翼地向前追來。
老高出了一口氣。轉身去追耗子他們。敵人通過雷區。只需要4分鐘。4分鐘就是他們逃亡的最後一點時間!老高邊跑邊從絲瓜遞給他的大揹包裡掏出設計好的反步兵雷,隨手安放在枯枝敗葉裡。還有就是一些炸彈,扭開接受開關,丟進各處的草間。
西門慶扛着常天頡,很快就氣喘如牛了。絲瓜帶着他地豹子跟着西門慶的後面,肩頭上揹着西門慶的槍和一個巨大的裝備包,顯得如同抗山一般,很是費勁。
“快!敵人上來了!”老高一把接過常天頡,催促西門慶快跑。西門慶接過裝備包,邊跑邊打開隨身的電腦,呼叫支援。
筒子已經找到了森林裡的那條河,在原始森林裡,只有靠着河流,直升機才能找到預定地點,前來接應他們。沿着河流往上走,耗子將老貓放下,回身接應,和敵人交上火,老高帶着常天頡快步向筒子跑去,將常天頡丟在地上,和筒子就地建築防禦,準備拼死一戰。
西門慶跑到他們身邊,急急忙忙地扭開電臺,緊急呼叫哨子他們增援。喉脈裡終於傳來刺耳的尖嘯聲,接着就是哨子陸戰隊員親切地問候聲:“獵魚,獵魚,我是哨子,聽到請回答。”
“噢,哦,啊!我是獵魚!哨子,嗚嗚--”西門慶激動之下,竟然失聲痛哭起來,嗚咽之聲,令聽到哭聲的哨子們心裡都是一緊。
“獵魚,獵魚,說明情況,說明情況。完畢。”哨子地聲音裡有些激動。
“獵魚成功,死傷慘重。退至第二聯絡點B,已經被包圍!請求火速增援!”西門慶整理了思路,一口氣說完,邊將槍架在樹根上,噠噠噠地開了一梭子。絲瓜和他的豹子縮在西門慶的身後,乖乖地摟着他的豹子低着腦袋,不敢稍動。
“殲滅戰機5分鐘後到達,哨子8分鐘後趕到。完畢。”喉脈裡的聲音很急切。
“明白。”西門回答一聲,從樹後跳起,將常天頡撲倒,一串子彈擦了他們地後背射過,“阿頡,快醒過來!”
筒子回頭看了他一眼,“西門,快,左邊上來了。”擡手射出一梭子子彈,將幾個衝過來地叛軍壓下去。
他們所處的位置,背靠一條蜿蜒地大河,河面很寬,水流平緩。河水流淌在高高低低的樹根裡,穿梭於濃密的樹林裡,在空中看僅僅有一條白線而已。可是在衛星導航系統的引導下,殲滅戰機絲毫不爽地找到了地面目標,很快就和地面聯繫上了。
“座標校正。”戰機上電訊傳來,使苦戰中的西門慶差一點又哭出來。
西門慶通報了座標,指引了戰機轟炸範圍,跟着就聽到頭頂上戰機怪異的轟鳴,巨大的身影撲了下來,如同兇猛的蒼鷹一般,身子靈巧地一抖,腹下導彈噴射而出,沿着雷達屏幕上的指示點撲去,轟轟,導彈從西門慶他們的頭上掠過,直接在敵人羣裡爆炸。彈體如同巨大的利劍,一下子刺開濃密的樹頭迷網,直撲地面,轟然爆炸。叛軍終於知道是什麼人蔘戰了!
接着隆隆的直升機聲擦了水面傳來,筒子槍里正好打光了最後一匣子彈,反身跳到林沖生跟前,抱起他就向飛機跑,兩架武直從左右斜出,掩護正往飛機跑來的幾個人,六管機槍吱吱地怪叫着噴吐着近米長的火焰,子彈如同下雨,灑落下來。細一點的樹,連同樹杆攔腰掃斷,樹杆後的人也被攔腰打爛。後面飛機上開始有陸戰隊員下來,向前衝來,掩護接應常天頡他們上了飛機,緩緩升起,慢慢地拔高,上了樹頭之上,向西飛去。殲滅戰機更是毫無忌憚,通過機載雷達掃描到地面武裝的影子,一通瘋狂導彈傾瀉,差一點將那個區域的樹木炸平,才悻悻而歸。
甲板上,人來人往,在熱帶海洋的絲絲細雨裡,迎接着歸來的英雄們。老貓戰死,林沖生只留下一句“照顧好我兒子”就撒手而去了。常天頡被注射了鎮定劑安睡過去,潔白的牀是那麼的刺眼,西門慶看到常天頡安睡的樣子,眼淚終於又流下來,生死竟然就是這麼近!近的就擺在眼前,潔白的牀單下,兩個兄弟安詳地閉着眼,死了。和活着的常天頡一樣,安詳地閉着眼。
生死,只有一口氣的區別?!
西門慶和筒子耗子老高四個人默默地接受了戰友們的歡迎,默默地走進了休息室,臉上沒有一點歡樂。“阿頡怎麼了?他怎麼會那麼個樣子?”西門慶終於說話了,看着身邊的筒子耗子老高,將淚水和淋浴的水流一同摸了一把。
“沒事的。”筒子勉強笑笑,“我帶老貓和豹子回國,你們繼續等在這裡。他只是受了刺激,老貓的死對他刺激太大了。他以爲老貓是因爲救他才死的,陷入這個死扣出不來了。過一段時間會好的。”“嗯,還有點是後怕,老貓的死,其實有可能就是他的死。我們都對自己的死有過設計,可是一旦真地走過死的邊緣,能像他那個樣子,算是不錯的了。我聽說過有人這樣瘋掉的。只要他能闖過這一關,西門,阿頡就會上到一個層次,會變成真正的鐵血戰士。我們都經歷過這種事,心裡很--不好受。”耗子說的有些明白。
“可是,阿頡要是挺不過呢?”西門慶擔心地問。
“你放心,他一定會的!”老高拍拍他,將頭埋進水裡,眼淚也流進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