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陸孤城說的,他們在忙他們的?
可是,怎麼就打起來了,以南致選的狠勁和紀彥明的身手,倆人沒有一起死也算快了吧?
我不由急了,“現在還在樓頂?什麼時候打到現在的?有沒有上去看着啊!倆人要是一起出事可怎麼辦?”
我想下牀,但剛剛和陸孤城那一番耗了我幾乎全部的力氣,眼下只覺腳發軟。
不過腳還未沾地,便被程伯攔住,“大小姐放心,他們沒事。”
“打完了?”
“下來了。”
他話剛落,房門便被推開,紀彥明率先走進來,臉上沒有傷,手上也沒有,還是說被衣服擋住了?
他身後便是南致選。
南致選也是一樣,一點外傷都沒有。
我驚疑道,“你們,真的打架了?”
南致選走到我面前,不答反問,“好些了麼?”
說着手伸到我面前來,還沒落到我頭上便被紀彥明捏住手腕,“你想做什麼?”
南致選面色微沉,“我想做什麼關你——屁事……”
紀彥明甩掉他的手,“你想做什麼我不關心,但別想碰希望一下。”
“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還沒打夠就上去繼續打,在大小姐面前這個樣子你們倆也不嫌丟臉!”
我愣怔看着程伯吹鬍子瞪須將倆人一頓臭罵後,紀彥明有些懊惱摸着後腦勺,南致選靜默看着我。
我提起脣角,我深以爲,真是程伯才治得住倆人。
吃完程伯買的營養粥,我感覺力氣恢復了不少,而被程伯罵完後,南致選和紀彥明也不明着在我面前吵了,暗着在我背後用脣語吵得天翻地覆。
我沒理會倆人,只要沒出事,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兩個小時後,我被推進手術室。
打上麻醉後我漸漸失去意識,但那刺目的白光,恍惚將我帶回三年前。
同樣的白光,不同的是人和地點。
三年前的戒毒所裡,司路半跪在我面前爲我處理傷口,沒有麻醉藥,我疼得整個人意識渙散時,聽見了司路隱忍的哭聲。
那是我唯一一次見她哭,她說這是她闊別十年再一次流眼淚。
她跪在我面前,朝那個時候也許沒挺過來便會死的我磕了一個響頭,“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雖說是我救了她,可那時如果不是她,我一定,活不到今天。
所以其實,耳朵治不治得好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
命都差點沒了,還在乎一隻耳朵嗎。
我不知手術做了多久,但被推出手術室時,我是知道的。
許是麻醉的後遺症大,我後來一直昏睡,迷迷糊糊中轉醒過多次,但都是在意識邊緣掙扎,徹底醒過來,已是三天後。
不同於之前醒來房間裡沒有人,這次我醒來,房間裡圍滿了人。
“希望!”
“大小姐!”
“感覺怎麼樣!”
“醫生呢!”
一股腦的,全都來了。
我被吵得,耳朵有點癢,下意識撓了下左耳,可剛碰到耳朵,我才反應過來,聽得見了。
程伯將所有人一把推開,讓醫生走到我面前,那醫生爲我一番檢查後鬆了口氣,“好了,現在只需好好休息,半個月後即可出院了。”
“太好了!”紀彥明推開程伯躍到我跟前,雙手展開伸向我背後,還沒將我圈進懷裡便被南致選攔住。
南致選一臉陰鷙,冷盯着紀彥明,“再敢動一下,我砍了你的手。”
紀彥明毫不示弱,歪着腦袋冷眼瞪回去,“你大可試試。”
程伯青筋暴跳,“都出去!”
倆人都沒動,但程伯那一吼後,倆人都消停了,沒在吵起來。
由程伯扶着坐起來,我靠在牀頭,擡頭看向南致選,獲救到現在,還沒正式和他道過謝,瞧着他面無表情,但隱不掉眸底擔憂的臉,我微微一笑,“謝謝你。”
南致選眉心微微一擰,然後擡手摸了摸我的後腦勺,“明明還是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謝什麼。”
這已經很好了,他再來晚點,我可能就死在厲天鷹手裡了也說不定,不過話又說回來,“厲天鷹怎麼樣了?”
提起他的名字,南致選臉色發沉,眸底閃過凜冽的寒光,口中淡然吐出兩個字,“死了。”
聞言我怔住,真死了?
可是,我不由急了,“這事要是讓周家知道,你豈不是!”
南致選眉目微挑,精光微閃,“你這是在擔心我?”
這是重點?
“你是爲了救我,要是因此被周家的人抓了,我怎麼可能過意得去?”
