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克酒吧,與方十街隔着幾條街,徐饒僅僅是打聽了幾個路人就找到了這矚目的地兒,對着這種用燈紅酒綠消磨光陰的地兒,徐饒一直不算待見,作爲一個普通人,徐饒太瞭解這一輩子對一個人來說,太過短暫了,短暫到還沒來得及揮霍,這一生就這樣晃了過去。
但儘管是抱着這種算做雞湯一般想法,徐饒還是淪落到這個下場,現實用一記很響亮很響亮的耳光,來回應這些行動的侏儒思想中的巨人。
太陽還沒有下山,還沒有到這家酒吧開業的時間,站在門口看着這巨大的彩色招牌,想象着這裡夜晚瘋狂的樣子,徐饒莫名想笑出聲來,推開酒吧玻璃門,一個身穿保安服的漢子直接攔住了弱小的徐饒,跟這個一米八幾的大塊頭比起來,徐饒就如同稻草一般。
“現在還不到營業的時間。”漢子低頭看着瘦巴巴的徐饒說着,怎麼看也不像是闊少爺,所以語氣很差。
“我來...找王虎。”徐饒被漢子那毒辣的眼神盯怵了,雖然下了莫大的決心改變,但徐饒的懦弱早就被刻到了骨子裡,被這麼一呵斥,直接嚇的腿都打哆嗦了。
“小子,你可別打馬虎眼,要是你不認識虎哥,看我怎麼收拾你。”漢子呵斥的說着,直接領着徐饒進了酒吧。
徐饒默默點了點頭,祈禱着那沒品的郭叔不是在拿他開玩笑。
酒吧內部裝修還算精緻,有一絲狂野的味道,這時候已經快接近開工,周圍服務員來來回回忙碌着,沒有人在意這個多餘的傢伙。
漢子步子很急,徐饒還沒有來得及欣賞這酒吧的模樣就被帶進了後臺,在後天幾個男人正熱火朝天的打着牌,一個個面紅耳赤的模樣,這個剛剛威風凜凜的漢子表情突然變成媚笑,輕輕碰了碰一個在這種時候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在中年男人耳邊嘀咕幾句,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直接扔掉手中的牌走向徐饒。
面對這個表情猙獰胸口紋着一條黑虎的漢子,徐饒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個漢子每走向徐饒一步,徐饒所感覺到的壓迫感就越強,在徐饒心中,這是比那個郭叔恐怖一百倍的人物。
“你就是徐饒?”王虎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身地攤貨彎着腰桿的徐饒說着。
徐饒點了點頭。
“你真的認識郭哥?”王虎滿臉的懷疑。
徐饒有一絲慌亂的點了點頭,在王虎嘴中說出郭哥這兩個字,對徐饒來說格外的有違和感。
王虎微眯着眼,似乎在確定着什麼,突然臉上出現了一個豪爽的笑容,拍了拍徐饒瘦弱的肩膀道:“以後每天下午五點來上班,早晨四點下班,工資一天二百,不算多,也不算少。”
“我需要幹...幹什麼?”徐饒受寵若驚的說着。
王虎一陣笑,那些放下手中牌身穿保安服的男人們也一陣大笑,看着這雛鳥到不能在雛鳥的徐饒,就像是看着某黃花大閨女一般。
“當保安,不過什麼都不需要你做,因爲這附近沒有人敢來這場子鬧事。”王虎像是看着幼稚小朋友一般說着,衝剛剛把徐饒領進來的漢子道:“小六,拉着這位小兄弟挑一身保安服,以後這小子就交給你帶了,要是給我弄出差錯來,老子親自收拾你。”
剛剛在徐饒面前作威作福的漢子此刻溫順的像是一隻貓一般,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徐饒雖然有些不甘,但臉上已經多了幾絲柔和神色。
再次被這個被稱作小六的漢子領出後臺,徐饒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在曾經他的人生之中,王虎這種人物,是他這種斗升小民連張望都不敢張望的存在,沒想到現在可以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小兄弟,剛剛不好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你真是虎哥的朋友,你也知道,這種地兒找麻煩的人忒多。”小六撓着頭一臉歉意說着。
徐饒笑着說了句沒事,其實換做他是小六,也會覺得自己這號人可疑,小六所過意不去的東西,也是徐饒最無所謂的東西,因爲被無數次的戳脊樑被白眼,徐饒有了這項差不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能力,即便是現在整個世界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徐饒都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就是他用二十年學來的能力,雖然對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小六仍然一臉的過意不去,更多的是害怕徐饒會給他穿小鞋,畢竟徐饒也算的上是個關係戶,想着以後怎麼巴結巴結這個徐饒。輕車熟路的領着徐饒來到酒吧三樓,在一個房間中找出最小的一套保安服,但等徐饒穿上後,仍然顯的有些鬆鬆垮垮,也不知道這樣的保安到底有什麼威懾力,但現實總是如此,小人物的生活,只不過是大人物口中不經意的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艱難,還是悲哀。
