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母女倆才停止了哭聲。相互攙扶着坐在農人們幫着拿來的凳子上,訴說着一些情況。管晶晶點頭應答着,撫摩着媽媽的臉,“媽,你不用罵他們了。爸欠的債,還有女兒呢,我來還!爸不在了,你要是再有個好歹,讓我們倆怎麼活啊。您好好的活着,我能把那些債還上。煤礦上塌方,死了那麼多人,人家也是人,有家有口的,咱就是一輩子還債,也換不回人家的活人來。爸在的時候,我們享過福了,爸死了,我們該還債了!爸呢,你把他埋哪裡了?”
面對失控的媽媽,管晶晶表現出驚人的堅強,常天頡看看柳青青,果然,幾個人都暗暗地攥緊拳頭,替晶晶使勁。
“在那裡。”晶晶媽一指茅屋的旁邊,一個隆起的雪堆,前面立着一塊簡陋的木牌子,“是你弟立的。我沒敢亂花錢,以後你們姐倆還要過日子消耗,那點錢不夠。只好委屈你爸了。”
晶晶媽也恢復了些,臉上帶淚地看着土疙瘩,“他活着的時候不爭氣,死了,也都乾淨了。倒是留下我們受苦受罪的!”
“媽!--”管晶晶看墳前被清掃出一大塊地方。
常天頡偷偷地拉過四爺,塞給他二百塊錢,讓他去買些上墳的果子燒紙等物品來,又請來村子的紅白理事,幫着料理一些雜務。場院很快就被打掃出來,人來人往的,都是前來幫忙的鄉親,燒火做飯,忙碌起來。
太陽西墜的時候,管晶晶的弟弟被從縣城裡接了回來,一家人又是一陣痛哭,燒過紙,化過錢,在墳前灑了酒,管晶晶跪在墳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擡頭看着嫋嫋盤旋的紙灰青煙,墳頭的紙幡隨風飄蕩,似乎是死去的亡靈在招呼悲痛的女兒。
衆人看着這一幕,都心裡穆然。香燭焚盡,紙錢遍地,花環抖抖瑟瑟地堆在墳前,訴說着地府的寒冷。
“晶晶,你還是帶着你媽和弟弟一起回北京吧。”常天頡看着目光堅毅的管晶晶,“你弟弟上學的事,我來安排。”
“是啊,晶晶。留下他們,你也不放心。何況,你,我們也不放心。”柳青青拉起管晶晶的手,“我們可以打工掙錢養活他們。總不能留他們在這裡了!”
司馬詩云也點頭,李秀玲過來說:“我也去打工!我們都可以掙錢的。”
管晶晶看着媽媽,又看看瘦小的弟弟,點點頭,“嗯。我會掙錢養活他們的。”
辭別衆鄉親的時候,五爺說什麼也要先還上他們100塊錢,被常天頡攔住了,“五爺,您的心比什麼都金貴。那麼多人靠晶晶家富了,有幾個像您這麼好的?就衝這,您這一百塊,就夠了。我替晶晶收下,剩下的就算了。”
“也不能那麼說。他們在城裡混的,都怕事。聽說那事很嚴重哩,誰不躲?你去勸勸晶晶,莫責怪了人家吧。”四爺輕聲地說。
“好,好。四爺,你很好。”常天頡笑呵呵地和四爺握手,順手將錢塞進四爺的棉襖裡,上了車。
黃昏總是如夢一樣,讓人感到無所適從。暮氣沉沉之中,車子駛上了國道,向北京進發。
常天頡回到校園,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猛然記起上午是古教授的課,匆忙丟下車子,向教學樓跑去。剛剛跑進教學樓,卻被一個人一把抱住,輕聲地喝道:“小子,你跑哪裡去了?!快跟我走!”
常天頡聽聲音就知道是林沖生,邊掙扎邊喊:“快放手,是老古的課,我要遲到了。”
“你不用去了,我已經幫你請了假。立刻跟我走,那活很快就開始了。我們要集訓,上面要我來找你。”林沖生看着他,“除了你,任何人不能說!”
“知道。可是我還有很多事,能不能過幾天?”常天頡想到柳青青的文化藝術節,想到管晶晶的事,想到劉佳平的事,還真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搞定。
“兄弟,你也知道,有些事並不是我說了算的。上面根據國際形勢,做出判斷。你還是服從吧。”林沖生看着他,“從現在起,手機沒收--你就等於是失蹤了!”
