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英明瞥了一眼程小康,看程小康不像是在開玩笑的神情,表情突然沉了下來,用有些微弱的聲音說道:“不該說的別說。”
“我還不想死啊。”程小康卻無視了卓英明的勸誡說道。
“你還想怎樣?”
“離開北京,離開澳門,憑我們的本事,在哪一座城市不能夠立足,難道我們非要成爲馬洪剛上位路上腳下所踩着的屍骨?這種生活我徹底過厭了,關於所謂馬三爺身上所發生的故事我也見了太多太多,雖然三爺對我有恩,但並不值得我一次次的豁出去這一條命,我爲他做的已經夠多夠多了。”程小康說道。
卓英明開車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突然一隻沒有握着方向盤的手動了,猛的伸出擰住了程小康的脖子,直接把程小康按到了操控臺上,發出一聲悶響。
程小康的臉一下子變的血肉模糊起來,誰也想不到卓英明會突然發難,後座的狍子跟張騰徹底的看呆了,根本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小康,既然你選擇了這麼一條路,想要抽身?如果真如同你所想象的那麼簡單的話,這個江湖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故事了,你看起來那些金盆洗手的老人們,他們用二十年的時間爬到他們那個高度,然後用四十年的時間金盆洗手,這個局,不是你想入就能入,想出就能夠出的。”卓英明停下車說着。
程小康猛的擡起頭,滿臉的血水,看來剛剛卓英明那一擊一點不輕,程小康擰回折斷的鼻樑骨說道:“你攔不住我,如果你要攔我,我就殺了你也要走出這麼一條路。”說完,程小康手中的匕首揮出,直接刺向卓英明的腰間。
車中狹小的空間讓身處魁梧的卓英明幾乎沒有躲避的空間,最後只能任由那把尖銳的匕首扎進他的腰間,但是卓英明同時一瞬間握住了程小康的手腕,猛的一擰,緊接着發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程小康失聲叫了出去,臉紅的跟斗雞一般,左手上不知道何時也多了一把匕首,這一次直接刺向卓英明的胸膛。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卓英明擰着程小康手腕的手收回一把打掉了程小康另一個直刺而來的匕首,猛的撲向程小康。
匕首直接落在狍子的手邊,兩人眼睜睜看着兩人在車中混戰到了一起,雖然程小康紮了卓英明一刀,但是就現在的局勢看來,程小康仍然沒有多大的勝算,畢竟兩人不是一個重量級的,發怒的卓英明直接把程小康壓着打。
“給我上!弄死這個傢伙,我們就能夠跑了,要不我們還是死路一條。”程小康扯着嗓子喊道,他被卓英明給鎖住了脖子。
狍子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顫抖。
“別聽他的,這一路必須有犧牲,只有犧牲纔有最後的揮霍。”卓英明厲聲說道,更加用力鎖住了程小康的脖子,程小康的臉直接徹底變成了紅色,只能死死盯着握住匕首的狍子跟張騰,已經說不出話來。
眼看程小康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狍子掃了一眼張騰,張騰卻有些微妙的衝他點了點頭。
狍子吶喊一聲,揮舞的匕首,狠狠的刺了下去。
不過匕首卻刺了一個空,卓英明似乎早就料到了狍子會刺向他,送開了程小康的脖子躲了過去,然後一把打掉狍子手中的匕首,一拳直接重重打在狍子的胸口,讓本來就身受重傷的狍子直接如同大蝦一般蜷縮在了後座。
車中瀰漫着血腥味道,讓人作嘔。
趁着卓英明攻擊狍子的空檔,程小康直接拔出了卓英明腰間的匕首,猛的再次刺下去。
一刀...
兩刀...
三刀...
