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嘆息過後。
趙匡亂終於拋棄了心中那點唯有的希望,默默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就如同某些戲劇性的心靈感應,趙匡亂猛的擡起頭,是一個搖搖晃晃似乎都經不起一陣大風的身影。
趙匡亂的瞳孔猛的收縮着,或許徐饒這一步步不過是走進了他自己,而是慢慢走進了他那個狹小的世界。
太陽正好在此刻升起,照射在這個年輕人那一張滿是血水的臉上,無比無比的刺眼,這給予趙匡亂一種特別特別的強烈的錯覺,就好似走過的來不是徐饒,而是曾經的自己一般,那個原本以爲無堅不摧的自己,那個滿腔熱血的自己,那個原本以爲打破了這個世界天平的自己。
一直等到徐饒徹底走到趙匡亂的身前,趙匡亂纔回過神來,伸出顫抖的手扶住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年輕人,徐饒順勢倒在了趙匡亂的身上,他真的累了,身體似乎跟着這一股徹徹底底的疲憊徹徹底底的垮了。
“趙哥,我真的好累好累。”徐饒在趙匡亂身上說着,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趙匡亂所說的這個試煉,雖然他此刻格外看不透這個等了自己一夜的男人臉上那及其複雜的笑容。
“累就對了,不過一切都過去了,徐饒剩下的路,讓我陪你走着。”趙匡亂拍着徐饒的後背一次次的說着,雖然他不一定能夠給予徐饒完完全全的希望,但是同樣不會給予徐饒一絲一毫的絕望,就如同這個世界一般,有着無法方法巧妙的度過這一生,大多人卻唯獨選了折磨,他們會是真的傻?
徐饒悲慘的笑着,就這樣倒在趙匡亂身上睡了過去,他是真的累了,累到骨子裡,這一夜對徐饒來說,就好似過了整整一年。
趙匡亂扶着昏了過去滿身傷口的徐饒,慢慢背起,然後默默走了另一條上山路,那裡似乎通往另一個世界,自己這昏暗而又沒有未來的世界,似乎終於了有那麼幾絲微不足道的曙光。
趙匡亂這樣想着。
刀叔在院中像是某些老頭子一般不緊不慢的打着太極,極其奢侈的揮霍着自己的時光,雖然趙匡亂離開了一夜,但是刀叔就像是沒事人一般,因爲刀叔很清楚這一座大山無論怎麼也無法折騰了那個人了。
但是等刀叔看到揹着渾身是血的徐饒的趙匡亂後,刀叔那一張怎麼說都算是波瀾不驚的臉還是抽搐了幾分。
拋下這如同時間一般折磨人心的太極拳,刀叔接過傷痕累累的徐饒,等刀叔看到徐饒後腦勺那一刀重重的抓痕後,皺了皺眉頭,直接扛着徐饒進了房間。
趙匡亂沒有跟上去,他知道刀叔會處理好一切,而是守在門口卷着一根捲菸,卷好放在嘴邊不緊不慢的抽着,臉上一直帶着一股很複雜很複雜的神情。
周而復始的不知道趙匡亂到底捲了多少根菸,抽了多少根菸,滿手是血的刀叔才離開房間,從小木盆裡洗着手說道:“解決了,不算是多大的傷,但是還得在牀上躺上半個月,少一天都不成。”
趙匡亂默默點了點頭,他很清楚徐饒身上傷口的規模,但是在刀叔眼中,只要是要不了命的傷口,都不算是多大的傷。
“昨晚你讓他做了什麼,去會了會那頭大虎?”刀叔終於洗乾淨了手,接過趙匡亂卷好的煙抽着。
趙匡亂不可否認的點了點頭,這是極其具有私心的一道考驗,又像是一場巨大的豪賭,至於這一場無形之中的豪賭到底是多麼多麼的巨大,還得讓時間來考證。
“怎麼說?”刀叔撓了撓腦袋。
“他活了下來,就這麼簡單,刀叔你覺得是不是天意,那東西沒有要了他的命。”趙匡亂說着,眼神之中有幾分難得的熾熱。
“是不是天意我不知道,但是光憑這一點,的確有點太過戲劇性了點,只不過這一次你有些過了,如果他死在了那大虎手上,即便是洪擎蒼不拿你怎麼樣,那個郭野可不會帶一點點的人情味,招惹上那個傢伙,我們的清靜日子可是到了頭了。”刀叔說着,不過好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那個地步,雖然在屋中躺着的年輕人沒有任何世家的背景,但是在刀叔面前,要比那個北京的一線紈絝又或者***還要可怕。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一直所等待着的人,是不是這個時代所等着的那個人。”趙匡亂說着,他也很清楚這是他這麼多年來僅有的一次任性,也是最不能最不能有的任性。
“事實證明他是一個你所等待着的人?”刀叔說着,臉上多多少少有些難以遮掩的不愉。
