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柱雕金龍,琉璃現五雲。
美人撫碧欄,寒月弄孤影。
秦舒站在九龍殿的樓臺上,撲爍的焰靈燈在琉璃地板上映照出一抹清幽的倩影。她望向王城外的天元帝都,久久不語。
煙霞飄散,燈焰跳動,一陣呼嘯而來的冬日冷風,捲起飛雪散落在樓臺之上。琉璃地板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
“說吧,都城中發生了什麼?”秦舒輕啓脣齒,幽幽地說道。
“回陛下,帝都出現一血色妖魔,分人屍,食人肉,嚼人骨。皇音閣一行七人,僅餘我一人。咳....這是刻憶石保存下來的最後影像。”這黑袍男子聲音虛弱,手臂的鮮血順着指尖不斷的滴落在地板上,宛若死亡的倒計時,催人命數。
“萬書樓的功法秘籍,你可自選其一,下去療傷吧。”秦舒點了點頭說道
黑袍男子聽到秦舒所說的話,也不知是受傷引起的痛搐,抑或是興奮帶來的喜悅。身體顫抖的說道:“謝陛下。”
話音落下,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秦舒看着刻憶石中慘絕人寰的景象,沐浴鮮血的妖魔咧嘴狂笑,滿口的尖牙瘮人可怖,有人持劍反擊被開膛破肚,有人跪地求饒被踩爆頭顱。殘骸堆積,血流成河。那恐懼與死亡交織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不寒而慄,無法呼吸。
放下手中的刻憶石,逐漸從恐懼中抽離出來的秦舒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一口氣。那種畫面,她再也不想看第二次。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迴響在這富麗堂皇的大殿中。
“陛下,我來遲了,還望陛下勿怪。”尚景瑜喘息着說道。
秦舒點了點頭,將手裡的刻憶石丟給了尚景瑜。
尚景瑜匆匆一瞥畫面中的血色妖魔,便放下了手中的刻憶石。一臉不適的嘆息道:“真是災厄臨門,禍不單行呀,前有黑甲神將,後有這血色妖魔,唉。”
“尚先生可有對策。”秦舒問道。
尚景瑜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可否勞煩先生算一卦,這帝都可還有救?”秦舒一臉愁容的說道。
尚景瑜運轉靈力,右手雙指朝着眉心一點,白色符文涌現。隨即右手輕揮,一淺色棋盤憑空而現,天上的星辰佈局映射在這棋盤之上。
老人眼中白光閃現,右手執子,落於棋盤之上,口中唸唸有詞。
“探星,知命。移星,改.....”尚景瑜話音未落,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身子倒在了大殿上。
“尚先生,你怎麼了?”秦舒一臉焦急的問道,她從來沒有見過尚景瑜用這大天衍之術發生這等情形。
尚景瑜緩緩坐起身子,烏黑的頭髮霎時間褪爲白色。聲音虛弱的說道:“天命不可違,微臣盡力了。”
秦舒長嘆一聲,從乾坤戒中取出一金色丹藥給尚景瑜服下。
“這九轉固魂丹,可溫養神魂,還請先生保重身體。”
話音落下,秦舒便走出了九龍殿。
龍陵墓園,是天元帝都歷代先皇的埋骨之地,也是王城的禁地。而這座墓園中深藏的秘密,也只有歷代君王才知道。
寒冬輝月投下斑駁樹影,冷風飛絮點綴着墓碑石像。樹林的中央九座帝王的雕像顯得威嚴莊重。
秦舒行至最後一座雕像面前,欲語淚先流。泛紅的眼眶,滾落的淚珠,讓這位天元帝都的女帝顯得楚楚可憐,惹人心疼。她就這般癡癡的望着這座石像,腦中的記憶涌上心頭。她伸出手緩緩撫摸着這熟悉而又陌生的輪廓。什麼也沒說,卻也好似訴盡了十年來的辛酸苦楚。
一陣溫柔的清風拂過秦舒的面龐,帶走了她的思緒和臉上的淚滴。她回過神來,朝着四周望去,隱隱間,她感覺那個熟悉的人就在自己身邊。隨即自嘲一笑,到底是哪般喜歡,纔會希冀一個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她繼續朝前走去,來到一深幽的寒潭前,奏響了手中的龍紋白笛,清脆的音符沉入潭底,激起陣陣漣漪。
一道古老而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汝前來所爲何事?”
“求請上神拯救天元。”
“你可知,那黃泉血種因何而來。”
“凡女不知。”
“罷了,罷了,如若你待在這龍陵墓園,我可護你周全。”
“那帝都城的數萬修士百姓又當如何?”
“事有取捨,難以兼得。它本就是因你而來,決斷自然在你。”
“在我?秦舒願以一人性命換帝都萬人。”
“你可想好?上清道體,萬年一遇。不出百年,你便可踏足仙界。”
“成仙如何,不成仙又如何。若舍萬民於不顧,我當有愧於歷代先皇,有愧南境萬里江山。災厄臨門,吾亦當身先士卒。”
秦舒的腦海中回想起林宣在說這句話時的場景,那時霜雪壓寒梅,蒼原羣狼嘯,裘袍披肩古劍握,劍指西林,御駕親征。一晃十五年過去了。
“既然你意已決,帶上這五龍旗,佈下五龍覆天陣。這上古陣法所需巨大,以你上清道體爲陣眼,方可滅了那半步臨仙的妖魔。”
“多謝上神。”
秦舒說完,握緊手中的五色龍旗走出了龍陵墓園,回首望了一眼林宣的雕像,眼神一凝,嘴裡喃喃自語道:“等我。”
秦舒走後,兩道低沉的聲音從墓園的寒潭中傳來。
“你明知無用,爲何將那五龍旗交給她。”
“她來此或許爲的就不是求那救世的方子。如此也好,斷了你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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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天煌街
顧言之緩緩睜開雙眼,有些迷茫的環顧四下,清泉寒潭,碧月當空,瓊樓玉宇,煙霧飄渺。花海環繞,清香撲鼻,惹人心醉。一陣微風拂過,讓不遠處的五彩神樹搖晃着斑斕的枝葉。顧言之隱隱看到,那精緻絕倫,巧奪天工的宮殿樓臺,寫着兩個字—“薇閣”
“有沒有人?爺爺?漂亮姐姐?你們在哪?”顧言之有些焦急的大聲喊道。他起身朝着周圍跑去,卻發現不管自己如何逃離終究都會回到這裡。
他注視着前方那叫“薇閣”的瓊樓玉宇,恐怕只有踏足那裡,自己才能找到出去的辦法了。他鼓起勇氣朝着薇閣走去。突然一道溫柔細膩的聲音,打斷了他前進步伐的節奏。
“顧言之!”
又是那道聲音,這一次顧言之發現這聲音很好聽,彷彿有着治癒一切的力量,讓他的內心平靜下來。
她就在我身後,我可以知道她是誰了。正當顧言之要轉過頭時,他只覺頭暈目眩,倒在了花海中,恍惚間只看到繫着紅繩的雪白玉足和長及腳踝的黑色薄紗裙襬,便沉沉睡去。
“言之,言之,醒醒,起來喝藥了。”李修然輕搖着顧言之的身子,把他從夢中拽回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