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那張晦暗不明的臉嚇了一跳,他這麼深情款款的樣子我不知道他是要裝給誰看。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打掉他的手,冷漠道,“深更半夜,你有病?”
他湊到我面前,我條件反射推開他,並起身後退,這一退退得猛了,撞上牀頭,但並不是硬邦邦的觸感,意識到那是陸孤城的手心,我瞬間彈開,卻一把撞上他的胸膛。
額頭疼得我眼淚都要掉了,我大罵,“草你,有病是不?滾開!”
我想推開他,他卻捏着我的後腦勺將我摁在懷裡,我感覺頭頂上傳來微微溫軟,他道,“我是有病,你給治麼?”
我使勁掙扎,可力氣沒他大,“有病找醫生去,再不放開我我就咬你了!”
他樂呵笑了,“咬吧,咬用力點。”
“神經。”
白了他一眼,我沒再掙扎,而是衝外頭大喊,“來人!救命!”
程伯等人就在外面守着我,雖然我不知道陸孤城是如何進來的,但只要我喊,外面的人一定聽得到。
寂寥的夜裡我的呼救聲也是格外的嘹亮,然而,外頭回應我的,是一片靜悄悄。
陸孤城依舊將我摁在他懷裡不放,我喊的那麼大聲,他卻笑着,“明明是你要咬我,卻喊救命,該呼救的,是我纔對吧。”
我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狀況,但看樣子,人估計是被陸孤城支開了。
我沉下臉,不再反抗,只是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聲音十分冷冽,“陸孤城,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告訴你,你欠我的命不還回來,我這輩子死都不會瞑目,我要看着你墮入地獄,生不如死!所以,別他媽搞得好像很愛我很關心我的樣子,我會很噁心!”
話一出口,我感覺抱着我的陸孤城身子明顯一僵。
沉寂的夜裡忽然想起‘啪啪啪’的掌聲。
隨之是南致選的輕諷,“陸孤城,這話希望算是說的很明白了吧。”
我微側頭看向南致選,他從門外走進來,臉上的譏諷毫不掩飾,看着陸孤城的目光更是像是在看一隻喪家犬。
陸孤城不爲所動,但我感覺他抱我的力道鬆了鬆,我趁機推開他,擡眸就對上他深邃的瞳仁,他捧着我的臉,看我的目光有別樣的深情,“你不會死不瞑目。”
我微怔,一時沒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他已經鬆開我,起身走到南致選面前,他在他面前停下,我看着他的背影,並不知道他對南致選露出的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南致選的表情並不太好看。
倆人那樣僵持了大概有兩分鐘,陸孤城越過南致選,手已經把上門把要出去,南致選手一伸攔住他的去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陸孤城最近微勾吐出聲輕嗤,偏頭看向南致選的目光噙着嗜血的玩弄,“你留得下我?”
“一個三番兩次被女人救了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裝這樣的逼了,我會起雞皮疙瘩。”
“一個三番兩次利用我愛的女人令我心甘情願落網的人還是別以爲自己很不可一世的好,我不是不動你,只是我懶得動你。”
陸孤城這話說完扣住南致選的手,用力甩掉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他那句‘利用我愛的女人’叫我腦子微微空了幾秒鐘,回過神來時,陸孤城已經離開了。
獨留下南致選還站在我房門前。
“繼續睡吧,我守着你。”南致選說完這話在我面前坐了下來。
我沒有拒絕,淡淡‘恩’了聲後扯過被子蓋在身上,整個人貓在被子裡,什麼也沒想,就那樣沉沉睡着了。
我沒有細想陸孤城話裡的那個女人是誰,任由這樣的話語在我腦海裡飄蕩到我第二天醒來後,徹底將他的話拋之腦後。
翌日下午,我正靠在牀頭處理程伯帶來的小部分文件時,病房門被推開,我擡頭看向房門的同時,子諾蠕蠕的哭腔傳來,“媽媽。”
看見窩在紀彥明懷裡向我伸出雙手要抱抱的子諾,我心頭似被人用力錘了一下,我眼眶瞬間紅了,我甚至想不起來我已經有多久沒見過他了,也向他伸出手,“讓媽媽抱一抱。”
紀彥明將他塞進我懷裡,小孩子的淚腺發達,他那麼已哭起來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緊緊攥着我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媽媽,媽媽……”
我被他哭得心都軟了,輕拍他的背哄道,“乖,不哭了。”
“子諾好想你……”
“媽媽也很想你。”
他擡起頭,一雙眼睛水靈靈,很是可愛,“媽媽還疼不疼?”
我輕撫他的頭,笑的很溫柔,“不疼。”
他抽者氣息,“子諾可以和媽媽一起睡嗎?”