“可是,我,她,那個,他們不着急嗎,找不到我?!”常天頡着急地說。
“我們會有人在適當的時候,通知他們的。”林沖生說着,拉起常天頡就走。
集訓的地點在一座偏遠的山裡,很荒涼,周圍幾十裡都被嚴密地軍管了。車子一進山裡,頓時撲來一股緊張火爆的氣氛,隆隆的飛機時時低空飛過,隆隆的坦克爬上爬下,是不是聽到機槍的聲音。“是在掩護我們集訓。這裡在搞一個規模的演習,不是太大,裝備很全。”
車子顛簸得更加厲害了,一下子竄上一個高崗,轉眼像栽倒一般,衝了下去。林沖生此時真正顯出他豹子的原形一樣,雙手緊握方向盤,身子繃緊,跟着車子上下搖晃着。
常天頡在林沖生的旁邊,大聲地問:“虎子呢?”
“老文那裡。”林沖生笑哈哈地說,“兄弟,那事還真得謝謝你,要不是你那一招,八成還得完蛋!”
“靠,只要老文有了保證,我們也心安了!”常天頡往後一靠,身子一繃,整個車子一下子竄空飛起來,重重地落在地上,濺起泥塵和積雪,一聲怒吼,衝着濃密的樹林,直竄了出去。
樹林的深處,一排排低矮的房子似乎是臨時搭建的。看到林沖生的敞篷吉普衝過來,哨兵很早就將路障拉開,車子一衝而過,空中留下林沖生那怪怪地“謝謝”聲。
“能打槍嗎?我要打槍!!”常天頡一邊從車子上下來,一邊大聲地問。
“你傻了。幹嘛那麼大聲!又不是在車上,想震死我啊!”林沖生笑着將自己的槍遞給他,“打吧,隨便打,只要別打人就可以。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沙漠之鷹,你小心點。”
“這傢伙後坐力很大,是吧?”常天頡接過手槍,在手裡掂了掂,應該有三四斤吧。
“靠,這是沙漠之鷹最大的一個毛病。可是它厲害啊!一槍解決問題。知道吧?cs遊戲裡,不也是這個東西嗎?”林沖生笑了,“有個人第一次次打0.44馬格南AUTOMAG的人,因爲沒有注意握槍動作,第一槍就右手腕骨折。你說後坐力有多大?”
“可是,我看到過有小女生也打過這個啊?”常天頡想起那天在天獅樓李秀玲就打過沙漠之鷹。
“不可能!只有像阿諾德一樣健壯,才能夠輕鬆地把玩這種又大又沉而且後座力強大的武器。除非是她接受過訓練,一般人隨便開上一槍,那個振動力,也夠受的!當然,受過訓練的人,在靶場裡,再經過一些練習並能注意到一些細節的話,都可以做得到。射擊技術聽起來很簡單:手腕不要太軟,要繃得緊緊的,伸直手肘,要用肩膀來吸收後座力,不要託彈匣底部。在靶場上絕大多數人只要花上一點時間做好準備就能打好沙漠之鷹!因爲搶的這種重量在靶場射擊時是有助於控制後座力,但較大的重量意味着較難的操作,即雙手握槍也很難長時間瞄準與射擊,而且還有出槍動作呢。女孩子打這槍,頂多兩槍。如果是在自衛情景的心理壓力之下,恐怕連提槍的力氣都沒有了。”林沖生笑着幫常天頡做了持槍動作,並順便指點了一下他的動作要領。
常天頡將槍口瞄向樹林深處,“高點。別傷了人。”林沖生在他身後說着,邊擡高他的手臂。
“可以了。”林沖生剛說完,常天頡就扣動了扳機,啪!一聲猝然的槍響,嚇了常天頡一跳,耳邊似乎點了暴雷一般,“嗡兒”地亂響。常天頡怔怔地看着林沖生,手臂有些發麻,“真是!夠勁!”
心裡卻想着那天李秀玲的樣子,她那個樣子,真是太興奮了,好像很久沒有玩過這東西!
“豹子,你對這槍有什麼感覺?”常天頡看着林沖生,將槍遞過去。
“哈哈哈,”林沖生一邊將槍收起,一邊說,“你以爲,當一個特種兵就那麼容易?!像你吧,有武功,只是具備了當特種兵的一個最基礎的條件,要想成爲優秀的特種兵,還必須學習很多的東西,我也不行了!很多的任務,因爲涉及一些高科技和國外的東西,要學習的新東西太多,腦子不夠使了。其實,你們這樣的人才更適合做未來的特種兵!哎,誰會放着好好的大學生不當,來受這份罪?!不過,一旦你做過,哪怕一天的兵,你這輩子都不遺憾了,甚至,有時候還會想它,就想那個西門慶當黑客一樣,上癮!”
“噢,這個我知道。男人嘛,誰沒有野心?誰沒有血性?當兵就是要野性吧?”常天頡笑呵呵地說。
“除了野性,還要有腦子!智慧是最關鍵的。來吧,我們進去見見幾個弟兄。”林沖生說着,向矮房子的中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