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個故事,一切都有了解釋與結果。
這是一個睜着雙眼都不一定敢面對的現實。
程方源與程青天如同兩個人偶一般在原地呆呆的站着,那呆若木雞的模樣無比的可笑,像是一個精神病人又受了什麼難以割捨的刺激。
“這都是命,離開哈爾濱吧,趁着曹家還沒有瞄上你們。”申雲豹打破僵局說着。
“我只是覺得可笑,這泱泱的程家,所倚靠着的,是這麼一個年輕人,這樣的程家早已經該亡。”程青天喃喃的說着。
“現實如此。”申雲豹感嘆着,或許程家早已經泯滅,但關於他們的故事,似乎還沒有結束,他還在等待着極怒的曹家,畢竟他們殺了曹家的狗,儘管這條狗曹家原本就沒有打算留。
“等安排好樂樂的後事,我們就會離開,申雲豹最後一面了,我就懶的說後會有期了。”程青天說着,似乎他與申雲豹那不倫不類的友誼終於走到了盡頭。
申雲豹笑着,點燃一根菸,卻把這根點燃的煙遞給了程青天,似乎在祭奠着什麼一般。
程青天接過這麼一根菸,放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氣,呼出去的二手菸似乎連空氣都變的滄桑了幾分。
“絕情了點,不過情有可原,就當這些年的酒全部喝到了時間這條瘋狗的肚子裡,後會無期了,青天兄弟。”申雲豹說着,一臉的感慨,或許這場風暴並不與他有什麼相干,但他還是在這一場風暴之中失去了。
程青天就這樣頭也不回頭的離開了,背後跟着一個若有所思的程方源。
美麗的故事總會在人不知不覺的演繹下,變成一個悲情的故事。
在被焚燒的程家大院前,站着兩個有些顫抖的老人。
“程家就這麼沒了。”程靖聲音顫抖的說着,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就如同夢境一般,甚至有一絲的恍惚,似乎在下一刻自己的就會醒來,自己只不過躺在藤椅上睡了那麼一覺。
但是他永遠不會再如同那般的醒來了,只有昏昏沉沉的睡過來,儘管已經到了暮年,儘管內心已經堅不可摧到一種境界,但是這個擔子就這麼壓了下來,還是讓程靖的內心防線徹底徹底的垮了。
“你我都是罪人。”程英明說着。
“程家的大罪人。”程靖再次重複着。
“也是時候退出這個舞臺了,無論是對我們,還是程家,都不一定是最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誰也說不準這到底是好還是壞,你我都老了,剩下要做的,是想想該怎麼下去面對那些列祖列宗了。”程英明說着,這一席話就如同被風揚起的飛沙一般,瞬間消逝在偌大的哈爾濱,或許整座城市都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可悲的是,這注定會被永遠的遺忘。
當這五代家業熬成一個笑話,也不知道那些躺在地上睡的並不安穩的人到底是該閉上了眼,還是永遠都不會瞑目。
又是一夜過去,似乎這短短的太陽初升與初落,就讓這本來煥然一新的故事變的老舊。
仍然是那家逍遙茶館,久違的閉上眼的申雲豹睜開眼,發現天已經通亮,起身第一件事不是去撒一泡尿,而是奔向徐饒的房間,等看到徐饒在平穩的呼吸着,申雲豹才鬆了一口氣,似乎這種感覺,又讓申雲豹找到了當初那種活在刀尖上的日子,不過這份刀尖上的日子,已經不取決於自己,自己也更不可能爭取自己這一條人命,這無疑是最操蛋的地方。
輕悄悄的離開房間,申雲豹從門口默默抽了一根菸,才離開二樓。
逍遙茶館多了一道俏影,櫃檯前站着那個高冷到讓人望而生畏的女人。
申雲豹搖搖晃晃的下樓,像是壓根沒有瞅到這個女人一般,自顧自的坐下,翹起二郎腿,露出一副很讓人鄙夷的神情。
“怎麼?程家的破滅,你有着很大的功勞?”段霜冷聲問着,毒舌的威力一點不所減。
“至少那小子沒死不是,我不像是某些人,危難時不見一個人影。”申雲豹沒好氣的說着,說他心中對段霜沒有意見是傻的,有些時候一百個錦上添花的兄弟也不如一個雪中送炭的摯友。
段霜當然能夠看透申雲豹那小小的心思,又或者申雲豹這副擺出來的態度是故意爲之,因爲以申雲豹的道行,想要把這份不快隱藏起來,她絕對發覺不了,但是某些東西就變了味。或許段霜對於申雲豹那沒好氣的模樣一點都不厭惡,甚至有幾絲不清不明的好感。
