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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氏跟着領路的大丫頭,進了大廳,穿過一段細長精美的內廊,兩旁奇珍異世、花木疊翠,一樣一樣擺放的錯落有致——

比主母那邊的珠光寶氣好多了。

薛延平行伍出身,沙場征戰、浴血廝殺十幾年,打下了薛家的地盤,安家落戶不過二十年的光景,薛夫也非名門大戶之女。

難怪養出主母那樣的……

不過也好,色厲內荏的繡花枕頭纔好應付。

鄧氏又穿過了一道水晶珠簾。

見着了一臉含笑的徐姝,淡紫色的半袖,更淡一點的淺紫抹胸,玉色腰帶,配了一襲月白銀線的千蝶儒裙。

頭上挽了纂兒,只插了兩支一般兒大小的瑪瑙珠釵。

“鄧姨娘坐。”徐姝把那荷包擺了出來,還有之前的梅花絡子、玉蘭花手帕,笑得嬌俏甜美,“鄧姨娘的手真巧,樣樣兒都瞧着喜歡。”

“二小姐喜歡就好。”鄧氏還以爲要再等一段時間,徐姝纔會單獨見自己,今兒有些突然,一時間沒有想好說點什麼。

便不着痕跡往屋子裡打量,琢磨找點話題出來。

忽然間,她的視線落一副小像上面,目光裡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

怎麼能畫得那樣逼真?

一時間,倒是忘了自己本來的來意了。

鄧氏家的時候,琴棋書畫都有刻苦訓練,卻從未見過這等畫法,畫裡的徐姝好似真兒一般,好奇問道:“這是哪個大師畫的?”

“什麼大師?”徐姝“撲哧”一笑,“這是一位姐姐送給的壽禮。”

鄧氏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掩不住的濃烈興趣,“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若是也安陽,能夠求教幾句拜個師就好了。”

徐姝笑容微淡,提醒她道:“鄧姨娘要是閒着沒事,就再給做幾個荷包吧。”

鄧氏一怔,猛地清醒過來。

自己已經不是鄧家的小姐了!而是徐家的姨娘。

那作畫的,既然被徐姝稱之爲的姐姐,必定是高門大戶的小姐或者少奶奶,怎麼可能跟一個姨娘結交?自己怎麼就忘了這些了。

頓時有些坐立不安,又怕徐姝着惱,趕忙起身,“二小姐喜歡什麼顏色?什麼樣子和花紋,只管說了讓去做。”

“隨便吧。”徐姝不是很意,悠悠笑道:“鄧姨娘,三**最喜歡芍藥花了。”

怎麼莫名其妙說這麼一句?鄧氏一下子悟不過來,暫且記心裡,然後藉口回去找荷包樣子,福了福告辭而去。

出了門,快步跨出院子,一口氣穿過長長的抄手遊廊。

鄧氏鼻子一酸,心裡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有如潮水般噴薄洶涌而出!——

卻還要強忍着不敢哭。

早就知道姨娘不好做,知道自己會薛氏面前受盡折辱,可是今天徐姝的話,卻是自己沒有設防的地方,一下子就擊到心口!

做了姨娘,就連跟別問個話的資格都沒有了——

徐家姨娘的這條路不好走。

很有可能……,自己一輩子都只是一個姨娘。

畢竟徐家到底能不能成事,還是兩說,萬一徐家兵敗……,只怕到時候連姨娘都做不成,等着自己的是跟着徐家一起滅門!——

可是自己沒有選擇。

父親早死了,自己和母親一直依附着叔叔生活,叔叔是個有野心的,別說自己是他的侄女,就算是親女兒也一樣不會猶豫的。

前幾個月,適齡的堂姐剛好嫁了。

不知道這是自己的幸事,……還是不幸。

鄧氏茫茫然的走着,停一處工穿鑿出的小橋流水前面,立欄杆旁邊,唯有沒有的時候,纔可以**自的呼吸幾口。

忽地一記尖銳的女聲傳來,“去問問她,到底長眼睛了沒有?”

鄧氏聞聲回頭,一瞬間還沒有收回漂浮的心思。

“姨娘真是好大的膽子!”青霜已經走了過來,訓道:“奶奶過來了,竟然還大大咧咧的站這兒,還不快點過去請安?!”

鄧氏心裡暗道一聲真是不巧,慌忙上前跪了下去,“給奶奶請安。”

其實平時姨娘見主母,福一福也就罷了。

只是眼下薛氏明顯正上火,正要找地方撒氣,鄧氏不等主母發落,自己就趕忙把姿態做得更低,好讓主母能夠消消氣。

薛氏見她如此低姿態,的確不好再發作什麼,只是也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對方。

於是什麼都不說,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鄧氏跪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若是起來,主母多半要指責自己沒有規矩;不起來……,眼看日頭漸漸升高,這還是次要的,回頭跪也跪了,罪也受了,主母還可能說是自己擠兌她。

心思飛快移動,趕緊站了起來喊道:“奶奶慢走,婢妾先告辭回去了。”

薛氏扭了頭,惱怒道:“叫起來了嗎?”