一直到程小康再次拔出匕首之際,身受重創的卓英明才抓住了程小康滿是血的手,一把奪過匕首,直接狠狠一匕首扎到了程小康的心口。
格外美麗的血花在程小康的胸口綻放。
程小康顫抖着,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儘管他是那麼那麼的不甘,但是現在一切還是這麼結束了。
這兩個渾身是血的人對視着,他們之間似乎有着很長很長的故事,但是隨着這血的綻放,他們的故事還是結束了,只不過最後最後,他們的表情卻不如相遇時那麼複雜,而是那麼的簡單。
程小康終於閉上了眼,卓英明直接躺在了駕駛座上,大口大口喘着氣,自己腰間的刀傷正冒着血,但是他已經沒有了按住傷口的力氣。
一把並沒有沾上血的匕首慢慢放在了卓英明的脖子上,是那麼那麼的冰冷。
“自始至終,都是你對嗎?”卓英明大口大口喘着氣說道。
“我只不過在一旁見證了這一切罷了,如果非要找到一個兇手的話,那麼可能是一個叫做人性的傢伙。”張騰說着。
一直不會把情緒表達在臉上的卓英明突然笑了,笑的是那麼撕心裂肺,也許他這一生都未曾這樣笑過,但是這一次已經到了他生命的盡頭,他已經再也無法笑的出來了。
“我想過無數的死法,但是就是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卓英明有些沮喪,又或者有那麼幾分的不甘,他沒有想過他是什麼生,但是想過自己到底是如何死。
但這個大多人一生所追隨的命題,怎麼會有幾個人能夠找到答案。
“放心,黃泉路上你不會寂寞的,會有很多很多人陪你的。”張騰說着,手微微用力,匕首已經慢慢扎進卓英明的脖子。
儘管這一把匕首無比的冰冷,但是卓英明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僅僅只是在車中看着遠方,表情黯然,這個無比悲涼甚至最後都沒有人道之的一生,終於結束了。
血就這樣噴濺出去,卓英明慢慢閉上眼,一隻手握住了程小康那早已經冰涼的手,也許是怕自己醒來是太過寂寞,那一隻手握的是那麼那麼的緊。
張騰收起匕首,慢慢吐出一口氣,點燃一根菸,卻驅散不了車中格外噁心的氣味,大口大口的吸着,此刻他甚至有些羨慕已經一走了之的卓英明,因爲他們這些活着的人,可能要經受一些某些寧願死都不想經受的東西。
“都死了?”狍子捂着肚子說着。
“都死了。”
狍子有些艱難的點上一根菸,這難兄難弟迎來了難得的平靜,放下了臉上所有的僞裝。
張騰手敲打着手機屏幕,發出去一條短信,然後直接把手機丟到一邊,格外感慨的看着車中兩具屍體。
“我們的下場是不是比他們還要慘烈?”狍子自嘲的說道。
“差不多,不過至少我們能夠死一個明白,如果要是弄不巧走了狗屎運的話,我們還能活下來一個,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張騰把剩下的半盒白將軍放到兩人中間。
狍子打開車窗,終於呼吸到了一口新鮮空氣,動了動沾了一些血的嘴脣說道:“我欠一個老頭子一條命,照現在看來,我是沒有辦法還了,如果這一次我死了,你去找他,等他死了把他給埋了,就算是完成了我的心願了。”
“就這些?”
“也只有這些。”狍子乾笑着,想着自己這不算壯闊有些荒唐的一生,到底還剩下些什麼?最後是一無所有。
張騰點了點頭,記了下來,點上第二根菸說道:“最好誰的不要死。”
狍子沒有回答,只是強笑着。
黑色的奔馳邁巴赫遊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之中,在那麼一棟老別墅前停下,開車的劉漢之熄火說道:“三爺,我就先行一步了。”
“漢之,放心金老六跟劉雷不會拿你怎麼樣,歸根結底他們要的東西是我的腦袋,你對他們還是很有利用價值。”馬洪剛說道,似乎努力在讓劉漢之平靜下來。
劉漢之微微點了點頭,最後看了眼坐在後座的馬洪剛,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三爺,這一次事你就別露面了,就交給我們吧,如果這事要是出了差錯,我們死了還好,你要是栽了跟頭,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馬洪剛有些感動的看着劉漢之,雖然常常劉漢之被他笑話成一個沒腦袋的武夫,但是馬洪剛清楚的很,這個粗人一點都不粗,只是很喜歡裝傻罷了。
“這一輩子咱們幾個人走到這個份上,雖然算不上遼闊,但也算是酣暢淋漓了,其實我比誰都懷念我們在澳門打天下的那幾年,但是我們回不去了,就如同某些見不到的人一般,我們永遠的回不去了,現在給我們只剩下了兩條路,要麼跌入萬劫不復,要麼往上爬,你說我怎麼選?漢之換做你是,你又會怎麼選?”馬洪剛紅着眼,這個心狠手辣到極點的男人,誰又會想到還有這麼一面。
劉漢之深深低下頭,他清楚的很,比起他們的煎熬,馬洪剛要承受比他們還要巨大幾倍的煎熬,這也是爲什麼劉漢之對馬洪剛心服口服的原因,也許在旁人眼中馬洪剛所做的事情是沒心沒肺到了極點,但所有的事情,就如同雙刃劍一般,一邊刺向別人,一邊刺向馬洪剛。
這個江湖中,哪有幾個逍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