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春宮偏殿外面,天璇幾次想要闖進去,卻都被熊熊大火擋了出來,神色異常的焦急。
忽然,一大幫宮女、太監端着盆盆罐罐過來,口中叫大喊着:“救火!”
天璇連忙閃身躲起來不讓人發現自己,卻發現那些人卻只是口中叫喊,手上卻一點動作都沒有,頓時心頭一沉:主子吩咐他前來,分明是要他保護好慕雲嵐,若是她在這裡出了事……
房間內,慕雲嵐伏低身子躲在牆壁的角落中,掩着脣不讓濃煙嗆到,望着火光的眼神卻沒有絲毫恐懼,彷彿是在欣賞風景而不是面臨生死:
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能挪動到這個暫時安全的地方已經是極限了,根本破不開刻意封死的門窗,只能寄希望於有人趕緊滅火。
錦妃這是要活活燒死她!
如果她今日僥倖不死,這個仇她定然要加倍報復回來!
天璇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眼神掃過正春宮門口,震驚的瞪大眼睛:“主子!”主子怎麼來了?
越景玄沒有穿披風,髮絲肩頭落了一層雪花,在看到偏殿場景的時候,狹長的鳳眸中冷意比冰雪更甚:“身爲下人,不知道救火,只亂喊亂叫,視爲失職,來人,就地格殺!”
宮人們在看到越景玄的時候就愣住了,聽他說完更是嚇得止不住顫抖:“寧安王饒命,奴婢冤枉啊!”
“王爺恕罪,火勢實在是太大了,根本沒有辦法救了。”
天璇也不再躲藏,直接出來和天樞配合,手起刀落將呼喊的宮人就地斬殺!
火光映入瞳孔,刺得人眼睛發痛,越景玄冷着面容,大步走向偏殿。
“主子!”天樞和天璇猛地上前跪在地上,擋住他的腳步,“主子,太危險了,您不能靠近,屬下進去將慕小姐救出來。”
越景玄一袖甩開兩人,腳尖勾起長劍握在手中,渾厚的內力灌注而出,對着着火的殿門狠狠地劈下!
“轟隆!”厚重的殿門倒下,火星四濺噼啪作響。
迷濛中的慕雲嵐勉強睜開眼睛,只看到一道修長的人影踏着火光而來。
時間似乎格外的漫長,她看着他破開火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冰涼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帶着幽幽的梅花冷香,她努力揚起脣角,想要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謝謝……
越景玄撫着她臉頰手微微頓住,手中的人渾身滾燙,雖然已經昏迷不醒,卻依舊勾着脣角在笑,透露着一股無言的傻氣。
“傻子一樣!”他彎腰將人抱在懷中,在天樞和天璇保護下快速的衝出了火海。
雍和殿內,越景雲聽到侍衛的稟報臉色十分難堪:“你說什麼,正春宮着火了?”
“回稟皇上,大火燒的很厲害,而且,寧安王也在。”
“你說什麼?”越景雲猛地站起身。
一旁的錦妃一個拿不穩,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盞,她只是讓人將慕雲嵐引過去,爲什麼寧安王會出現在正春宮?只是這個時候,沒人注意到她的動作。
越景雲大步向着殿外走去:“快去,救火!”
越景玄該死,可是他絕對不能直接死在宮中,他在雲南經營八年,手下精兵良將無數,一旦他出了事,雲南的那些兵馬定然會揭竿而起!
這兩年,大雍國看似平靜,可許多地方接連受災,糧食已經兩年欠收,還有草原雲柔和西楚國虎視眈眈,他的寶座坐的也不安穩。
錦妃跟在越景雲身後快步向前走,出殿門的時候,腳步一個踉蹌,被越瀟寒一把扶住手臂:“母妃,雲嵐可是在你宮中?”
錦妃幽幽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咬得極重:“你是本宮的兒子!”所以這個時候,應該關心的是如何幫着她躲過此劫,而不是去關心什麼慕雲嵐!想着,心中對慕雲嵐的厭惡更甚。
越瀟寒呼吸一窒,他印象中錦妃從來都是溫柔平和的,給了他對母親最完美的期待,可如今她神色冷凝,面容幾乎都有些扭曲了:“母妃……”
錦妃似乎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微微咬了咬脣,穩定了一下情緒,快速跟上皇帝的腳步。
越景雲緊趕慢趕來到正春宮,偏殿已經完全燒成了一片廢墟,正殿也燒掉了一大半。
“啊,死……死人了……”
衆人低頭看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忍着沒有向後退。
只見地上橫七豎八躺着一地的屍體,大致有將近二十人,每個都是一刀斃命,死的乾脆利落。雪花飄落,掩蓋掉了血腥味,以至於他們走進了才發覺異常。
越景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握着的拳頭都止不住微微發抖:“這是怎麼回事?”
