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遠處霓虹閃爍,看起來熱鬧非凡,卻藏不住那華麗背後的冷清。
冷清,如此時站在高樓頂上的這個男人的心。
他攤開雙手,脈絡清晰,生命線、感情線、事業線,綿長之中夾雜少許錯雜。小的時候,算命的人告訴他,他是天之驕子,老天爺都捨不得讓他受太多苦。是的,的確是這樣,從小到大,受苦的都是他身邊的人,父母、兄弟、朋友,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走到最後。
握緊,這雙手可以握着很多很多東西,只要他想要。
但是,只有一個人,他握不住,不是不想握,是不敢。
那女人……
呵呵。
冉有輕輕笑着,這輩子游戲人間二十多載,從來沒爲別人考慮過半分,他所能想到的不過是自己玩得開心,適當的時候讓別人也玩得開心,畢竟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外人總道,至尊突然崛起是靠強權和強錢來鞏固的,其實不然,在崛起之前那段漫長的歲月裡,天知道冉有是過着怎樣慘不忍睹的生活,說是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放低自己的尊嚴,像條狗一樣求着那人訓練他,然後像條狗一樣在角落裡苟延殘喘,權、錢,他都要,女人麼?有了這兩樣東西,還會缺?
但是,還真就缺了。
不是沒想過用手段,只是他來得慢了一步,那女人眼裡已經沒有了自己,如果,如果來得早一些,會不會……
冉有搖了搖頭,脣邊泛起一抹苦澀,不會的,感情的事情天定的,就算他早來一步又能如何,誰知道是不是讓他陷得更深,而那女人卻全然不知呢?到那時,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現在這樣,保持着不好不壞的關係,不近不遠的距離,似友似敵,這樣有時候還可以去找她,或者遠遠看她,怎樣都好。
她想要的,他能給,但是她不要。
一個笨女人,不是嗎?
怎麼就莫名其妙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女人呢?
怎麼就莫名其妙變傻了呢?
很多時候,冉有都這樣問自己,可沒有答案,感情的事三言兩句如何說得清呢?他不是一個擅長讓自己長期處於困惑中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想不通,那就順其自然吧,時間是這天底下最好的醫生,還是讓那女人慢慢淡化在記憶裡吧,偶爾想起來,還不至於太過大悲大喜。
這樣,挺好的。
“阿初……”冉有再度舉起手掌,擺在自己面前,輕輕撫摸掌心那條感情線,堅硬又柔軟,那兩個字脫口而出,彷彿不知不覺刻進了這條感情線中,再也拔不出來,等他恍然驚覺的時候,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忘不了啊,大概成絕症了。
“真是,絕症了。”對着前方五彩繽紛的都市,冉有站在高樓之頂,狂風而作,掀起他的衣襬,狂亂肆意,囂張跋扈。
多愁善感,不是他。
玩世不恭,纔是他!
狠狠一甩手,冉有擡起頭,這座城是他的,這座城裡面的人也是他的,生殺大權,權勢頂峰,有什麼他不能給?有什麼他不會有?
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上次,不過是小小的交鋒,小小的人情,小小的遊戲而已。
只是今夜,他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突然有些捨不得,在這裡的時間不長不短,卻莫名有了讓人放不下的東西,第一眼看見她,並非在這座城市,而是在法國,那個浪漫的地方,她趴在牆壁上,小心地打開了窗戶,避開了警報器,雖然夜色深沉看不清她的臉,但回國第一次與她交鋒的時候,他就認出了她。
那樣瀟灑恣意,那樣淡漠涼薄,長得也並非絕色,可那樣帶着她獨有氣息的拳頭揮過來,沒有打在他身上,卻實實在在打在了他心上。
“真是,哪有那麼容易說放就放啊?!”冉有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剛纔心中的豪言壯志轉瞬間煙消雲散。
有時候,越不能想,就越是會想,然後越想越多,如同滾雪球一樣完全停不下來。
不行!再這樣下去根本就做不了事了,他都沒有和她正正經經相處過,怎麼就這麼對她念念不忘了?
這是不對的,這是不正常的!
可是,這世間之事,尤其感情,有什麼時候真的正常過呢?
黑道之上,利益博弈,所有人都告訴冉有,感情是最要不得的東西,那只是累贅,只是絆腳石,其餘的什麼作用都沒有。
可人生漫漫,一個人要怎麼走下去?
冉有閉了閉眼,多年沉積下來的孤獨寂寞如同龍捲風過境,將他的靈魂席捲一空,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孤寂。
昨夜,並不是他猜到任初會去酒吧,而是他一直在那裡等着她,原本想着不太可能等得到了,但沒想到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她來了,如同之前那次一樣,安安靜靜地來,然後靜靜看他彈完一曲。
那一刻,真想讓時間停下。
她若喜歡聽,他就給她彈一輩子,可是,她終究放下了杯子。
走之前,他清楚地聽到她說:“真討厭。”
其實,一點也不討厭吧?冉有心想,還好,有評價,說明她並不是真的討厭他,她對他是有情緒的,那是不是說明了些什麼?
比如,可以靠近她?
“嘿嘿。”冉有摸了摸鼻子,有些小小的竊喜浮上臉頰,連他自己都沒發覺,此時的他笑得有多傻。
不管魏千城那小子是不是比他更有優勢,沒道理他堂堂一個至尊老大會拿不下一個小女人,就算那女人跟別的女人不一樣,那又如何?稍稍改變一下策略不就好了,所以,還是要再去研究研究她的資料?
“何追!”冉有低低叫了一聲,身後不遠處的黑暗角落裡騰地鑽出一個人影。
“老大。”
“近前。”冉有揮了揮手。
何追大踏幾步在冉有身後站定,仍舊彎着腰,面上卻恭敬萬分。
“你說,怎麼才能拿下一個女人?”
何追略略皺眉:“錢?”
冉有立刻否決:“錢她不缺。”
“權?”
想了想:“她似乎對權力也並不感興趣。”
“霸王硬上弓。”
“啪!”
要是霸王硬上弓能解決,他早上了。
一個巴掌拍在腦袋上,何追顫了顫,連伸手摸頭都不敢,不知道老大今天發什麼瘋,大半夜跑到樓頂上來,一發呆就是一個多小時,現在又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嗯?女人?
“老大?”
“嗯?”
何追舔了舔嘴脣,大着膽子問:“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大概,也不太能算姑娘。”冉有猶豫半晌,擡頭望天,按照任初這段日子做的這些事情來看,她的作風的確不太像一個姑娘該乾的事。
一聽這話,何追睜大了眼睛:“老大你是基?!”
“啪!”
又一個巴掌拍在腦袋上,何追立刻閉了嘴,完了完了,他雖然不說長得很帥,但也長得人五人六的,萬一,萬一……
想了想,何追冷得打了個寒顫。
“銀七。”
何追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再一琢磨,點頭:“哦,對,老大,這女人的確不能算姑娘。”
然後,何追放了心。
“老大,按照這女人的尿性,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廢話。”
何追嚥了咽口水,繼續提建議:“老大,您得先讓她習慣您在身邊,習慣您的存在,偶爾給點小驚喜,她出事的時候,您得立刻出現英雄救美,女人都是細節動物,就算那是銀七,也差不離這個規律。”
“是嗎?”不等何追回話,冉有眯起眼睛,似乎已經下了決定:“去,去追蹤銀七的行蹤。”
“是!”何追點頭應下。
冉有沉默半晌,揮了揮手,何追又退回到了剛纔的黑暗角落中。握了握拳頭,冉有雙手負背,昂首挺胸,一臉睥睨。
那麼阿初,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