許久沒再見過他,我亦是想他想的緊,先前明明答應去看他,後來卻也爽約了,我很是愧疚。
這會兒雖然相聚的時間地點有點不太正確,不過既然已經被他知道了也沒有辦法了,而且在這裡,所有人都守着我,好像無意中成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我也沒有拒絕子諾,“可以。”
他又抓着我的袖子,期期艾艾盯着我,“那子諾以後可以每天來看媽媽嗎?”
我思忖了片刻道,“可以。”
總歸我最多半個月就會出院。
許是因子諾太久沒見着我,這會兒在我身邊,半點兒也不肯離開我,但他終是小孩兒一個,哭得累了,後來就在我身邊抱着我的手臂睡着了。
紀彥明一直待在我身邊,見子諾睡着,輕輕嘆了口氣,“不小心被他聽到了。”
我笑起來,“沒事,我也想他了。”
“不過,”我話鋒一轉,眸色微深,“從今天開始加強我病房的護衛,我在這這段時間,陸孤城已經進來兩次了。”
想起昨天夜裡的事情,我猛然反應過來,陸孤城能進來,許是南致選放他進來的。
聽南致選當時在我說完那樣的狠話後出現,我驀然才發現,他是等着陸孤城出現的。
至於爲什麼要放陸孤城出現在我面前,我有些沒搞明白。
就爲了等我對陸孤城說狠話?
有這個必要嗎?
想起陸孤城當時說的‘你不會死不瞑目’這話,我心頭劃過一抹異樣,總感覺有什麼東西連上了,可似乎,又沒明白是什麼東西與什麼東西之間有了聯繫。
對於陸孤城已經進來看過我兩次這事,紀彥明非常牴觸“你說什麼?”
他倏忽起身衝到外頭,五分鐘後再進來,“我已經叫更多人來守着了,對不起希望,是我沒保護好你。”
我擺手,“這不怪你。”
我這是實話,他真想進來,似乎是沒人攔得住他的,我覺着我說那些話許是有些多此一舉的,只是子諾在這裡,我不想讓陸孤城和子諾見上面,所以,多些人守着好過少些人守着。
但紀彥明不這麼認爲,這就導致,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他一直在醫院守着我。
即便南致選忽然出現說了那樣的話,“他不會再踏得進這裡半步。”
我擡頭看向南致選,紀彥明沒理會他,只用一雙眉目緊鎖的眼看着我,“他沒對你怎樣吧?”
我搖頭,“你放心,我沒事。”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我曲起手指放在脣上,“噓,子諾睡着了。”
之後病房裡一片安靜。
誰也沒再說話,難得房間人不少卻這麼安靜,我沒理會南致選和紀彥明,低頭繼續翻閱文件。
程伯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子諾也醒了過來,我倆剛吃完飯,坐在牀上玩小孩兒的遊戲。
南致選不久前剛走,紀彥明本來一直待着,半道局裡來了電話,起初他不肯接,後來我搶過他的手機幫他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曉紅的聲音,說是有新任務,我好說歹說了一遍他才離開去了警局。
所以房間裡只有我和子諾。
“小少爺也來了。”
子諾嘴甜,笑得極開心,“程爺爺!”
我將處理好的文件遞給程伯,程伯又遞了一部分新的文件給我,程伯能處理的他都處理了,餘下的都是些必須由我親自處理的文件。
將文件放在牀頭,我笑了笑,“程伯,辛苦你了。”
“這些都是程伯應該做的。”程伯說着揉了揉子諾的頭,“小少爺,好久不見。”
子諾的側臉很圓潤,明明只有三歲,可那雙還未張開的眉眼,卻已然顯現了桃花眼的潛質,只不過尚稚嫩的,更添了幾分可愛的氣息,尤其是在他笑得眉眼彎彎的時候。
那副模樣,像極了我曾見過的一個畫面。
反應過來那個畫面裡的主人公是誰時,我感覺自己渾身都僵了,神情瞬間變了色,“子諾!”
我知道我的聲音產生一絲輕微的顫抖,我震驚盯着子諾,一個大膽的猜測卻在心底緩緩成型。
子諾偏頭,一臉茫然看着我,“媽媽。”
我一把將他納入懷裡,不讓他看見我的表情,只擡眸看向程伯的瞳孔,愈發空洞。
一直忍到深夜子諾睡着,我才重新將程伯招進病房,將手裡的頭髮遞給程伯,我臉色微有些發白,“這是子諾的頭髮,你拿去,驗DNA。”
只因剛剛與子諾笑臉重疊在一起的,是我曾在詹焚佑臉上看見,只對裴清妍展露過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