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只要你能過得好
花玉琿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不明白飄香雪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瞠目結舌地望着他,彷彿在盯着一個天外的來客。
“帶她走,遠離這塵世的是是非非,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飄香雪繼續淡漠地說着,彷彿所說的事,與他自己沒有任何的關聯。但緊握的雙手,卻泄露了他心底深埋的痛。
“你是發現你的敵人太過陰險狡詐,怕連累了水竹,所以才選擇放手?”花玉琿動容道,他久居天宮,一直過着清心寡慾的生活,直到遇見水竹,才懂得了什麼叫感情,但此時飄香雪卻給他上了更加生動的一課,原來愛一個人,可以是這樣的無怨無悔,無慾無求,只要她過得好,就可以一無所求。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刻帶她迴天宮。”飄香雪冷冷道。
“只怕他不會跟我走。”花玉琿嘆息道。
“爲什麼?”飄香雪不解地問。
花玉琿盯着飄香雪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因爲她已經認定了是你殺死季寞梧的,而洛清秋也因你而死。”
飄香雪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蹙眉道:“她就是因爲這個要殺我的,她,並沒有中毒?”
花玉琿微微點頭,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飄香雪感覺到自己的心被絞痛着,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
“你的傷……”花玉琿擔憂地上前想要扶住他,此時的飄香雪看來是那樣的孤寂和悽傷。
飄香雪伸手推開他的手,冷聲道:“沒事。”傷口雖然疼痛欲裂,但是卻比不上他心痛的萬分之一。
“帶我去見她。”飄香雪的聲音裡有着冰冷的決絕,讓人無法拒絕。
花玉琿不由自主地想要聽從他的要求,邁動腳步,走到洞口,卻忽然停了下來,警惕地問:“你要做什麼?”
“帶我去。”沒有任何解釋,仍然只是冷冷的堅持。
本能地,花玉琿不想讓他們見面,勸阻道:“見了面,又有什麼用?”
飄香雪不再說話,邁步從花玉琿的身邊走過,毫不猶豫地向洞外走去。
花玉琿長嘆一聲,還是緊緊地跟了上去。兩人一出洞口,便遇上了迎面而來的水竹。
水竹一見飄香雪,眼中頓時充滿了仇恨,那仇恨的火焰足以將人心燒灼成灰燼。
飄香雪的心,再一次被絞痛,忍不住用手捂住胸口。水竹對他的痛苦視若無睹,只是仇恨地看着他,緊緊握住手中的軟劍。
“我沒有殺季寞梧。”飄香雪忍痛解釋着,水竹仇恨的目光,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想不到你也學會了狡辯。”水竹冷冷的一句話,頓時將飄香雪的心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你真的不信我?”飄香雪的聲音中有着不可抑制的輕顫。
水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從懷中掏出那本‘念冰劍法’,衝着飄香雪一揚,冷冷道:“這本劍譜,你怎麼解釋,不要跟我說,是你送給季寞梧的。”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丟的。”飄香雪黯然道,不敢正視水竹仇視的目光,因爲那目光足以刺得他心中滴血,“但的確不是我送給季寞梧的。”
“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丟的?”水竹氣得身子發抖,咬牙切齒地道,“那我可以告訴你是什麼時候丟的,就是在你毒死了季寞梧,倉惶逃走的時候丟的。”
