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死了。
對於京都的百姓來說,有人覺得又損失了一名好官。
有人則是毫不在乎。
畢竟一個官走了,還有千千萬萬個官來。
他們只在乎自己每天的碎銀幾兩。
薛牧並沒有迴天牢,而是觀察着臺下那些黯然神傷的百姓們。
一個下午的時間,他挨個詢問了那些百姓。
得到的回答全都是:
“徐大人是一個好官啊!”
“是啊,我記得此前他是一個大官,後來因爲涉及一些變革,觸犯了一些貴族的利益,才被貶了官。”
“他時常派發一些接濟粥給城外的災民。”
儘管薛牧並不清楚徐階真正的爲人。
但是能夠做到民心所向。
倒也不失爲一個好官。
所以快下值的時候,他回到天牢叫住了胡大明。
“胡哥,能否拜託你晚上跟我走一趟。”
“好啊,去哪兒?妙音坊還是歸月樓。”
“你跟着我就對了。”
胡大明很興奮。
他已經兩手開始練習抓拿的技術。
一想到歸月樓的姑娘,甚至寄兒更挺了。
晚上,薛牧帶着胡大明離開了天牢。
一路上,胡大明期待着。
但漸漸地,他發現路途不太對勁。
因爲不管是妙音坊還是歸月樓,都不是這條路。
難道還有其他雞院?
帶着疑惑,胡大明問着:“牧哥,咱們去哪兒?”
“亂葬崗。”
“我屮艸芔茻!”
胡大明瞪大了眼睛:“牧哥,這可不興說啊,咱們不是勾欄聽曲麼?”
“是勾欄,只不過勾的是亂葬崗的欄。”薛牧解釋道。
他看着胡大明道:“胡哥,不好意思,讓你陪我跑這一趟,我想把徐大人的屍首埋起來,立個碑。”
胡大明一下子明白了。
像這些當街斬首的犯人,一般都是家屬自己去認領埋葬。
沒人認領的話,則會在傍晚的時候送去亂葬崗。
薛牧知道徐階唯一的一個女兒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便想着順便做了這件事。
胡大明得知這件事後,倒也沒有害怕,反而說道:“徐大人是一個好官,我們去給他收屍也算是做一件善事吧。”
“你怎麼知道他是一個好官?”薛牧見胡大明似乎知道一些內幕。
胡大明則說道:“在這個京都,誰不知道徐大人是一個好官,他每月都會去接濟那些災民,時常在府門外擺設粥攤,而且常常進言一些利民政策,他以前可是官至戶部尚書呢?!”
“戶部尚書?”薛牧倒是有些驚訝:“戶部尚書貶到戶部主事,這可不是一級兩級的事。”
“是啊,還不是因爲得罪了秦大人。”胡大明似乎覺得自己說太多了,於是則笑道:“不過這些我也是聽別人亂說的,不作數。”
正當他們來到亂葬崗時,卻發現有好幾個人正在挖着坑。
其中有兩人還感慨着:“咱們也只能爲徐大人做這件事了。”
“是啊,希望徐大人來生還能爲百姓着想,不要再讓寒了他的心。”
薛牧通過視線洞悉,看到他們正把坑填好,在上面還立刻了一個碑。
見狀,他便轉頭說道:“胡哥,咱們走吧。”
“啊?”胡大明先是一愣,隨後點頭着:“好好。”
他們回到城內,心照不宣起來。
“胡哥,今晚我們去了哪兒?”
“自然是勾欄聽曲抓女人了,咱們去的還是妙音坊,牧哥您說是吧?”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牧哥明日見。”
兩人互相道別離開了。
薛牧在回去的時候,組織着措辭。
他該怎麼委婉地告訴徐如嫣,她爹已經上刑場的事。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薛牧走回了家。
還沒回到門口時,他卻聽到隔壁房有嗯哼的聲音。
薛牧走了過去。
只聽見冷媚的“哼啊”的聲音。
薛牧一聽,想要回避。
可誰知挑着水桶的冷媚見到他後,便連忙說道:“小牧,你來幫姐姐一下可以麼?”
薛牧這才知道,合着冷媚剛剛是在挑水呢。
於是他便走了過去,問道:“冷姐姐,怎麼了?”
“我想洗個熱水澡,可是今夜這天氣有些涼,我擔心洗一會兒,這水就涼了。”冷媚無奈地說着:“要不你幫我提一下水桶可以麼?”
薛牧則點頭道:“好。”
畢竟冷媚也算是給他送過幾盤豆腐的好鄰居。
自然也要以禮相待。
於是他左手提起一桶熱水,走進屋裡。
“你小心,這兒有臺階。”冷媚擔心薛牧看不見,還特地提醒着。
“好。”
提了兩三回後,薛牧便說道:“冷姐姐,這水應該夠了。”
“好。”冷媚伸出細手,在浴桶的熱水上輕輕地點撥了下。
熱氣騰騰的水面上掀起了陣陣漣漪。
她見薛牧站在門口,老實等待的模樣倒也可愛。
心想着他反正也看不見,於是她便說道:“小牧,我擔心這水會涼,要不我洗着的時候,你再提一桶熱水過來。”
“你洗着的時候?”薛牧有些驚訝。
“是呀。”冷媚假裝調侃道:“我躲在水裡,沒事~”
薛牧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同意了。
【她可能以爲我真的看不見吧。】
【不對,我本來就看不見。】
薛牧於是便提議着:“那我在門口等着,要是冷姐姐水冷了,您就和我說。”
“好~”冷媚眼睛微微眯着,看着他關上了門。
薛牧站在門外,聽到裡屋似有若無無的水花聲。
偶爾還有一陣潺潺嗒嗒的流水。
時快時慢。
這種聲音,對於一向淡定的薛牧來說。
咳咳,毫無抵抗能力。
沒過多久,裡屋傳來了冷媚的聲音。
“小牧,來點水~”
“好。”
薛牧從鍋裡倒了一桶水,隨後走了進去。
裡面霧氣繚繞,水氣騰騰。
與走之前進來不同的是,浴桶裡多了兩個半球。
冷媚見他拎着水桶,便提醒着:“這兒倒水~”
薛牧隨即把熱水倒在了浴桶裡。
隨着水位漸漸上升,半球也浮了起來。
“小牧,水多了,可以啦。”
“好。”
薛牧放下水桶,和冷媚說道:“冷姐姐,那熱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好哦,你回去早些休息哈,明日我給你送豆腐~”
“謝謝冷姐姐。”
離開前,薛牧特地關上了門。
他不覺得自己是個色痞,畢竟他不是故意看的。
更何況自己還患有眼疾。
只不過爲了方便倒水,打開了視線洞悉而已。
這不能怪他。
正想着,薛牧回到了家。
推開門,正打算開口的時候,他便聽到角落處有抽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