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平鼓足氣點了點頭,一臉期待的等着李信宜開口,也許是因爲不知道這說出口的東西到底會對他代表着什麼。
李信宜清了清嗓子,默默點燃一根菸開口說道:“說起來得有多少年了,當年你也就五六歲吧,那時的李家處於什麼高度呢?也許都比不過現在的於家,只不過是西城區一個二三流的家族罷了,剛剛起家罷了,當年你爺爺負責內,你爸李陽春負責外,李家只能夠說剛剛起步,不過有着李爸的領導,李家也已經有了往前攀爬的趨勢。”
被提起對於李思平來說有些空白的曾經,李思平一臉的好奇,但是心中多多少少有了幾絲慢慢揣摩到的東西,但那絕不是能夠讓人李思平笑出口的存在。
“這麼一座城市,小人物往大人物看,大人物往更大的人物看,怎麼攀爬都沒有一個盡頭,李家被盯上了,也許你現在還不知道那個存在,不過你以後會知道那到底是什麼,那就是曾經的白龍商會,如今已經改朝換代爲清城商會,也許在這個城市作爲平地而起的鳳凰男甚至是平步青雲的大梟,所畏懼的是根深蒂固的世家,但是世家也不是這金字塔的頂端,世家也同樣忌諱着這龐然大物的商會,但是這商會到底是怎樣存在,背後有着什麼誰也不知道。”李信宜說着,也許僅僅是隻言片語的帶過,但是這其中所藏着的,可是一個家族爲了攀爬所付出不知道多少努力的血淚史。
“繼續說。”李思平似乎被勾起了那麼一絲深深埋着的記憶。
“商會對李家實行了一些威脅,畢竟李家有一個土地項目觸碰到了商會的利益,但是當年老爺子也算是血氣方剛,竟然頂撞了商會的人,所以當晚李家少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人,就是你,另外一個,叫李若般,是你的親妹妹。”李信宜說着,與其回憶曾經,不如說一直在小心翼翼看着李思平表情的變化。
李思平愣住,記憶中,盛開了一張那如同花兒一般燦爛的臉,然後那一張臉慢慢的與那個盛開在宴會之中的白蓮花慢慢重疊,一時李思平的心中有了刀絞的疼。
“你爸帶着他的人馬殺進了商會一處分舵,硬生生從層層圍剿之中把你救了出來,但是他沒有找到你妹妹,放下哇哇大哭的你就再次折返了回去,但是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李信宜說着,話中也多多少少有幾分的怒意,但是這徒增出來的幾分怒意,只是在突顯的他的無能罷了。
李思平的身體已經開始慢慢搖晃起來,他只是強撐着心中那氾濫的情緒,慢慢打開車窗,大口大口吸着冷風,連開車的李天雄都被這事兒驚的長大了嘴,想不到李家竟然還有這種故事。
“就這樣徹底得罪了商會,也就是那一晚,都相傳李若般死了,被餵了野狗,李家跟商會全面開戰,但是如同雞蛋碰石頭一般,還沒有徹底打響,也許是揹負着整個家族的壓力,老爺子選擇了妥協,讓出了項目,每年都給予商會特定的供奉,雖然折了一次商會的面子,但是李家也爲此付出了最大的代價,從此就這樣過了這麼多年。”李信宜一隻手慢慢放在了李思平的肩膀,想要控制住李思平,但是發現李思平的身體是那麼那麼的僵硬,就好似一切都變成了冰塊一般。
李思平夾着煙的手有些顫抖,也許這一切所來的實在太過太過突兀,他甚至恨不得不知道這一切,但是他又真的還有什麼所謂的選擇?但是如果不知道這殘酷的現實,就像是一個傻子一般無憂無慮的活着,又算的上幸福?
李信宜微微搖着頭,他知道李思平需要一大段時間來消化這一切,畢竟這一切實在太過太過殘酷了,也許對於李思平來說,這李家就是李思平的信仰,但是這信仰,似乎就這麼容易被打破了,其實這種關於世家的故事,在這麼一座城市發生了太多太多,無不例外都關於那巨大的商會,但是誰又能夠做到那改變?
