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四十六）
四奶奶的喪事辦的也還算風風光光，總共的花費八十多元錢。棺材衣裳是四奶奶早年就準備好的，菜是從兩個生產隊的地裡弄來的，因爲四奶奶的兒子被分到了兩個生產隊，
也是分隊時幹部們考慮到我們這一大家子，不會叫在一個生產隊裡。糧食和粉條是兒子們從家裡一家多少湊來的。買了七條煙還剩下一條。其餘的就是，油鹽醬醋、白綠黃紙、擡花糕的賞錢、借孝衫等等的費用。
那時候的經濟條件也就這樣了，飯吃的也還算可以。除去出殯那一天，小米飯主食，熬了一鍋粉條菜外，後家第一天來燒紙吃了一頓麪條。其餘吃的飯就是小米乾飯配好菜，好菜四奶奶家也不是太多的，就需要東家西家的往她家送。說到了好菜還鬧過笑話：
有一個嫁到我們這裡的外地閨女，一次她弟弟來走親戚，當姐姐的給他炒了兩個雞蛋。她丈夫從地裡回來以爲要改善生活，高興什麼似的，媳婦對他說：
“你去吃好菜去。”她弟弟聽見了，就對姐姐說：
“姐姐，我這麼遠來看你，有好菜讓我姐夫吃不讓我吃？”姐姐說：
“你要吃好菜？我去給你端來。”等姐姐端來，弟弟一看原來是蘿蔔葉，這在我們那裡就叫好菜。
說起了好菜話就長了，那個年代也多虧了這些，現在連豬都不吃的東西。當年生產隊裡種的蘿蔔，先把蘿蔔葉拔出來，分給各家各戶。大家會將蘿蔔葉切碎漚到缸裡，上面蓋上樹葉，一兩個月後就能吃了。
蘿蔔葉確實算好菜，還有一種漚缸菜比蘿蔔葉難吃的多，是紅薯的葉。說到蘿蔔葉和紅薯葉的比較，感到人和動物的胃口還是有區別的。剛從地裡弄回來的蘿蔔葉豬都不吃，弄回來的紅薯葉豬吃得是有滋有味。人正好和豬相反，嘔出來的兩種菜，蘿蔔葉子
叫好菜，紅薯葉就叫紅薯葉。
生產隊裡每到霜降前幾天，會給婦女放假。全部到地裡捋紅薯葉去，星期天我也會隨母親去，放學後也要去地裡捋一會兒。小姑娘會把長紅薯葉子上的莖往左撇一下，往右撇一下，莖斷了皮連着的兩條，戴在耳朵上當耳墜子。小小子們也會在地頭，雙手十字一交，讓兩個小子坐在上面，一個帶上那個紅薯葉子莖的耳環，每個耳朵戴十條八條的當新娘。一羣孩子嘴裡還要喊着：
“唔嘀鐺，唔嘀鐺娶個媳婦沒尾巴。唔嘀鐺，唔嘀鐺娶個媳婦沒尾巴……”
那時候我家裡的小推車就有了用，和大一點同學推着去接母親們。推幾麻包紅薯葉也不是很重，到了平地我也會推着走一段路。只要記着“推車不用學，只要屁股活。”車頭往左倒，屁股往左扭，屁股這樣扭來扭去，也像現在開着那個小汽車一樣風光無限。
紅薯葉弄回家，要連夜用刀剁碎，填到缸裡面。這幾天得趕緊忙活，有時候小喇叭裡廣播要下霜，紅薯葉還沒有捋夠，就會連夜裡男女老少齊上陣了，唔母喊叫一晚上。第二天沒有下霜，小喇叭裡的廣播也是十次有八次不準的。不過“雹打一大片，霜打一條線。”有時候晚上下霜了，南邊霜打了，北邊的紅薯葉還青枝綠葉的。
如果說蘿蔔葉子用一擔水的缸漚了一缸菜，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生產隊裡分來的。紅薯葉想漚幾缸漚幾缸，那時候有女兒找婆家，去相家時，老人們會說：
“先看看他家漚了幾缸紅薯葉菜。”
在老人的眼裡，有幾缸紅薯葉菜，就意味着女兒到婆家不用捱餓。想想也是，那個年代過來的婦女都有這種體會。男的在生產隊裡多是幹出力的農活，不是推車就是挑擔。再怎麼說男女平等，婦女也沒有男人乾的農活累。在吃的上面，怎麼也要先盡男人多吃點，男人吃一碗飯半碗紅
薯葉。女人要想吃飽，就只能吃半碗飯一碗紅薯葉菜。
兒子找媳婦經媒人介紹有點意思了，先讓男女雙方見一見面。一般是去女方家，這時候的男女雙方年紀都不會很大，男方由媒人帶着去，會覺的孤單，多會找一個在一塊不錯朋友去。在這裡要告訴年青的小夥子們，去見面時，千萬千萬要找一個長得比你低一點的，最好找一個比你醜一點的和你一塊去。
我們那裡有一個小青年去相親，女方相中了和他一塊去的那一個，弄的媒婆沒了辦法。反正媒婆是爲了那一條褲子和十斤大米的謝禮，改弦更張與她也沒有什麼厲害關係。
在女方家裡，如果女方相中了小夥子，就會做飯給男方吃。炒雞蛋打滷麪條一吃，這婚事就有了幾成希望。接下來，女方就要組織來相家的隊伍了。有女方的嫂子們、姐姐們、大娘嬸子們、大姨小姨們、大姑二姑們來了一大羣，到了男家看到有三間房子破一點，也能交待了。
一羣人就該看家底了，漚的好菜和紅薯葉在院子裡放着，一進門有眼的都能看得着。還要看看你家裡有幾缸糧食，糧食有的會放在頂棚上，搬來梯子提着燈籠上去也要看個究竟。
有男家糧食不多，也會想一些囫圇人的辦法，缸下面裝半缸粗康，上面裝上糧食。也有相家相打鍋的，缸裡裝了棉套花。而且裝了多半缸，女方來的人一按是軟的，飯也沒吃就走了。當時沒有說破也算給了男家面子，要是說出來看你的兒子怎麼找媳婦。
在見面和相家這兩關都過了，就要張羅着訂婚了。一斗米、一斗面、一身衣服、二十元錢。一斗米早先是小米，後來生活條件好點以後就變成了大米。這以後就當成親戚走動，逢年過節男方要買點禮物去女方家看看。同時一年還要給女方扯一身衣服。女方也會買點禮物來男方家，一般情況會原封不動讓女方再取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