鄧氏要得就是她這一句話,……不是自己故意拿喬裝樣,而是主母生氣,自己被喝斥了不敢起來,趕忙跪下,“是,婢妾知錯了。”

自己來徐家的這一個月,徐離總共家待了三天就走了。

之後的日子,自己整天被薛氏搓扁揉圓、頤指氣使的,難道還能去告狀不成?苦可以受,但是也不想白白受了。

鄧氏日頭底下跪了一個多時辰,消息終於傳開。

等到徐夫派了丫頭過來時,鄧氏已經是滿頭大汗、臉色發白,渾身搖搖欲墜,那丫頭傳了徐夫的話,“夫說了,讓鄧姨娘回屋歇息去。”

“謝夫恩典。”鄧氏俯身磕了一個頭,搭着鄧媽媽的手,緩緩站起來,卻是腳底一軟,站立不支摔地上。

“姨娘!”丫頭僕婦們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攙扶。

倒不是鄧氏裝樣子,太陽下面跪了小半天,的確是腿軟腿軟站立不穩,……不過之後,卻是故意不睜開眼睛了。

聽得周圍的僕婦和丫頭們各種忙碌,把自己搬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大夫也來了。

隔着簾子診了脈,“不要緊,大概是受累受熱暈了過去。”

“瞧仔細了沒有?”一個清脆嬌軟的聲音,屏風後面插嘴,正是徐姝,“烈日下面跪了半天,怎麼會沒事呢?若是回頭有個什麼好歹,拿是問!”

鄧氏一直都是醒着的,但是這個時候睜眼說話,太過取巧,反倒讓他猜疑,索性繼續閉着眼睛裝昏睡。

回想起上午徐姝對自己的態度,不覺得彼此關係好到如此關心的地步,……無非是自己病得厲害,薛氏那邊就更難看罷了。

那大夫是經常大戶家走動的,自然懂得察言觀色,趕忙又切了一回脈,捻着鬍鬚搖頭晃腦,“姨娘有一些邪火入體,曬得很了,怕是要休養三、五天……”屏風後面傳來一聲咳嗽,趕忙改口,“聽說還磕破了頭,估計要休養十天半個月才行。”

“這出去寫方子,記得……”

徐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小丫頭喊了一聲,“二小姐……”

被打斷說話,徐姝的口氣不是太好,“什麼事?”

小丫頭怯怯聲道:“葉家來,說是葉二奶奶請過去說話。”

“蓮姐姐?!”徐姝的聲音復又高興起來,一串腳步聲響起,步伐飛快的一溜小跑出去,顯然對方是她喜歡相交之。

鄧氏留了心,睜眼朝着鄧媽媽招手,“去打聽一下,葉家二奶奶是什麼?”

*****

“姝兒……”顧蓮眉頭微蹙,柔聲問道:“那些官媒和丁家,是不是都被叫去打了招呼了?”想不明白,“……爲什麼?”

徐姝歡歡喜喜過來,卻被責問,心情當然不會太好,板着臉道:“蓮姐姐說什麼怎麼聽不懂?什麼官媒,什麼丁家,這是從何說起?”

林姨娘心下大急,“徐二小姐,上次不是說的……,要給們七小姐做媒,讓她嫁給黃大石嗎?”

“是啊,是說過。”徐姝眼睛睜得圓圓的,一臉無辜,“只知道黃家,別的可就不知道了。”

別說林姨娘了,就算是顧蓮,都沒十足的把握,更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事情是徐姝搗鬼,全都是猜測罷了。

前幾天讓李媽媽去了一趟丁家,把林姨娘的意思轉達了,又說了大夫最近心情不好云云,……嫡母之於庶女的面甜心苦,後宅的婦豈會不懂得?丁家覺得既然不虧損什麼,又能和顧家攀上親戚,也算不錯,最後倒是被說動了。

李媽媽放心回來,告訴了顧蓮事成的消息。

哪知道等啊等啊等了幾天,就是不見丁家的再次上顧家提親,……林姨娘急得直催,顧蓮只好又讓李媽媽去丁家問話。

結果家卻改了口,說是自己公子今年流年不利、不宜婚娶。

顧蓮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緣由,還是林姨娘實忍不住,跑來了葉家,說起前幾天遇到徐姝的事,這才讓她有點頓悟。

只是眼下徐姝死不認帳,真是無可奈何。

而且退一萬步說,她即便認了,顧蓮也不可能拿她怎樣,更沒有辦法強行要求她做什麼,今兒叫過來,……不過是確認一下罷了。

確認一下,後面好做出相應的打算。

顧蓮不能得罪徐姝,而且實也犯不着,……雖然不明白她爲何執着把桐娘嫁給黃大石,但是即便這門親事真的成了,對顧家和黃家也沒有什麼害處——

不過是顧家面子上不好看罷了。

因而緩和了神色,微笑道:“也是胡亂猜的,姝兒妹妹別放心上。”

“沒有,怎麼會呢。”徐姝笑眯眯的,上前挽了顧蓮的胳膊,一手輕輕摸着她凸起來的肚子,“等小傢伙生出來,可就要當便宜姨母啦。”沉吟了一陣,“唔……,送點什麼東西好呢?”

根本就不理會林姨娘,只當對方是一塊背景牆。

顧蓮都不敢得罪的,林姨娘豈會有膽子敢去多嘴什麼?想多說一句告辭的話,都覺得說不出口,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悄悄的告辭出去。

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女兒的婚事是如何一個了局。

快到顧家時,馬車卻被截住。

“請林姨娘過去說話。”

林姨娘一臉惶惶然,心驚膽顫跟着上了馬車,掀開車簾,看見一張甜美可的俏麗臉龐,和一雙冷冰冰沒有溫度的眼睛。

“徐……、徐二小姐。”

徐姝淺淺一笑,“有幾句話與林姨娘細說。”——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花式】撒花的妹紙們都能瘦成一道閃電!E杯閃電(っVωV)っ

PS:沒有故意黑化徐姝,性格設定就是這樣,說好聽是恩怨對錯分明,說狠點就是睚眥必報,再說她本來就不是嬌滴滴的小白花~而爲自己慘死的姐姐徐嫺是她的逆鱗~~另外還有一塊,顧蓮勉強算得上是~~後面還會寫到徐姝的性格,其實對哥哥們都是有怨氣的~~(這不算劇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