小人物的生活是煎熬,大人物的生活也是如此,也許唯有那些生於時代之外的人們,才能夠真正體會到生活所給予人所帶來的樂趣,而不是最徹頭徹尾的苦難。
“思平啊,這怨不得老爺子,爲了這麼一個大家子,他也沒有選擇,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嫉恨那商會,但是爲了生存,誰也不可能跟商會明刀明牆的幹,這一次李若般突然的出現,估摸也只是商會的陰謀罷了,就在前些天,你不是招待了兩個人,那就是商會來拿李若般要挾老爺子幫他們做事。”李信宜說着,苦口婆心,但是其實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很是動搖,憑什麼要如此如此佝僂的活,這跟死又有什麼區別?
李思平慢慢攥緊拳頭,彈出去菸頭說道:“哥,謝謝你能夠告訴我這麼多。”
李信宜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打心眼裡不想告訴你這一切,不過現在你也長大了,該知道這一切了,所謂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每一個家族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到達一個高度,身後總得揹負上幾個連自己都不敢正視的故事,如果沒有這些決斷,李家也不會走到這個高度,也不會給予你這個大多人都向往無比的生活,所以要看開一點,釋然一點。”李信宜雖然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是他心中打心眼裡感覺自己這是助紂爲虐的意思。
這一次,李思平沒有開口,而是再次用顫抖的手夾起一根菸,極其牽強的放到了嘴邊,卻怎麼都無法用打火機來準確的點燃,由此可見這事情到底對李思平有着多麼巨大的影響。
最後李信宜替李思平把嘴邊的煙點燃,緊緊皺着眉頭,把頭扭往一邊,深深嘆着氣,他似乎怎麼都不知道該如何勸誡李思平,也不願意開導,畢竟這事就算是放在他自己的身上,估摸着也一時半會的解不開,所以李信宜沒有做這個站在說話不腰疼的存在。
“這個世界是不是一直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奧迪A6停在了李家大廈樓下之時,李思平遲遲沒有下車,一改他曾經精英作風的模樣,對着這麼一棟高聳入雲的建築喃喃着。
“一直如此這般,不過這是我們最不能改變的,當年我也是從你這一步走來的,一開始是有點無從適應了點,但是怎麼說我們也過的比那些最底層的人們強吧?”李信宜說着,也許這就是他現在唯一的動力,雖然很是抽象了點,這個世界上富的總會有更富的,苦的總會有更苦的,所以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需要比較,因爲比較,這是最傷人最傷人的事情。
“但是,爲什麼我這麼這麼的不甘心。”李思平說着,似乎感覺心底有什麼要吶喊出,但是最後只變成了一聲深深深深的嘆息,這是一種很折磨此刻李思平人心的東西。
“你會適應這種感覺的,以後也有的你去適應的東西,脊樑是爲了能夠彎曲所生長的,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真理,如果誰都過上自己所謂的生活,那麼還不是亂套了?”李信宜在李思平背後說着,然後就這樣揹着手踏上李家大廈,雖然李信宜正是如狼似虎的的年紀,但是李思平從背後看向李信宜,總感覺有一絲一個老頭該有的滄桑感。
樓頂的書房中,除了孤零零的李鶴山,還多了兩個男人,一個靠在一旁的牆上,中等身高,中等身材,只不過生了一張格外滄桑的臉,臉上的皺紋就如同被刀所雕刻的一般,眼神格外的深邃,只不過那深邃的中心,卻是一片誰都能夠看出來的空曠,這個男人叫李江門,李鶴山三個兒子中的老二,也是如今李家的半個脊樑骨,雖然看起來不驚人,但是手上所沾着的血,已經足夠跟那些上個時代的老閻王們所比擬了。
另外一個坐在李鶴山的對面,比起李江門,這個男人要更加俊俏幾分,臉龐跟李思平有些相似,顏值屬於那種成熟大叔的極致,似乎完全可以靠這一張臉就可以在大多的夜店中老少通吃,但是這個男人身上卻一直環繞着一股很是凌厲的氣息,眼神就好似能夠吃人一般,這就是李家的準繼承人,排行老三的李鴻眺。
李信宜推門而出,身後跟着同樣處於李家核心的李思平跟李天雄,屋中這六人,這已經算是這巨大的家族的核心力量,其實李家缺能人異士,但是能夠踏上這書房有這個資歷跟血緣的,還真找不到幾個了,那些真正能打能殺的,都倒在了鋪墊這個巨大家族的路上,只剩下一些病怏怏的老人,如今那些病怏怏的老東西也一個個倒下,只剩下這麼寥寥幾人。
也許這就是一個家族的興與衰,又或者這個時代已經無法再讓一個家族如同上個時代一般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