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屙屎尿尿不出屋…滿嘴胡話幾人信
滾橫爬順（第三部：四十九）
老七在女兒家住了一段時間，耐不住閒的心慌。和女兒吵吵着要回去，女兒的意思，想讓他再住些日子，就說：
“你來一趟不容易，還沒有見過老韓呢，他也快要回來啦，來信也說最近，讓你再住些日子，等他回來，和他見見面再走也不遲嗎。”
老七說：“那邊在打仗呢，打得那麼厲害，全國人民都在支援呢，爲了我一個老頭子，總不能讓他專門回來一趟。軍令難爲呢，他回來的時間能有個準頭？當兵的能說回家就回家的嗎，再說他還是個幹部，不帶着部隊自己回家來，會讓敵人打敗的。”
女兒說：“仗已經不打啦，停戰的協議都簽了，回來了人不少的呢，不過他在後面有些事情還要處理，光說最近回來，就是回不來。”
老七說：“還是嗎，沒有事早回來了，不見就不見我吧，他是個忙人呢，我閒人一個，成天在這裡坐着吃飯，我也不習慣。”
“你看你，叫你坐着不幹活，好好休息休息，你都這麼大的意見。”
“我生來就這勞碌的命吧，不幹活身上就發癢呢，再這樣下去，成天沒精打采的，我來時沒病，也會坐出病來呢，還是回去幹活去，身上舒舒服服。”
女兒笑着說：“你這樣說，我都害怕啦，你要真在這裡有病了，還不知道我母親怎麼說我呢，不過你有了病也不怕，我們部隊裡的醫生都很有名呢，打針吃藥很方便，不會讓你生病的。”
女兒見父親執意要走，又硬攔着多住了些日子，再等等女婿看看這幾天能不能回來，往家裡去了一封信，告訴了弟弟父親最近要回去。
老七就這樣又住了十來天，見女婿始終沒有回來的消息，再也不等了，說成什麼也要回家去。他來時也沒準備住這麼長時間，平時的衣服也沒怎麼帶。
女兒
給了他一件，丈夫不怎麼穿的黑灰色呢子的大衣。他就是穿着這件大衣回來的，進村來好多人都沒有看出是他來，都還以爲是那裡的大幹部來了，等走近了才發現是老七回來了，從城裡回來像換了個人似的。
有在街上的玩耍的孩子，跑着回去告訴了老七老伴，老七老伴收到了女兒來信，也知道他這幾天要回來。早在村裡揚了個遍，大家都知道老七快回來，不過不知道準確的日子。她聽孩子們說老七回來還有點不信，這幾天村裡人經常有人哄她，說看見老七回來啦，她罵孩子們道：
“走遠一點，沒見我正在做飯嗎，忙的團團轉呢，你們來湊什麼熱鬧，他回不回來我不知道，還用你們來道道。”
一個大一點的孩子說：“七奶奶，真的俺七爺回來啦，穿一件好看的大衣，變得我們都認不出來了。”
她見那孩子認真的樣子不像哄她，就慌里慌張的，把坐在煤火臺上的鍋，也不管鍋裡熬得稀飯好了沒有，害怕出去迎接老七稀飯從鍋裡漫出來，急忙端了下來。失失急急拉着紅梅走到街門口來，一眼看見老七走過來，身後還跟着一羣人，就迎了上去對紅梅說：
“喊爺爺，喊爺爺！”
紅梅仰臉看着老七好像不認識似的，她打了一段時間沒見爺爺，也不知道他是誰了，嘴裡唔亂找語的就是不喊爺爺，拉着奶奶，不往老七跟前走。
老七老伴打了紅梅頭一下說：“看你爺爺多穿這衣服多威風，別說孫女認不出來了，我在外面見你都不敢認呢，這人靠衣裳馬靠鞍，好衣服穿在身上就是不一樣。”
在一羣人擁着下老七進家，來到屋裡，把手裡提着的一個黃色的大提兜放在炕上，拉開了上面的拉鍊。從兜裡掏出一把糖旦一盒煙來，所有的孩子、婦女、老婆一人一個糖旦，男的自然是一支菸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問着城裡是什麼樣子，問他住沒住洋樓，見沒見過電燈電話。坐沒
坐過火車……
老七一一回答：“住過二層高的小樓，電燈照的跟白天一樣，茅廁修在屋裡，屙屎尿尿不用出屋，躺過懸牀沒有土炕鋪上羊毛氈子睡的舒服，吃過山珍海味沒有小米飯香甜。馬路寬敞，比咱家裡的打麥場光亮多了。”
一位老太太癟癟嘴說：“你可見稀罕了，不過你說的我不信。那茅廁修在屋裡不臭死人嗎？路跟打麥場一樣，那要多少驢拉着石滾子滾呢？”
有人跟着亂說：“老七你去了一趟城裡，回來滿嘴胡話。欺負我們沒有見過！反正就你一人在說，我們就當聽懸西遊呢！”
老七說：“我就知道說出來你們不信，我有證據給你們看看。”老七說着從黃提兜裡翻騰了會兒，拿出一張照片又說“看看！這是我住過的小洋樓，洋樓前邊的是我和我女兒、外甥、外甥女。看見我們前邊的一片吧，光滑不光滑，那馬路就和這一樣呢。”
大家紛紛擠過來看，裡屋裡實在擠的夠嗆，老七拿着照片來到了外間。大家看到了洋樓，也看見了老七和女兒們的照片。就是對他們前邊那一片看不清的地方，說成和馬路一樣，怎麼都不肯相信。
老七家裡亂哄哄的，來的人糖也吃了煙也吸了，陸陸續續有人回家去，人溜溜不斷的又有人來，來的人都和老七打招呼：
“七爺回來了？”
“七叔回來了？”
“七哥回來了？”
“七侄兒回來了？”
“……”
老七家裡人來人往的，走了一批穿紅的又來了一批掛綠的，一後晌直到天黑。端着碗吃晚飯的時候還有人來，知道老七回來的都過來看望他。和老七胡掛幾句閒話，聽聽他說幾句那城裡的景緻。
畢竟村裡到過大城市的人沒有幾個，老七這一回來，山村裡的人們有了茶餘飯後談話的資料，多年以後圍繞老七到城裡這一趟，始終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