陰影中,越景玄一步步走了出來,他身上的藍色錦服沾染了些許污跡,衣袖邊緣也被火燒掉了一塊,可這些完全無損他的清冷、高貴,他一步步走出來,猶如從黑暗中走來的神明,讓人忍不住從心中升起一股敬畏和膜拜。
錦妃死死地剋制着自己的情緒,纔沒有露出什麼異樣,可衣袖遮擋住的手卻微微的發顫,顯示着她心中的不平靜。
“十五弟……”越景雲找回自己的聲音,心中一片憎恨和厭惡。
越景玄現在的樣子和先皇一模一樣,當初他還是的皇子,就看着先皇抱着六歲的越景玄滿臉驕傲笑意,稱讚他過目不忘,稱讚他果決勇敢,稱讚他有乃父之風,他從來沒有見過先皇如此讚揚過誰。
“皇兄,真是想不到,你的妃子如此有魄力。”越景玄整理了一下衣袖,冰冷的視線落在錦妃身上。
錦妃呼吸一窒,率先發問道:“寧安王,您怎麼會出現在正春宮中……”
“這就要問你身邊的宮女了,不是你讓粉桃找本王過來的嗎?”
什麼?!
越景雲猛地轉頭,眼神如刀子一般:“錦妃,這是怎麼回事?”
錦妃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瞬間便紅了眼眶,直直的跪到越景雲面前:“皇上,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啊,粉桃是臣妾身邊伺候的宮女,可臣妾從來沒有給她下過任何命令,臣妾一直在宴會上陪伴着您,您是清楚的……”
看越景雲不做聲,錦妃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可憐無助:“再者說,臣妾和寧安王沒有任何交集,怎麼會這麼晚找他來正春宮?皇上,您要明鑑啊,如果查不清楚,臣妾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上?”
越瀟寒上前跪在錦妃身邊:“父皇,宴會上生出了變故,十五皇叔突然離開,離開之後又被人誆騙到正春宮,正春宮又好端端的着了火,這是不是太過巧合了?”
他說完,擡頭看向越景玄,卻見他正轉頭看着身後,他順着看去,正看到被扶着出來的慕雲嵐,心中猛地向下一沉:“十五皇叔,您應該也不想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吧?”
越景玄淡淡的說道:“皇兄的後宮錯綜複雜,我實在弄不清楚。”
錦妃眼眶含淚,聲音無比的委屈:“皇上,這天氣好端端的怎麼會着火,定然是有人蓄意而爲,臣妾自被免除了宮務之後,一心深居簡出、閉門思過。臣妾問心無愧,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命人仔細盤問、搜查。”
她剛剛已經看過,奉她之命點火燒掉宮殿的小太監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之下,她根本不怕調查,就怕皇上不查,因爲就算調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也是指向儷妃!
二皇子已經接連兩次在宴會上找茬了,這次又找事也是有充足理由的,不是嗎?
越景雲心中憤怒,他知道後宮不安寧,可除夕年宴這日出事,還在越景玄面前丟了臉,讓他格外的在意:
“這件事情自然要好好的調查,在查清楚之前,錦妃遷居蘭春軒,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儷妃、蘭妃管理宮務不利,罰奉半年,抄寫宮規百遍……”
“那先這樣吧,等事情調查清楚了,再具體處置便是。”越景玄看向慕雲嵐,“這次我能脫險,還多虧了慕家四小姐,她受傷昏迷了,弟弟派人送她回去。”
“好。”越景雲一個好字說的寒氣四溢。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已經過了子時,新的一年就以一場大火開啓了。
越景玄帶着慕雲嵐回到了凝月閣,踏入房門之後,強裝的淡然褪去,不由得捂住胸口弓起身子,劇烈的疼痛沁入四肢百骸,彷彿將人生生撕裂開又拼湊起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牀上,慕雲嵐緩緩睜開眼睛,愣怔了好一會兒纔回神:越景玄!是越景玄救了她,她記得暈過去之前的那道梅花冷香!
坐起身便看到越景玄半靠在軟榻上臉色煞白的模樣,慕雲嵐連忙掙扎着走過去,跪坐子啊他的身旁:“你怎麼樣?”
越景玄已經痛得神志不清,聽到聲音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清冽的眼眸帶着一片荒蕪的寂寥之色,看的慕雲嵐心中一緊。
想起之前母親安慰她時會做的動作,慕雲嵐抿了抿脣,牽起越景玄的手,不顧手上的傷口用力的握住,輕聲念道:“沒事了,沒事了……”
溫暖從掌心順着手臂傳入心間,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越景玄忽然有了一種找到救贖之感……
“慕雲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