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午後,街上有不少嘬嘴咂牙花的人,麪館、米線館裡人頭攢動,找不到椅子的直接端個大碗就蹲街邊上吃,額頭有汗、嘴角有醬,吃得酣暢淋漓,通體舒坦。
一輛紅色的奧拓緩慢的行駛在馬路上,駕駛座上的女人四十歲左右年紀,燙着捲髮,東張西望的找尋着什麼,直到路邊一個胖子朝她招了招手,這才駛過去停住,搖下了車窗玻璃。
“歐陽,租房的人呢?你不會是又想騙車坐嗎?算了算了,上來吧,反正今天也不用帶人看房,要不然爲了三百塊錢的生意,我才懶得出來。”王秀琴整理了一下頭髮,她和歐陽的關係不錯,語氣雖然不滿,但臉上卻沒有厭煩的表情。
歐陽沒有答話,王秀琴低頭向他看去,見胖子神情不對,皺了皺眉:“怎麼?不舒服?趕緊上來,去醫院看看。”
搖了搖頭,歐陽走進前面的一條小巷子裡,拖着個旅行箱,帶了個和他差不多大、揹着個女孩的年輕人。
那女孩看起來已經昏迷了,而身上的衣服明顯不是她的。
王秀琴的第一印象是歐陽闖禍,惹到了不該惹的人,若換成別人,她說不定會踩下油門開溜,可現在總不能扔下歐陽不管吧?這件事還是得她來處理。
歐陽的臉色確實難看,因爲剛纔小巷裡發生的事險些將他嚇尿。
…………
於燁和曾輝沒有太多的交談,短短几句之後,於燁先動手了。
而他的第一拳,竟然是朝着自己這邊打來的。
拳頭擦着耳朵打向後方,破風聲呼嘯而過,似乎很沉悶,又好像很尖銳,接着身後傳來慘叫,幾滴血灑到了脖子後面,熱呼呼的,雞皮疙瘩都被燙起來了。
接着那個看不起於燁的土哥也動了,一步就跨到了面前,向於燁腰部打去,他的拳頭很大,像是用來拆房子的鐵球。
這個叫於燁的人真是很奇怪,他好像腦後長着眼睛一樣,剛纔沒有回頭就能發現偷襲自己的人,而現在他仍舊沒有回頭,卻能突然轉身抓住土哥的手,掰斷了他的大拇指。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回想起來,歐陽能記清楚清楚於燁的每一個動作,他相信土哥也可以,但土哥沒能及時的把手抽回去。
慘叫聲如悶雷般響起,個子高的人聲音會相對低沉一些,於燁很像是不滿足於這樣的叫聲,掃視了一遍其他人,又把土哥左手的拇指掰斷。
受傷的是指關節,其實算不上太大的傷,掰回來養幾天就好了,可十指連心,土哥痛得跪了下去,叫聲略微尖銳了一些,但估計已經是土哥的極限了,於是於燁一膝蓋頂在他鼻子上,壯漢噴着血倒在地上。
眨眼間兩個人倒下,曾輝也被嚇呆了,但沒有立即跑路,畢竟他旁邊還站着三個人,其中兩人的袖子裡滑出限末端用膠布裹着的鋼條,還有一個把鑲着鐵釦的皮帶抽出來,裹在手上。
於燁還是站着不動,完全沒有找武器的想法,歐陽看不到他的表情。
接下來,胖子才真正的被嚇到。
戰鬥結束得仍舊很快。
鋼條尖嘯着抽過來,於燁躲過,奪下鋼條毫不猶豫的插進了對方的肩頭,穿體而過,鋼條的尖端帶着鮮血戳在磚牆上,磕出了一個小凹槽。
對方還剩下三人,大概是被嚇到,那條皮帶又從手上解下來,當成鞭子,與另一個持鋼條的人一同攻過來。
接下來的戰鬥有些亂,歐陽沒有看清,只覺得於燁的身影到處都是,那兩人不時的發出慘叫,十多秒後於燁停了下來,對方一人脖子上纏着皮帶,勒得滿臉通紅;另一個腿上插着鋼條,疼得抱腿慘叫。
曾輝早就沒有了蹤影,於燁走過來,臉不紅氣不喘,表情和先前沒什麼變化,再次把女孩接過去背在背上。
歐陽則是雕塑般的楞在原地,掐了三次自己的大腿以確定不是做夢,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
誰也沒有看到,在小奧拓離開後,從巷子旁邊的建築物樓頂下來一個人,和街對面一家小商鋪裡出來的人匯合後,攔下一輛出租車,跟在了奧拓車後。
汽車行駛在出城的道路上,車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王秀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在等着歐陽開口;歐陽腦子裡一團亂麻,估計連思考能力都下降了五成;唯有於燁還顯得輕鬆自在,一邊欣賞着窗外景色,一邊思考着將來的計劃。
要不要讓歐陽的姑姑順便送自己去一趟花鳥市場呢?還是算了,麻煩人家不太好,等整理好住處再說吧,買麪包蟲的事等收穫了那株“碧葉”再說。