他腦袋微垂,淡笑瞧着我。
紀彥明看着他哼出冷笑,“少自作多情!”
我看了南致選一眼,雖說話是這麼說,但紀彥明這話委實太駁了南致選面子,然而南致選不爲所動,還是那樣看着我,爾後輕道,“你放心,他是自殺的,和我沒有關係。”
我錯愕看着他,見他掛着陰冷的笑,也瞭然這‘自殺’,必是另有文章。南致選這麼信誓旦旦,看來是做好了萬全準備。
只不過,厲天鷹,真的死了。
我也說不明白是什麼感受,他有今天的下場,是他活該。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他可憐,只是仍有些說不上來的悶堵。
程伯端了粥來在我面前坐下,“厲丞也沒了,就在你出事那夜,蕩然無存。”
這話叫我更錯愕了,我下意識看向南致選,“也是你乾的?”
南致選搖頭,“不是我。”
不是他,“那會是誰?”
程伯接着道,“現在裴氏頂了厲丞,霸佔了大半個市場,風頭正盛。”
“所以,裴清妍纔會將我丟給厲天鷹?爲的就是等這個一舉將厲丞端了的機會?”我蹙眉,“可這也不太可能啊,就算厲天鷹倒了,厲丞也不至於弱到一夜就被裴氏給端了吧……”
“平日裡倒是挺聰明,現在反而猜不到了?”南致選輕彈了下我的額頭,說話的語氣很是寵溺,與他平時的邪妄格格不入。
我揉着眉心,腦子裡精光一閃,一下子跳出陸孤城的臉。
所以,陸孤城是爲了讓裴氏更上一層樓,順手將厲丞連鍋端了,還是說,裴清妍的計劃裡,他也有份?
我想起三天前他趁所有人不在來看我那次,他在臨走前和我說了對不起。
我當時還不太明白他無端端爲什麼要和我道歉,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時聽到這句話,我是什麼反應來着?
我捂着臉,嘴角控制不住滑出一絲冷笑。
我很震驚他會和我道歉,雖然口中立即讓他和裴清妍一起滾,但到底,我的心底浮現的還有一抹,心悸。
發生這麼多事,我還是無法完全控制我的心,很多時候一聽到和他有關的消息,那明顯漏一拍的心跳都讓我恨不得將心掏出來,將所有因他而起的跳動都狠狠掐滅後再將心臟安回去。
這使我不得不承認,還是愛着的。
窩囊的,沒用的——愛着。
“希望……”
紀彥明看着我這個樣子很是焦急,“頭又開始疼了麼?”
我搖頭,輕輕拂掉他伸過來的手,“我沒事。”
我不去看南致選,靜靜喝着碗裡的粥,餘光裡,南致選探究的目光由始至終落在我身上。
喝完粥,程伯剛將粥端出去,南致選便在我面前坐下,“也該讓你見個人了。”
這個人是誰,我猜得到,正是因爲猜到了,我才怔住了。
沒等我說話,裴清妍便被南致選的人押了進來,奄奄一息,渾身是血。
她臉上還纏着繃帶,原本白色的現在全染成了黑紅色。
頭髮不知是被血還是被其他打溼的,全部搭在臉上,叫我更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我看着裴清妍這麼慘的樣子,心頭並不是滋味。
南致選沉吟道,“你想怎麼處置她?”
我想起在厲家地下室裡看見的裴清妍那個淒涼的下場,她着緊和恨的,也許不是那滿身的傷痕,也不是那張險些被毀了的臉,而是那番屈辱,還有被切成碎花的胸。
她大概以後都沒有勇氣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露出她的胸。
我垂下眼眸,低聲道,“放了她。”
紀彥明很震驚看着我。
南致選也看着我,不同的是,他雙手環胸,嘴角噙着笑,“爲什麼?”
我不答反問,“你放不放?”
“不放。”他答得沒有絲毫猶豫。
“那還問我爲什麼?”
南致選‘唔’了聲,邪邪露出那口白牙,“不過,如果你肯親我一下,放了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是第一個跳起來反對的人。
紀彥明反應巨大,衝到我面前將我護在身後,“去死吧姓南的!”
程伯隨後進來,亦道,“南致選,想都別想。”
顯然是聽到了南致選剛剛的話的。
我靠在牀頭,看向昏睡的裴清妍,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睜着噙滿兇狠的眼盯着我,像只女鬼。
她看見我瞧見她了,立刻又閉上了眼睛。
南致選起身走到裴清妍跟前,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你肯放了她,不代表,我也肯放了她,原本想讓你自己出氣,可你太善良。”
善良?
可惜,並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