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着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捨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王嬌燕隨手抓起桌邊的蠟燭,用力向柳翎砸去,“你找死啊!”
客房唯一一根蠟燭,熄滅。
“別找火了,睡吧。” 柳翎也不想管她了,自顧自脫起了衣裳。
“呃,哪個,我和你睡一起?” 王嬌燕不安的問。
柳翎回頭笑,“你想的美。”
王嬌燕向前擺擺手,小心移動,還是被腳下的椅子碰了下,“呲,那我睡哪?”
“隔壁還有間客房,睡那。”,看到黑暗裡的嬌影來回摸索,柳翎真是納了悶,內功深厚之人,能夜如白晝,自然不會想王嬌燕那般瞎子摸路,話說王獨刀功夫雖算不上數一數二,但也是一方霸主,怎麼會把獨生女兒教的笨手笨腳,這也就算了,居然還放心她闖蕩什麼江湖。
王嬌燕立刻回答,“不要!我害怕!有妖怪,還會吃人!”
“那我睡隔壁。”,柳翎拿起衣服。
王嬌燕一把拉住他,害怕道:“不要,這屋黑!”
“那你想怎麼樣?”,柳翎無動於衷掰開她的手,一雙明目平靜看着她,王嬌燕不知什麼時候起肩膀微微抖動,連身影都有些晃動,柳翎頓時頭皮發麻,已經伸出的手,實在是不好意思再藏在背後了,小心翼翼伸手捧起她的臉頰,卻見白脂俏臉灑滿屋外的月光反射出點點光芒,“怎麼了?怎麼哭了?”, 柳翎僵住了,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王嬌燕猛得摟住他,大力哭出聲,“嗚嗚嗚…,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麼辦?”
柳翎拍拍她的後背,才感覺到瘦弱的嬌背,佈滿纖細的骨頭,硌的手疼,麻木的心瞬間如同水紋般環環漣漪,這麼多天她是怎麼過來的?
“嗚…,我爹他失蹤了,在我離開家的第四天,我…我看見一隊人馬涌進山裡…,我馬上趕回去…,敢回去,之後就是大火…,什麼人都沒有了……,嗚嗚嗚……”,王嬌燕淚流滿面,無助趴在柳翎背上抽搐不已。
“怎麼會這樣?”,柳翎心驚,能動得了暗器家族的王家,會是這樣的人?有或者……
王嬌燕緩緩擡起頭襯着清明的月光看着柳翎,皺起的眉頭讓這位初入江湖的小姑娘看見直揪心,斂帶着笑意的桃花眼也變得深邃起來,看來他是真的擔心了,這個人倒還不錯,心裡頓時滿足不少,自己沒有看錯人。
沒辦法,女人嘛,就是喜歡試探。
又過了一會,眼看這柳翎連動都沒動,王嬌燕覺得玩笑有點大了,索性就不再演戲了,“喂,嘻嘻,我騙你的!我家好的不得了!看你緊張的模樣!”,王嬌燕好心伸手幫他撫平額頭。
“啊!…,你幹什麼?”,柳翎暗自運氣,掌上不是一般的力道。王嬌燕感覺被握緊的手腕斷了般疼。
不等她反應,“我先走了。”,推開懷裡的人,翻窗跳下。
“喂!小氣鬼!不就騙你一次嗎?至於嗎!”,王嬌燕氣的直跺腳。
天沒有亮,街巷飄逸的燭火,十分幽靜。遠處的亭臺樓閣籠罩在月光下,沒有風風雨雨,這種纔是美景。
這也是
一種江湖。
孤寂的江湖。
柳翎單手握着冰冷的酒壺,搖搖晃晃向前走,不知道要去哪,也沒有地方要去,五年了,這種落寞的日子一直都未曾改變,恍惚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公子,公子醒醒,公子。”,黃衣女子輕輕呼喚,連帶手也推動幾下,可牀上的人還是未有動靜。
旁邊的姑娘按耐不住了,“宮主,那位公子怎麼還不醒啊,這都好幾個時辰了!”
黃衣女子伸手拂過柳翎的臉頰,試了下溫度,“我把過他的脈象,沒有什麼大礙,或許是睡着了吧。”
姑娘燦燦笑道:“那就好,這麼…耐看的一位公子可不能有點意外,嘿嘿…,我瞎說的!你們別笑!”
黃衣女子起身,看着含笑她們:“你們呀,最好老實些,長樂宮雖然在江湖上排名靠前,但我們還是要謹慎從事,這可是夜盟主的地方,小心讓人看輕了去!”,這副恐嚇模樣,還真像一宮之主。
下面的幾位小姑娘顫巍巍的着點頭。
“哦,原來是長樂宮啊…” 柳翎隨意做直身子,含笑整理皺亂的衣衫,哪像是昏迷不醒的病人啊!
江湖都知長樂宮只收女子爲主,原本只是尼姑庵的師太心善做出的事,但對着打打殺殺的江湖總不能去破除平靜,就開始對孤兒從小培養,治病救人,妙手回春之術不在宮廷御醫之下,因爲人在江湖,心存善念,長樂宮在整個武林地位非同一般。
便是孔秋雨那般高傲自大的性格,見了她們也不得不以禮相待,更何況江湖本就是刀劍無眼,給自己留條後路,倒也不錯!
