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濃濃的烏雲遮住了一輪明月,大風呼嘯,遠方雷聲滾滾,像是末日即將來臨一般,在北京難得在空氣中嗅到一絲潮溼味道。
停業了一陣子的撲克酒吧死氣沉沉,一個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年輕人打碎撲克酒吧的玻璃門,然後一步步走進撲克酒吧,這空空如也的酒吧早已經沒了曾經歡騰的景象,甚至讓人忍不住,就像是一直脫光了的女人突然穿上了衣服一般,讓人格外的不適應。
年輕人一步步走向吧檯,隨便拿下一瓶寫着各種英文的洋酒,直接打破瓶蓋往嘴裡倒了一口,年輕人皺了皺眉,把這瓶可能價值不菲的玩意扔了出去,最後找到幾瓶啤酒,年輕人用牙咬開瓶蓋坐在吧檯喝着,像是一個最後一個買醉的人。
新街上。
白九城踏出剛剛接手的夏文武的一家洗浴中心,身後跟着七八個漢子。
白九城表情嚴峻,上了凱迪拉克CT6,而這七八漢子,則坐上一輛沒掛牌的陸巡氣勢洶洶的殺向另一個地方。
發動這輛安全係數高到可怕的凱迪拉克,白九城才摸出手機,表情冰涼的撥打了一個號碼。
“馬三爺,你給我的情分,我是記住了。”接通電話,白九城沒帶着好氣的說着,早已經沒有了對馬洪剛的奉承。
對面沉默一會,才緩緩說道:“白九城,我也是從你這一步走過來了,要是你真怨得我,就怨吧,如果這一步步都是我所選的話,我不會讓你這麼早就死。”
白九城一陣笑,或許心中那僅有一點的信任感也被馬洪剛無情的剝奪了,表情有些猙獰的說道:“馬三爺,這樣做未免有點太不顧及情面了點,畢竟這條街是我打下來的。”
“很公平,你打來的街,由你來守,如果你能夠活過去今晚,那麼這條街歸你。”馬洪剛說着,聲音仍然是那麼的平靜,跟聲音已經顫抖的白九城不同。
白九城又是一陣笑,完完全全的諷刺,最後幽幽的說了一句:“我今晚會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說完,白九城就直接掛掉了電話,然後把手機關機。
通過後視鏡,白九城注意到了後面那窮追不捨的一輛CRV,白九城臉上並沒有恐懼,而是陰森森的笑了笑,直接踩下油門,凱迪拉克飛馳出去。
一場追逐戰一直持續了大約有半個小時,一直到殺出北京城。
白九城順着這一條不知道通往哪裡的公路開始,一直到一片樹林前停下,白九城下了車,靠着發熱的凱迪拉克點燃一根菸,深深吸着,看着遠方CRV的車燈慢慢靠近他。
被落下一段距離的CRV趕了上來,打開車門,下車的不是人,而是一條野狗,這條野狗瞬間鑽進了樹林之中,然後纔是一個身上並沒有萬夫莫開之勇的男人。
“挺能跑的。”許黃鷹調侃的說道。
白九城笑了笑,不過屬於皮笑肉不笑那種,踩滅菸頭道:“這不是停下來了嗎。”
許黃鷹冷起臉,樹林之中慢慢走出十幾號人,個個手拎着***,清一色光着膀子,身上大多是一些恐怖的紋身,還有刀疤。
“告訴你們那個三爺,我白九城也不是靠抱着頭蹲在牆角上位的,不過你也沒有機會了。”白九城臉上慢慢爬上一股殺意,這個一直彎着腰桿的小人物,終於撕下了一切僞裝,露出自己那獨特的神情,這是一份小人物的猙獰,就像是一條沒有後路唯有一張血盆大口的狼。
許黃鷹饒有興趣的看着白九城這張慢慢抽象起來的臉,並沒有放下什麼狠話,只是微微岔開步,面對這十幾號光着胖子手握***的漢子,臉上似乎並沒有畏懼,甚至有一分高傲。
“給我往死了砍。”白九城一聲令下,這十幾號漢子如同瘋狗一般衝了上去。
白九城並沒有繼續看下去這一場惡戰,而是上了凱迪拉克CT6,然後風不絕塵的衝向北京城,這一晚,他要跟馬洪剛來一出不計一切的魚死網破。
馬洪剛所住的那一家酒店,不知道爲什麼,今晚這家酒店全部的房間都被人一個租下,這不大的酒店之中已經看不到一個服務員,黑壓壓的人羣一股腦的涌進酒店,最後反鎖了酒店的大門。
“錢已經都給你匯過去了,夠把你那家酒店買下來了,手續辦好了後,無論在酒店之中發生什麼,都與你沒有一點關係。”白九城拿着另一個手機說着。
“好好好,白爺。”對面傳來小老闆那惶恐的聲音,歸根結底,白九城的身份也足夠鎮住這些純純正正的生意人了。
三十多號人衝向頂樓,場面就像是某些古惑仔之中的橋段,甚至這些漢子也代入進去,還沒有開打就紅起了眼,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什麼能夠比這個要更加熱血沸騰了。
就在衝上頂樓的樓梯口,站着一個膚色漆黑的男人,冷眼看着這衝上來的漢子們。
又是一場惡戰。
