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嵐接過聖旨,林曄已經主動去送傳旨之人離開,仔細的逐字逐句看完聖旨上的內容,心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祖父,明日我想去祭拜一下父親和母親。”
“……好。”林自安摸摸她的腦袋,臉上閃過一絲傷感,“我讓林曄陪你去,今天好好休息。”
“嗯。”
第二天一大早,慕雲嵐換上一身素白色的衣衫,頭上只插了一隻素色花樣的銀簪,提了酒菜乘馬車出了城。
慕正敏和林靈鳶夫妻合葬在城郊仙嶽山半山腰上,那裡風景極好,山坡上到處都是各色的野花。
林曄看她走路不便,格外的心疼:“妹妹,我讓人用轎子擡你上去就是了。”
“不用,二哥,我沒事。”她腿上的傷口看着血肉模糊,但只是傷了皮肉,疼是很疼,但是筋脈骨骼都沒有問題。再者說,便是傷的再厲害,這一趟她也必須來。
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他們走了將近一個半時辰纔到達半山腰。
站在山腰處,遠遠地能夠看到帝都城門,越是向上,她的心情就越發的沉悶,林曄以爲她傷心,卻也不敢再勸說。
一品將軍墓修建的很是宏偉,遠遠地便看到高聳的墓碑。
林曄幫忙擺好酒菜,跪地點好蠟燭上香,然後遠遠地退開了一些,讓慕雲嵐單獨祭拜。
慕雲嵐從懷中掏出一片長命鎖,動手挖開墓碑旁的地面,將長命鎖放進去埋好:“將軍、夫人,若是你們不介意,我也叫你們一聲爹孃。你們應該見到自己真正的女兒了,想來很多事情也定然知道了。
我早就應該來祭拜,可是總覺得婚約的事情沒有了解,原身雲嵐的心結也沒有解開,沒有臉面來見你們,便一直拖到了現在,還請你們不要見怪。
那塊長命鎖,是您們在自己女兒百歲的時候親手爲她帶上的,也是最能代表原身慕雲嵐的東西,我將長命鎖埋下,希望你們一家團圓,再無磨難。
你們的仇、雲嵐的仇,我都記在心中,也會一一幫你們討回公道,祖父、外祖父他們,我也會照顧好,將他們看作自己的親人。
不論如何,是我厚顏佔據了原身慕雲嵐的寵愛,在此拜謝!”
她的聲音很輕,風聲一吹便飄散了在了空中。
忽然,天空響起一陣清鳴,慕雲嵐擡頭,正看到兩隻玄鶴相伴飛過,留下一段美好的身影。
慕雲嵐微笑,恭敬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而後起身感受着迎面而來的暖風,笑容輕鬆、釋然:“二哥,我們回去吧。”
林曄看着眼前的風采灼然的妹妹,不由得跟着她笑開,此刻的慕雲嵐,彷彿掙脫了所有的束縛和桎梏,終於如浴火重生般,肆意的綻放獨特風華。
他跟着開心,兄妹兩人愜意的在山上吹了會兒風,林曄才小心翼翼的扶着慕雲嵐的手臂,陪着她一同下山。
回到了家中,慕雲嵐便徹底清閒下來,整日吃吃喝喝養養身體。
林曄則被林自安抓了壯丁,每天忙着籌備她的生辰宴會,忙的不可開交。
以前,慕雲嵐只是鄉君,如今一紙詔書下來,她的地位提升爲樂平郡主,那麼之前的宴會安排、邀請賓客的人員等等都要隨之變化。
慕雲嵐靠在軟榻上,手邊是沾着露水的提子,青袖一邊幫她將皮剝開,一邊輕聲說着:“小姐,今天早上,戚家家主受傷過重去世了。然後戚家在朝的官員集體上書丁憂,如今正收拾東西準備回老家平城呢。”
在大雍朝,守孝都不是很嚴格,丁憂更是有名無實,很多官員家中有長輩過世,爲了面子好看會上奏摺請求丁憂,然後皇上便會出言挽留,一副朝廷離不開你的模樣,再適當的賞賜一些禮物安撫,這丁憂也就算是過去了。
慕雲嵐捏了個提子放進口中:“能夠回到平城,皇上對戚家也算是寬大處理了。”畢竟,錦嬪可是害的皇上這麼多年無所出呢。
“真不應該放過戚家。”青袖憤憤不平,小姐差點就被錦嬪害了性命,便是直接誅殺九族都應該!
慕雲嵐笑了笑,若只是因爲她的事情,皇上纔不會出動這般雷霆手段:“錦嬪的喪禮今天也該結束了吧?”