小六離去再次回酒吧門口站崗,距離營業也只剩下了半個小時,徐饒被孤零零的丟到酒吧一個角落,像是被遺忘了一般,不過徐饒並不覺得這是一種悲哀,他天生就不適合當主角,隨便找了一個小地方坐下,揉着腦袋走馬觀花着。
現在徐饒對郭野的看法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雖然腦子算不上靈光,但他可不相信一個無家可歸如同流浪漢的傢伙能夠輕易差遣王虎這種的角色,瞎子都能看出來這是件很抽象的事。
再想想那個突然出現神仙一般的女人,郭野在徐饒的心中越發神秘起來,徐饒莫名的堅信起來,這個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接觸久而反而讓人越發陌生傢伙似乎真能夠做出讓他所想象不到的事情。
這一個個浮出水面的非正常人物,似乎慢慢的把徐饒慢慢拉入到那個非正常的世界,不過這一切顯然都是徐饒想要的。
八點時分,酒吧正式營業,打扮時髦的紅男綠女們一股腦的涌入酒吧,他們抱着各種目的,有着各種背景,魚龍混雜,卻同時沉入這一片紙醉金迷之中。
徐饒在二樓欄杆找了一處很愜意的地兒,至少一時半會沒有人會打擾,就這樣呆呆的看着樓下舞池的一切,穿插的服務生,來買醉的浪子,角落裡賣着藥丸的混子,濃妝豔抹的女人,還有像是矚目萬分的紈絝們,似乎唯有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保安是最多餘的。
這些組成了一個色彩鮮明卻無比黑暗的世界,而徐饒或許永遠都無法融入到其中,只能遠遠的看着,或許還能嫉恨幾分,別人眼中非正常的傢伙。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徐饒有些迷茫,他已經完全熟悉了這種隔離感,甚至徐饒都不想證明什麼,只想這樣遠遠的看着,偶爾感嘆,偶爾無病**。
樓下的一片歡聲笑語與徐饒的背影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就如同一個縮影一般。
“咔嚓”相機的聲音,正好拍攝下這有些悲涼的一幕。
徐饒轉過頭,一個戴着黑框眼鏡梳着齊劉海黑色長裙的女人正抱着挺專業的攝影機看着他,在這家酒吧中,無疑這兩人都是另類。
女人皮膚如同白玉一般,那化着淡妝的容顏甩出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們不知道幾條街,身材在修身的黑裙的襯托下若隱若現,雖然穿着白色平底鞋,但足足要比徐饒高上一個頭尖,外加那超然的氣質,在徐饒的心目中,也只有那位女神仙能夠跟眼前這個女人比擬了。
對於面對普通異性都會臉紅的徐饒來說,這種級別的女人,完全就可以用一個眼神來擊垮自己了,更別提被這個女人完完全全的注視這,徐饒完全手足無措的像是一個孩子一般傻傻的站着。
“聽某人說你是郭野那傢伙介紹來的。”女人放下看似有些沉重的攝像機,淡淡的說着,這如同銀鈴一般的聲音在DJ聲震耳欲聾的酒吧似乎很有穿透能力,把某人這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
徐饒點了點頭,臉上有一絲苦澀,似乎現在整個世界都在圍着那個名叫郭野的傢伙轉動着,又或者沒有郭野,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號人物的存在,想到這個,徐饒也只有苦澀。
女人歪着頭打量着徐饒,精緻的五官沒有掩飾一種叫做失望的東西,像是一個嚷嚷着去動物園的孩子發現這動物園只有一隻肥豬一般,這眼神就如同刀子一般割着徐饒的心,讓徐饒滿臉通紅,緊緊握緊着拳頭。
“如果你的自尊遠遠大於你的能力的話,那你以後有的氣要吃了,真不知道那個傢伙到底看上了你那一點,弱者就在弱者的世界好好待着不就行了,非要頭破血流的擠進這個世界才甘心。”這個女人的話遠遠沒有她的尊容那般的賞心悅目,又或者能夠給予現在徐饒最大的打擊。
說完後,女人就這樣走了,甚至沒有留下一個名字,卻如實在徐饒心中種下一顆種子。
至於這一顆種子到底是人人踩踏過的野草還是一棵通天大樹,誰也不會清楚。
徐饒仍然攥着拳頭,滿臉僵硬的站着,甚至徐饒有一種吶喊的衝動,儘管自己的吶喊聲會全部被酒吧的DJ聲蓋過。所以他僅僅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如同往常一般壓抑住自己所有的情緒,如果都能夠化悲憤爲力量的話,那麼徐饒此刻絕對是一個巨人。
就這樣站在二樓這個地方看着眼前這一片紙醉金迷慢慢沒落下去,一直到人走樓空,只有寥寥幾個表情疲憊的服務員收拾着戰場,準備迎接明晚無邊無際的戰役。
這一夜除了那個無比扎心的女人,沒有人再在意到這個小保安。
徐饒脫下保安服,換上自己那一身千篇一律的地攤貨,在離開酒吧前如願在王虎手上得到了二百的大洋,一個人奔跑的衝向初升的太陽,他也原本以爲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卻忘了這到底是會一個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