“請問,還有幾天到端午日?”想到養蠱,於燁便問了出來,他已經知道華夏有兩套計時方法,現在還摸不着頭腦。
“端午日?呃……是端午節吧?”歐陽向姑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下個星期六是清明節,清明節過了還有兩個月纔到端午。”王秀琴簡要的回答道,於燁問得很客氣,應該不是她先前猜想的那種惡人。
“哦,明白了,謝謝。”於燁點了點頭。
端午日對於養蠱之人來說,其重要性不亞於華夏人心目中的春節,《通志》中有記載:“蠱,多於端午日製之,乘陽氣極盛時以製藥,是以能致人於病、死。”
天極大陸養蠱選在端午日,在意的並不是陽氣,而是相傳從這天起,大多數蟲類、爬蟲類都會進入生命力最旺盛的時期,持續到中秋才又衰落下去,這段時間養出來的蠱質量最好。
還有就是傳統問題,端午日這一天是蠱門中人祭奠先人的日子,上午打掃衛生、沐浴淨身,中午吃齋,午後祭祖,下午捉蟲,日落時分關壇養蠱。
於燁記得每年到了端午日這一天,師父就會比平日裡活潑一些,親自動手做一桌齋席,下午帶着於燁進山,象徵性的捉幾隻蟲子給他練習養蠱,藥蠱門向來是把端午日當成節日來過的,而不像其他蠱門那樣嚴肅。
不願丟棄傳統,也祭拜、紀念師父,於燁開始盤算在華夏的第一個端午日該怎麼過。
半個小時後,奧拓終於停了下來。
歐陽有些尷尬的下了車,到後備箱裡把於燁的旅行箱提出來,偷眼看着於燁的臉色。
太偏僻,以其說這裡是城邊,倒還不如說是田邊,因爲房子的後面就已經是田地了,城市開發要開到這裡,恐怕是要花上好幾年的。
再看房子,確實有個小院子,但圍牆卻是土基的,暗黃色的牆壁上還有不少碎瓷破瓦,院門倒是完整,但已經看不出來原本是什麼顏色了,伸手一推就倒,砸起了滿天飛舞的灰塵。
小院子裡的灰已經可以淹沒鞋底,灰的底下則是滿地的鳥糞,兩間紅磚小平房,一間臥室一間廚房,都是六、七平米大,同樣滿布灰塵,透光、通風都不太好,屋子裡一肌黴味,廚房門口是臺鏽跡斑斑的手壓水井。
王秀琴顯然也沒料到這裡居然破成這樣,中介公司的租房合同是十年前的,就因爲地點太差到現在都還沒有租出去,現在已經連房主都找不到了,不過合同還有效。
當時的租金是一百塊,按照現在的物價將房租提高三倍已經算是很有節操,剩下的兩百塊她是準備拿來當零花錢的,看這房子的狀況,光打掃就是一項大工程,好像還沒有通電,三百就有些過份了。
不等於燁表態,王秀琴捂着口鼻搶先說道:“本來這裡的租金是三百塊錢一個月,不過你是歐陽的朋友,我這邊什麼也不收,中介費都省了,每個月只要你一百塊錢房租,但是有什麼問題你得自己解決。”
這一手玩得十分漂亮,面子裡子都有了,而且如果歐陽惹了麻煩,只收一百塊房租也算是賣了個大人情,畢竟對方提出來的要求第一點就是便宜,租房子打三折的事恐怕沒遇過吧?
“這樣……不好吧?”於燁反而對這裡極爲滿意,在天極大陸,他的小木屋比這裡還簡陋,只是乾淨而已,現在就是要讓他選擇,他寧願住這裡也不住小別墅。
“沒關係,畢竟要你自己打掃衛生,添傢俱什麼的。”王秀琴說着瞟了一眼歐陽,發現他正對自己豎大拇指,頓時輕鬆不少。
“那這樣吧,我先交六百塊錢房租,如果半年內這裡要拆,剩下的錢就歸你了,如果不拆,半年後你再來,咱們還是按三百塊錢一個月算。”於燁覺得太佔人便宜,有些過意不去,他覺得自己在半年內應該是能賺些錢的。
“那行,就這樣吧,半年後的事半年後再說。”王秀琴說着把租房合同拿出來,填上一些數字,從於燁那裡收了六百塊錢,簽好了字。
於燁不會用鋼筆,握毛筆一般的捏着,一筆一劃的寫了自己的名字,倒是工整,就是花了不少時間。
“還有什麼事嗎?”王秀琴又問了一聲。
“你有車,可不可以幫我去買兩張便宜的小牀,還有蠟燭之類的東西,畢竟今天晚上就要用。”臥房裡有桌有牀,但都已經腐朽得不成樣子,睡上去肯定會壓壞。
“可以,反正你是歐陽的朋友,能幫當然要幫一下,便宜的小牀,那就買帆布的行軍牀,或是充氣牀墊,充氣牀墊肯定要好睡一些,不過直接放在地上,怕會有蟲子之類的爬上來,行軍牀有腳,要好一些,價格都是一兩百塊。”
“那就要充氣牀墊吧,這個地方,不會有蟲的。”於燁感激的笑了笑,考慮了一下,拿出一塊千給王秀琴,託她幫買生活用品。
王秀琴拉着歐陽開車走了,於燁掃出片乾淨的地方來把那女子扶在地上坐好,開始打掃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