“或許吧,至少他走了跟我一點沒差的路,我要的東西,也只有這麼多,至少現在他都剛好有。”趙匡亂淡淡的說着,曾經他是那個最不相信命的人,如今他是這個最相信命的人,相信到迷信的地步。
“也對,那大虎沒弄死他,也有那一條大虎的說法,但是亂子,你也不要太過深陷其中,雖然這一切太過戲劇性了點,但是你可要考慮清楚,這一個圓他以同樣的方式畫了過來,你就不怕他會走了跟你一樣的路,然後重蹈覆轍?就不怕他就這樣怨恨你一輩子?”刀叔說着,一臉認真的看着趙匡亂,他需要趙匡亂直視一個現實,又或者直視一個答案,那一片星空,註定是遙不可及的。
趙匡亂沉默着,放下菸頭,擡起頭,那一張能夠看到太多太多傷痕的臉上那複雜的表情反而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堅定,趙匡亂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一個圓,不會這樣一直畫下去,總有一天,那遙不可及的星空,也會變的唾手可得起來,我趙匡亂這輩子都做不到了,我會把這個意志繼承給徐饒,我不管他會不會怨恨我一輩子,如果徐饒做不到,這個意志也會傳承下去,因爲這是一個圓,總有一天會回到起點,也總有一天會再次開始。”
刀叔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這注定是一個死循環,世家也好,野心家也好,趙匡亂這種崛起的大梟中的大梟也好,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額頭上,還有着一片大,在他自以爲操控着一切的時候,會無奈的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卒子,於是對那個世界之上的世界,時代之上的時代發起了挑戰。
不過下場大多是悲哀的,但這一次次的挑戰,就像是有着魔力一般,總會有那些聰明人前赴後繼。
誰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這些在刀叔眼中最聰明的聰明人,到底是聰明,還是傻。
“我沒有意見,對徐饒我能夠出十分力,我出十一分,雖然這個傢伙看起來不像樣,但我心中對他多多少少沒有厭惡,因爲他很像你。”刀叔很無奈的接受了這個現實,雖然如此,但是刀叔心中也有一絲小小的期待,他期待這個如同趙匡亂一般的徐饒,又會締造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趙匡亂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然後默默說道:“等他踏出小興安嶺的時候,我要他翻天覆地,我要他捅破這一個天。”
“這是最沒有壓力的事情,當年你背後有着一個不成形的趙家,如今他背後有着那一頭野獸,還能夠叫洪擎蒼一聲叔,我們要是再添一份力,夠他在中國站在頂點上跟那些響噹噹的大人物們逐鹿中原了。
趙匡亂一陣笑,像是終於找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般。
他要做的很簡單,就是靜靜等徐饒醒來,然後給予他能夠給予的一切,就如同給予這個不完整的圓形,畫上最後最後的一筆。
遠遠的另一邊。
坐在屋中自己下着一盤棋的洪擎蒼,看着徐饒所留下的殘局慢慢陷入了沉思,良久良久,終於看出了個所以然了,虎豹之軀雖未成紋,但以有食牛之力。
洪擎蒼同樣笑了,就好似在默默等待着什麼一般,一場暴雨,一場屬於另外一個嶄新時代的腥風血雨。
巨大的石壁下,孤零零的墳包,恰如葬在這裡的外人一般,這個墳包也會有着這個墳包的故事,只不過早已經隨着這歲月最寒冷最寒冷的風霜已經被人深深的遺忘了。
不過那早已經風化的虎骨,仍然存在於此。
那頭巨大的大蟲,正舔舐的爪子,巨大的眼睛之中放出一道光,像是在傳承着什麼,像是在守護着什麼,又像是在繼承着什麼。
一聲虎嘯,鎮住了這一片山林。
另外一邊,下着大雨的杭州,一個身穿黑色西裝打着黑傘的男人下了加長的林肯汽車,站在西湖湖畔,看着這麼一場大雨。
身後站着一個要多麼動人就有多麼動人的女人。
“在想着什麼?”女人說着。
“我在想一個小子,一個即將要撕掉這個世界所有在位者笑容的傢伙。”郭野笑着轉過頭,身後是一場大雨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