“嗯,錦嬪只是個嬪位,而且皇上的態度也很冷淡,所以,喪禮只有三天。”現在普通百姓家辦個喪禮也要三天,錦嬪死後的光景也真是淒涼。
林曄大步走過來,撲通一聲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盞灌了一口:“妹妹,你在這裡倒是悠閒愜意,哥哥我都要跑斷腿了。”
這幾天,林自安逼着林曄瞭解帝都之中的官員來往,連那些命婦、小姐們的消息都大致過了一遍,如今,他腦子裡滿是蜘蛛網一般的關係紐帶,着實眼暈。
慕雲嵐親自倒了杯茶遞過去:“辛苦二哥了。”
林曄哼了一聲,向嘴裡扔了個提子:“帝都之中的流言你別去管,祖父會處理的。”
慕雲嵐笑了笑:“我才懶得去管。”
青袖低呼一聲,驚訝的看着慕雲嵐:“小姐,您都聽說了?”她怕惹小姐傷心,一直沒敢說出來。
“不用想也知道,不就是說我命硬,克父克母、剋夫克子嗎?”若是其他女子傳出這般言論,恐怕早就羞憤上吊了,可是她不在意,她的雙親是怎麼死的,她很清楚,爲什麼和三皇子解除婚約,她也很清楚。
再說了,剋夫克子,她覺得自己很旺皇叔啊,你看,她救了皇叔很多次了,而且,現在還用自己的血幫他壓制毒性續命呢,怎麼能說克他呢?至於克子,更是無稽之談,她都還沒有嫁給皇叔呢,哪裡來的克子之說,那些人能掐會算不成?
吹着風,林曄搖了搖扇子:“雖然這些傳言對你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害,但蒼蠅多了也煩人,祖父已經派人去查了,想來很快便會有消息了。”
“對我恨之入骨的翻來覆去也就是那麼幾個人,不用查也知道是誰。”
“妹妹是說……”林曄向東面看了一眼,暗指住在東院的戚氏。
“大伯母怕是恨我入骨了。”慕雲嵐輕輕地磕了下繡鞋,鞋尖鑲嵌的珍珠顫了顫,閃過一圈水色的光暈,慕清瑤的死牽連甚廣,皇上暗示過不可過分宣揚,所以,戚氏連喪禮都沒有辦,只草草的將她入葬。
“妹妹可要小心,我總覺得風雨欲來啊……”
慕雲嵐點點頭,戚氏將慕清瑤看作心尖兒、眼珠子,如今,這顆心被挖了,她不瘋掉纔怪,只是不知道她會怎麼做。
此時,東院內,戚氏仔細擦拭着懷中的牌位,眼中的恨意如跗骨之蛆。
慕懷瑾走進來,眉心忍不住皺了皺:“母親,你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戚氏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只一下下機械的重複着手中的動作。
慕懷瑾上前,將慕清瑤的牌位抽出來:“母親,妹妹已經走了,您要節哀順變……”
“啪!”
戚氏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打在慕懷瑾的臉上。
她幾天沒吃東西,根本沒有多少力氣,這一下打的也不重,可房間中的氣氛卻瞬間冰冷下來,鴉雀無聲。
良久,戚氏沙啞着嗓子說道:“懷瑾……爲清瑤報仇!”
“母親,這件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不!”戚氏歇斯底里的嘶吼一聲,雙眼赤紅如血,“你妹妹死了,殺了她的兇手正準備慶賀生日,你身爲兄長,還要從長計議?”
“母親,妹妹不是慕雲嵐殺得,是姨母……”
“不可能!”戚氏厲聲反駁,“清瑤是慕雲嵐殺得,就是她!我的瑤兒死了,憑什麼慕雲嵐那個賤人還能逍遙快活!”
慕懷瑾蹲下身,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母親,您稍安勿躁,我會想辦法給妹妹報仇,可不是現在。”戚家的事情父親已經和他說了,他真沒想到,錦嬪和戚家的膽子竟然那般的大……
現在皇上正對戚家不滿,如果這個時候,他們再做出一些針對慕雲嵐的事情,萬一讓皇上誤會,他們對他處置戚家心懷怨懟,那麼後果就更加不堪設想了。
“呵呵……”戚氏連聲冷笑,“說到底,你是怕了慕雲嵐那個賤人!好,你不給你妹妹報仇,我親自來!我要將慕雲嵐那個賤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母親!”慕懷瑾神色嚴厲起來,“戚家攤上了滔天禍事,沒有牽連到您和父親已經是皇上恩寬了,若是您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那我們整個大房,怕是都保不住了!”
“怎麼會,如今,皇上只剩下大皇子和三皇子兩個繼承人,大皇子一心撲在戰場的,不懂官場周旋,不明白朝中局勢,皇上根本不放心他登上皇位。所以,三皇子纔是最佳的選擇。如果皇上真的對他失望了,那麼就不會將戚家的事情隱瞞下來。”
“三皇子如今沒有了母家的支撐,他的實力……”
“他的實力沒有問題!”戚氏眼神陰冷,“沒有戚家,不是還有我慕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