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水火來時本無情—妓女過後多無義
滾橫爬順（第三部：二十）
大家都走了，到了晚上做了一鍋飯，除去紅梅吃飽在院子裡累了半天睡覺去了，老伴和大媳婦看着老七氣得沒吃飯的意思，兩個人也不好說吃飯，雖然損失不大，想起來後怕。整個村子房子跟房子連在一起，有一陣微風，村裡的房子就會從東燒到西去。
多少年代來，村裡長輩教育晚輩，“小心水火，小心火燭”。過年的時候還要寫出來貼在炕頭、廚房，再小的孩子和不認識字的人，都知道這幾個字的涵義。“水火無情，妓女無義”，誰也能說上幾句這樣的俗話來。老七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家裡也不會少了這樣的教育。
老七怎麼能不惱火，自己家裡損失事小，還搭帶了鄰居。到了晚上，老七少不得去鄰居家裡陪陪不是去，老伴給他盛了一碗稀飯，裡面放了兩個紅薯說：
“你吃幾口飯再去吧，到哪裡不知道要說話到什麼時候呢？”他說：
“你也不看看我氣都氣飽了，還會吃下飯去！”
老七前搭髒個臉擡腳剛走沒多大會兒，那端公後腳來了，老七老伴看見端公進來就說：
“你把俺家害苦啦！還敢來呢！”端公說：
“我在你家門外等了半天，見老七去了鄰居家，我纔敢進來。看看你家怎麼樣了，老七知道不知道火是怎麼着起來的？你們告訴沒告訴他呢？”老七老伴說：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老七鬼精鬼精的，我們能瞞得過他，早告訴他了。”端公說：
“就害怕你們告訴老七，你們還是給他說了，反正老七已經知道，我再說啥也沒有用，我的寶劍和衣服怎麼不在香臺下了，你們把它放到哪裡去了，趕緊拿出來我把那些東西取回去。”老七老伴說：
“你還要那些東西呢？你幾乎害死了我們，一垛柴草沒有了，房頂上的草也被散的可地都是。
說起來我就來氣，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那帖子貼在哪裡不一樣，非得貼在柴草堆上？你那些東西早被老七扔進了茅坑裡去。”端公說：
“哎呀！要了我的命，我還指望那些東西降妖捉怪呢，這個老七怎麼能這樣呢？你家裡失火是你家裡的妖氣做的怪，怎麼能怨起我那些寶物來。要不是我到空中和風神講情，一股風過來你們就知道厲害了。”老七的大兒媳婦說：
“你還在這裡胡叨叨呢！再不走，一會兒俺爹就回來，正要找你拼命呢？”那端公也不敢久留，邊走邊說：
“算我倒了八輩子黴了，遇見這樣一個主。我那些衣服呀！值好些錢呢，再讓我去哪裡置辦去呢？”
端公也沒有再在老七家裡說什麼，沒有敢大聲的吵吵，也沒有久留。他害怕老七回來，更害怕有人聽到報告村政府。輕的被叫到村政府鬥爭他幾天，重的話就可能被政府送到司法科去，畢竟大火是他點着的。他不得不考慮後果，東西已經沒有了，再在這裡也沒有結果。端公賭氣起來走了，兒媳婦對婆婆說：
“你看他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好像跟真的一樣。那天的大火，我見他和咱們一塊忙乎，也沒見他做法，怎麼就會上天去見風神呢？盡是胡說三六九，哄那個懵種呢？以後可不能再相信這些東西了。”她婆婆說：
“你要不信吧？那天還真奇怪，火正着的望時，鑽天那麼高，沒有一絲風。火救滅了，天上風也來了，吹得那黑灰哪裡都是。難不成他真有那本事？管他有沒有那本事。這老東西，我還以爲他要訛咱呢！可別回去作法讓咱家誰肚子疼呢，不過想來他不會吧！看他害怕的樣子，一定是怨他不小心才鬧成這樣的。”
“我看俺爹說的也是，他哪裡有那麼大的本事，盡是騙人呢，村裡的幹部叫他去批評教育他時，我那天正好在場，親眼看見村裡幹部還照臉打過他呢，也沒見他回家作法讓那些幹部們肚疼什麼的。”
“人家是幹部嗎，邪不壓正，他那些歪毛邪氣怎麼會壓住政府呢，咱不全信也不能不信，這幾天咱家裡誰要肚子疼，我非找那老東西算賬去不可。話又說回來，也許這一場火燒的，把那些妖毛古怪燒死了，你爹的糊塗病就好了呢，那才叫因禍得福了。”
婆媳兩個人說着話，肚裡都是“咕嘟咕嘟”的響着，這個時節是村裡吃兩頓飯的時節，早飯是稀飯煮的紅薯，早就餓的前心貼後心了，婆婆說：
“老東西他不吃飯叫他餓着，咱該吃飯咱吃飯，頭也磕了揖也作了。那些神呀仙呀的也該講講道理吧，不能看着咱娘倆就這樣餓死吧，我現在還跪的腰痠膝蓋疼呢，吃了飯咱早點歇着去，明天還不知道老頭子怎麼折騰呢。”
婆媳兩個吃罷飯，洗刷罷鍋碗，大媳婦將紅梅留在婆婆屋裡和婆婆睡，她回西屋去，見炕上地下都是灰塵，順着沒了草的房頂，破損着的泥芭，看見了天上閃着的星光，屋裡點着的星點的洋油燈捻，被南來的北往的風吹得忽閃忽閃的，東倒到西歪歪。
她也累了一天，將就着打掃了打掃炕上，地上的灰塵沒有了力氣打掃，只好就叫它那個樣子了，反正明天還要去房頂上笘芳草，乾脆等房頂修好以後一起收拾算了，她撐開鋪蓋睡覺去了。
老七老伴人老了瞌睡自然少，在堂屋裡把飯鍋坐在火上溫着。又從飯鍋裡撈出一個紅薯來，將紅薯上粘着的小米粒用嘴舔的乾乾淨淨，放進了火洞裡，害怕紅梅半夜醒來哭起來，好拿這個紅薯哄她讓她吃。
這一切都收拾妥當，她盤着腳坐在炕上，一手伸到後背捶腰，一手在前面捶膝蓋。等候着老七回來，嘴裡還不住口的罵着老七：
“不吃飯！餓死你個犟種！”
罵歸罵說歸說，說是讓老七餓着，畢竟是老夫老妻了，把他真餓出病來還得她照料呢。少不得坐在煤火上的飯鍋滾開了，端下來，冷了再坐上去，等着老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