“我不像是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背後有什麼我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在這種局面,我站在哪一方都不對,站在輸的一方不對,站在贏的一方更不對,你說我這個老壞人能做出什麼老好人的模樣?”段霜感觸頗深的說着。
申雲豹仍然擺着一張臭臉,不過也僅僅是擺出這副模樣,或許在段霜說出這一席話的時候,已經在無形之中給跟他低頭,這樣已經足夠,至少對現在的申雲豹已經足夠,因爲自始至終他就沒有在段霜身上奢求什麼,沒有期望就會沒有什麼失望,更不會有什麼撕破一張臉。
“那小子怎麼樣了?”段霜問着。
說着這個,申雲豹那一張臭臉直接變成一張苦瓜臉,愁眉苦臉道:“剛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因爲那小子,我這個腦袋可天天都在刀子上面掛着。”
“這麼可憐?”段霜不假思索的說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說着可悲的申雲豹,還是說着可悲的徐饒。
申雲豹一臉同病相憐的點了點頭,一身幽怨到骨子裡的怨氣,似乎這些天所積壓的怨氣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
“豁出去了命也沒有守住這麼一個程家,我打心眼裡不甘心,替這個孩子覺得不值,不過程家破了也好,因爲不想看到那羣傢伙白眼狼的模樣。”申雲豹說着,看向二樓,心中若有所思。
“程家的結局一開始就成了定數,在徐饒來的第一天我家老爺子就隱晦的提過,洪擎蒼沒有誠心救這個程家,洪家同樣如此,甚至是程家,或許自始至終救程家於水火的只有一人,也就是這一條小小的過江之鯽。”段霜說着,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悲之處,那半死不活的徐饒正好把這兩樣都佔了。
申雲豹的表情更加的苦澀了,因爲段霜的一席話,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之前的那些努力到底算些什麼,或許只是一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跳樑小醜在瞎蹦躂罷了,甚至連被那些人物正眼瞧的資格都沒有。
段霜看着表情苦澀的申雲豹,突然笑了,這個冰霜女王就這樣笑的前俯後仰,而申雲豹的表情越發的精彩,就如同唱大戲一般,一唱一和。
“雖說誇張了點,在第一次見到那小子的時候,我就打心眼裡覺得這個看似平庸無奇的傢伙不是普通人,雖然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能夠結識他,也算是你申雲豹一件幸事。”段霜停住了笑容說着。
“如果真如同你所說的就好了。”申雲豹說着,再次看向二樓,似乎從始至終申雲豹的眼神就沒有離開二樓,這一切他所爲的僅僅是所欠的洪擎蒼的人情?申雲豹並不是如此的覺得,或許那份人情僅僅佔其中的七分,又或者五分,又或者更少。
也就是這麼一個不溫不燥的傢伙,就這樣出現,就這樣讓申雲豹不知不覺的爲了這樣的一個傢伙心甘情願的付出一條命,也就是這麼一個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傢伙,到底有着什麼魔力,能夠讓他高看,讓段霜高看,甚至是讓洪擎蒼高看。
或許或許,最大的魔力就是這個傢伙能夠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申雲豹你真是真性情,要是放到幾年前,你是不是會跟着這小子出去打天下?”段霜說着。
“說不準,我打心眼裡想要看這麼一個傢伙從這個社會上憑空站起。”申雲豹一臉期待的說着,雖然這話放到現在有那麼些不着邊際了點。
“終有一天你會看到的,就是不知道你這條爛命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段霜很諷刺的說着,但所諷刺的,並不是未來黑暗到極點的申雲豹,而是這個大千世界。
申雲豹動了動嘴,就是沒有說出話來,即便是申雲豹有着一副三寸不爛之舌,但是還真組織不出什麼反駁段霜的話來,也就在這時,逍遙茶館的玻璃門被人粗魯的打開,腳步聲打破了這逍遙茶館平日李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