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才落, 迅即感到他的手指在她的指間一陣輕顫,她訝異地瞅着他的側臉,發現那線條肌肉都繃緊了, 兩道眉毛緊擰起來, 眼梢浮暈一抹哀傷。
一種極不好的感觸席捲心頭, 觸動每根神經, 那道是。。。。。。常歡顏不禁就悲從中來, 不願意再聽到答案了。
“婆婆已經過世了,”他突然就開了口,聲音啞沉, “突發腦溢血。”
說話時他的手心微微發顫,霎時間一股悲傷迅速沿着他的手掌傳遞到常歡顏心底裡去。
那悲傷又由心裡往上涌, 潤溼了眼眸, “什麼時候的事?”她禁不住真情流露, 聲音有些哽咽不穩。
靳承宇怔然,那神色像是在疑惑她怎麼如此感情豐富, 婆婆是他的至親,但對於她卻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早幾個月前的事了。”
常歡顏在傷感裡暗思:幾個月前?照這樣看,應該和我自殺的時間差不多,難道那天晚上他接到的電話就是。。。就是。。。
“怎麼了?”靳承宇伸出手撫摸她眼角,揩去那裡的潮溼。
“沒什麼。”常歡顏無力地搖搖頭, 爲自己的失態解釋道, “只是讓我也想起我過世的婆婆。”
說話時她沒看他, 將因憂傷而迷濛的眸中流光投向遠處朦朧的樹影間。
“通常我們越是想留住的親人或朋友, 偏偏越是留不住。”靳承宇又低啞着嗓子說。
常歡顏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他忽而輕忽而重地揉捏, 她調轉眼睛來望着他,在他黝黑的瞳仁裡, 她看到好些雜亂在一起情緒,有痛楚有迷亂有疲倦有脆弱。。。。。。
不知怎麼了,她的心就糾絞成了一團,竟然升騰起一絲心疼來,不自禁伸手抱住他的臂膀,輕聲細語安慰道,“也許我們的親人們並沒有真正的離開,也許他們還活着,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靳承宇嘆了一口氣,就勢緊摟住她。
默了良久,附在她耳邊說,“你安慰人的話倒是挺特別。”
驀地,常歡顏觸電似掙脫他的懷抱。
怎麼就心疼起他來了呢?怎麼情緒又受他的牽制了呢?
常歡顏,你真是HOLD不住!她在心裡暗罵自己。
靳承宇怔了一怔,然後嘴角微微扯起,“又來了。”
常歡顏避開他的盯視輕聲說,“快回去吧,你舅母一人坐在那等,也沒個人說說話,肯定很焦慮。”
回到醫院,又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手術才結束。
主刀醫生走出來,他們趕緊往跟前去。
常歡顏看到了唐禮信,原來主刀的是他。
唐禮信最初見到她時,表情免不了頓滯了幾秒。
她朝他笑了笑,雖然力圖做到自然如常,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展露出來的笑容是那樣的虛。
唐禮信若有似無地瞟了一眼靳承宇,然後衝她點了點,脣角微揚恰若往日那般綻開微笑,只是笑容彷彿不再像昨日那樣雲淡風輕,蘊含了無法言語的微妙情緒。
兩人相視幾眼後彼此調開目光。
常歡顏斂低了下巴,心裡也是複雜不清的滋味,渾然沒察覺到靳承宇臉色的變化。
“唐醫生,怎麼樣?”靳承宇舅母湊近唐禮信急切問。
“病人的心臟左迴旋支發生病變,收窄嚴重,百分之七十被膽固醇堵塞,我們已經給他做了冠狀動脈介入術,植入了金屬支架。。。。。。”
“那以後不會有問題了嗎?”
“舅母,這不是高枕無憂的,複發率是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 靳承宇接了一句。
唐禮信淡淡掃了一下靳承宇又說,“看看以後的發展情況,如果復發惡化,最好做外科冠脈搭橋手術。”
常歡顏低着頭在一旁默默聽,當唐禮信說到冠脈搭橋時,她擡起頭,唐禮信恰好投了目光過來,兩人眼波相觸一下迅即又分開,傳遞交換的情緒玄妙無以言表。
靳承宇必然也敏銳地覺察到了他們那一瞬的眼神交匯,臉色沉了沉,兩人之間暈漾的那種只可意會的默契交流肯定讓他極爲不爽。
常歡顏不經意間看了靳承宇一眼,發現他的不悅,沒道理的心臟就受驚了,咚咚咚直撲騰個不停,那感覺彷彿紅杏出牆被丈夫逮住了似的。
“唐醫生,今天非常感謝你救了我舅父一命。”靳承宇禮貌地平視唐禮信,以平和的語氣向他致謝。
舅母跟着也是連聲說感激的話。
正客套着,有護士走過來把唐禮信叫走了。
之後他們在病房呆了一陣子,看看時間也不早了,靳承宇和舅母交代了幾句就先送常歡顏回家。
一路上靳承宇話很少,神色看上去倒還算淡然平靜,卻總令人不覺有種發怵的感覺。
汽車駛進小區,常歡顏望着窗外急速晃盪倒退的樹影燈影放空,詭異的謐靜瀰漫狹小的空間,彷彿都能聽到空氣撕裂的聲音。
出其不意地,靳承宇踩了剎車,將車子停靠在林蔭道邊。
常歡顏扭過頭看他,“幹什麼停在這裡?”
“你是不是應該有些事情要對我解釋。”靳承宇直視着前方,“我剛纔一直在等,等你開口告訴我。”
“我有什麼需要向你解釋的?”常歡顏心頭竄起點點惱火,這不完全是因爲他的懷疑質問,更多的是氣惱自己,爲何剛纔在醫院竟然產生一絲像是偷情被抓到的慌張?
“你和他究竟到了什麼地步?”靳承宇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不住側轉身定睛看着她。
常歡顏的惱意更濃了,心想自己明明就是個自由身,別說跟唐禮信純粹是朋友間的情誼,就算是真的交往了也無可厚非,她有選擇的權利和自由,那道不是嗎?更何況一個曾經冷酷折磨過她的男人憑什麼懷疑她?
“我沒有義務向你彙報我的感情生活。”常歡顏冷然到。
“以後可不可以和他保持距離?”靳承宇臉部肌肉緊繃,看樣子強壓着極度的不滿。
“對不起,我辦不到。”常歡顏擲地有聲答道。
“是不是他比我更重要呢?”靳承宇抿緊了嘴,臉色愈發陰沉。
“我不想說。”常歡顏跟他擰上了。換作以前的她,很少會和他對着幹,重生變成酈朗晴之後,她心裡盛了太多的怨念,因此時不時控制不住會和他這樣針尖對麥芒的。
“我還以爲你真的知道彼此坦白相互信任?”靳承宇逼視她,扶着方向盤的一隻手掌握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又握緊,這個動作重複再重複。
“你不就是在懷疑我嗎?如果我說和他完全沒什麼,你就會相信了嗎?”常歡顏的聲音不禁高了幾分,心下充溢激盪着不甘不忿。
“當然。”靳承宇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