“公子,你醒啦!太好了!”,剛纔拐彎抹角說柳翎好看的姑娘,高興的叫出聲來。
“明明都沒事了,還偏裝病人,偷聽別人講話!” 黃衣女子惱羞成怒,悶聲推開門,走出去。
柳翎無奈搖頭,起身穿鞋,又看向屋內的幾位美人:“多想幾位姑娘出手相助,這份恩情來日方長,必會報答!”,還未等人家姑娘臉紅,就已經快步邁出。他本來就沒事,醉酒而已。
真是不解風情!
這是夜孤堂的後院,江湖人都知道夜滄笛有旁人都沒有的大義,卻不知大義背後也是位癡情也不是簡單的人。
後院裝扮的十分精緻,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牆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遠有朦朧裡的樓閣,近有湖中小巧的亭宇,幾株墨菊爲中,環繞着奼紫嫣紅的牡丹,以多彩襯單一,更加體現出墨菊的清高。
柳翎苦笑,清高?不適合他吧!自己不過是一個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而已,哪有福氣,以前沒有,現在更沒有!
剛纔離開的樂襲繪並未走遠,一直看着柳翎失魂般站立在那裡,莫名其妙一陣心疼,走上前去道,“你怎麼了?眼睛怎麼紅了?”
“無事,在下還要多謝樂宮主出手相助。” 柳翎躲避着樂襲繪的視線,深深彎腰做禮。
“舉手之勞,公子也別放在心上。只是想問一句,公子於夜盟主可是舊似?” 樂襲繪眼睛中閃爍着動人的神色。
柳翎負手笑而不語。
他不知道怎麼說,只好選擇沉默。
樂襲繪心裡又多了一層疑惑,她自小在長樂宮長大,跟着師傅學習醫術,並許下貌似被那一絲憂鬱氣質吸引,主動換了話題,
“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柳翎看着她的明目淡淡道:“姓柳單字翎,翎羽的翎。”
樂襲繪溫柔道,“那好,柳公子。”
“樂宮主怎麼會在夜孤堂?” 柳翎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幾日前收到夜盟主書信,受邀來夜孤堂,一路也無事,直到昨日見到公子一人酒醉在街頭…” 樂襲繪解釋道。
柳翎情不自禁翹起嘴角,看來這江湖要掀起風浪了!
先是從王嬌燕身帶虹影雙劍離開王家,不久劍被他人盜去,看來那人也不知道虹影雙劍的奧秘,纔將假劍當成真劍,並下巫蠱,來招殺人奪劍,再是孔秋雨自降輩分做客夜孤堂,身上紋飾竟於那人相似,貌似這兩件事很有關係,現在連避世江湖的長樂宮都來了,那下一步還會是……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江湖平靜了這麼久,也該是時候來一場殺戮了,那虹影雙劍便是開端!
“昨日於柳公子一遇還未說得上話,便已離開,看來有緣還是會再見的!” 夜滄笛從遠處快步走來。
柳翎暗自嘆息,有緣倒是有緣,只是無分罷了……
“昨日還未好好謝謝夜盟主的手下留情。”柳翎雙手抱拳,彎腰做禮。
夜滄笛連忙制止,“柳公子莫要謙虛,若真的動起手,夜某也未必佔得了便宜。”
“哈哈!” 柳翎難得大笑,“夜盟主的孤掌獨行七十二式,據說百位輕功高手一起動手,連第十式是什麼竟無一人看到,否則夜盟主能震得住這南武林嗎?”
這話早就想當面對他說,一個人若有天下獨行的武功,就不能太自負,否則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到頭來也會死在這一點上!
夜滄笛沒有順着話說,卻若有所思的問道:“柳公子可認得江南月家的二小姐?”
柳翎的心猛地震盪,但臉色還是平靜無波,“雨過月華生,如玉江南爭。這月家家主月華生,彈得一手好琴,一曲水煙雨玉,但聞聽上一曲便覺得神仙也不屑,雖有誇張說法但也是表示震撼,更是被武林盡稱‘如玉公子’,這是人盡皆知的,但月家二小姐,請恕在下未曾聽聞。”
夜滄笛面帶苦澀,過去的事他說不出口,每次想起都是覺得自己在凌遲處死,好在樂襲繪溫柔說道:“柳公子不識倒不是公子的錯,月家在江南一帶就是低調行事,既不參加江湖是非,又不和各派結識,但一貫的清靈作風讓衆大家佩服的很,而這二小姐在多年前曾和邊塞外族一戰,保得江南不受鐵騎的踐踏,之後就沒有再關於她的傳聞。只是這位二小姐素來不喜繁花,但對墨菊卻是情有獨鍾,襲繪也並未親眼見過二小姐,”
墨菊,墨菊,莫離,莫離……
柳翎已經察覺到自己失神趕緊說道:“不喜就不喜,花無百日紅什麼都一樣。”
“柳公子說的也對,不過是以花寄情罷了。” 樂襲繪一針見血。
柳翎低頭不語,他沒有話說對這個問題更是沒有想法,要不會多說一句。“既然我已經沒事了,本不想多打擾夜堂主的,在下現在就先行一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