驅車開往北京的白九城,車中放着一首牡丹亭外,似乎一點也不符合此刻的氣氛,但是白九城卻如同沒事人一般哼哼着,或許這一次掙扎,他早已經看到了結局,半個小時開出來的路程,白九城僅僅用了十五分鐘,白九城再次回到了自己成就自己的地方,撲克酒店,也是他所開的第一家場子,也就是因爲撲克酒吧,他有了如今這沉甸甸的身份,他曾經以外這是他做過最對的事,也是最幸運最幸運的事,但不知道爲何,再次擡頭看起這撲克酒吧的招牌,白九城的內心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樣的彷徨在其中,他此刻再也不確定,這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如果再一次重來,他還會義無反顧的選擇這一條路嗎?孤零零的白九城站在撲克酒吧下,突顯的白九城無比的渺小,這個曾經無比風光的人,或許過不了今天,北京就會徹底忘掉了他的名字,更別說他那微不足道的奮鬥史。
但也就是那微不足道的東西,卻帶着白九城太多太多真真切切的疼,那是一種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夠感受的到的疼痛,更不可能與人道之。
無比的可悲。
白九城看着破碎的 玻璃門,微微皺了皺眉頭,但還是走進了撲克酒吧,打開燈,白九城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一個坐在吧檯買醉的人,單憑一個背影,白九城似乎是看到了什麼,突然笑了,人生就是這麼這麼的有戲劇性。
“我就想着你一定會回來。”狍子轉過頭,一張早已經稚嫩不起來的臉,或許因爲喝多了,那張本來蒼白到病態的皮膚特別的紅,狍子是一個一瓶酒下肚就會紅臉的體質,但是他能夠喝,喝多少都不會醉死,只會醉。
“我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會是你。”白九城說着,這是他的實誠話,他甚至早已經忘記了狍子這麼一號人物,但是等到狍子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的時候,白九城突然覺得這一切早已經通順,似乎這個原本在白九城世界並不存在的人,此刻是那麼那麼的真實,甚至要比那些馬洪剛之類的人物要真實的多。
“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但還是都發生了,就像是此刻的你我,白九城,我做夢也想不到。”狍子說着,打破啤酒瓶,手中緊緊攥着鋒利無比的啤酒瓶。
白九城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面對一個滿身殺氣的狍子,臉上並沒有畏懼,反而有那麼幾絲的釋然,就好似這些天,從未如此的輕鬆過。
他終於不必要在僞裝了,同樣沒有必要強撐着一些支離破碎的東西,如今他只需要面對一個現實,不管這個現實是好還是壞,他不想最後自己還是以一個小丑的模樣倒下去。
“狍子,死在你手裡,總比死在那個馬洪剛手上有趣的多,還有馬洪剛那些怪物一般的手中。”白九城說着,就像是沒事人一樣,走到狍子身旁坐下,然後撿起地上狍子所扔下去的洋酒,自己大口大口的灌着,妄想在自己身上努力營造出那麼幾絲英雄好漢的味道,但是因爲實在太過不堪的原因,臉白九城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
狍子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盯着白九城,但沒有直接下手,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不過我這一條命,可不是說拿走就拿走的,你總得拿出來點讓我信服的本事。”白九城放下酒瓶,呼出一口酒氣說着。
狍子看着完全沒有防備的白九城,像是鬆開了緊繃的身體,也隨着白九城慢慢坐下,咬開最後一瓶啤酒喝着,不過手中還是沒有鬆開那破碎的酒瓶。
“黑叔是你殺的?”白九城說着。
狍子點了點頭。
“虎哥?”
狍子再次點了點頭。
“小張四?”
狍子同樣點了點頭。
“劉羲?”
狍子還是點了點頭。
白九城笑了,好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諷刺最諷刺的事情一般,笑的前俯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