飄香雪驀然將目光投注在水竹的臉上,此時的水竹讓他覺得竟是那樣的陌生,從相識以來,兩人雖是聚少離多,苦難重重,但那種心靈相系的默契卻一直在兩人之間存在,而眼前的水竹對自己已經全然沒有了那份默契,有的只是深深的懷疑和刻骨的仇恨。
“如果真的是我殺了他,你是不是就會爲他報仇?”飄香雪的聲音裡有着說不盡的蒼涼、悽傷,目光灼灼地望着水竹那張清逸絕俗的臉,痛楚中藏匿着一絲希冀。 ωωω● ttKan● ¢O
“你終於肯承認了。”水竹一聲冷叱,手中的軟劍已隨着話音毫不留情地刺向飄香雪。
飄香雪靜立不動,只有勝雪的白衣在清風中舞動,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水竹的臉,而無視那柄刺向自己的軟劍。
水竹卻沒有因爲他的不動而心軟,軟劍帶着勁風,刺到飄香雪的胸前,對準了飄香雪那曾經飽受創傷的胸口。
花玉琿曾說過,飄香雪的心臟已是舊疾加新傷,只要再傷一次,便是神仙難救,然而飄香雪卻依然沒有動。
水竹的軟劍,絕不因他的不動而心軟,刺向他的速度毫不遲緩。
離無言與古天悲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由齊聲驚喝:“飄香雪,快躲開。”但也只能驚喝,卻是不及救援。
劍尖已經觸及了飄香雪胸前的白衣,瞬間便可刺入飄香雪的胸口,要了他的命,飄香雪卻依然沒有躲,只是星目中流露出絕望的哀傷,卻依然一瞬不瞬地望着水竹。
水竹的臉上沒有傷痛,只有冷凜的殺機。冰冷的軟劍在刺破衣裳的瞬間,帶着嗜血的勁力,繼續前行,卻在觸及肌膚的瞬間失去了目標。
將飄香雪拉開,救下他一命的,是一直冷眼旁觀的花玉琿。
水竹立即惱怒地望向花玉琿,斥責道:“你要幫他?”
“我不是幫他,”花玉琿淡然道,“我是在幫你,因爲我不想你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他是無辜的?”水竹冷哼道,神色中有着明顯的不滿。
“我相信。”花玉琿目光堅定地道,“我相信飄香雪不是一個卑鄙小人。”
“那就是說,是我誣賴他了?”水竹生氣地質問道。
花玉琿見她生氣,不由得嘆了口氣,柔聲道:“我沒有認爲你誣賴他,我只是不想讓你被人利用。”
“沒有人利用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發現的。”水竹已經不想再多做解釋,一邊說,一邊又挺劍攻向飄香雪。
只見白影閃動,水竹手中的軟劍被牽引,不由自主地停住,緊接着一道異香傳入鼻息,水竹驚覺時,只來得及說出一個“你”字,身子便已軟軟地倒在了花玉琿的懷中。
“放心,我只是要把他帶回天宮。”花玉琿對飄香雪快速地解釋道。
飄香雪臉上的驚怒被信賴取代,由衷地道:“謝謝你。”
“能得到白衣侯的一聲道謝,可不容易。”花玉琿用調侃的語氣掩飾着心中的感動和敬佩,“恐怕放眼天下,我應該是第一人吧。”
“你的確是第一人。”緩過神來的古天悲走近他,笑道,“他那冷得凍死人的性子,你能得他一句‘謝謝’,實屬不易。”
花玉琿被他的樂觀感染,微笑道:“這麼說,我是萬分榮幸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離無言望望這個,瞧瞧那個,一頭霧水地問。
不等花玉琿解釋,飄香雪已冷冷道:“快帶她走吧。我不想夜長夢多。”
花玉琿經他提醒,這才心中警覺,抱起水竹飛逝而去,沒有再多說一句。
飄香雪一個人坐在窗旁,室內除了寂靜,還是寂靜。酒,不住地傾入愁腸,卻無法消除那心中的萬緒千愁。
在回丐幫的路上,飄香雪已經簡單地向離無言和古天悲解釋過,所以他們都知道了水竹對飄香雪的絕情,因此雖見他如此哀痛,卻不敢再多問一句,生怕觸動飄香雪的隱痛,只是默默地守在門外。
秋晚霽端坐一個托盤走了過來。離無言立即關心地指着托盤問:“這是什麼?”
“蔘湯。”秋晚霽輕輕地答了一句,雙頰竟因而染上了紅暈。
“他的傷還沒好,的確需要好好補一補。”古天悲故意輕描淡寫地說着,生怕再惹她尷尬,同時,體貼地幫她推開了房門。
秋晚霽感激地衝他微微頷首,端着蔘湯走了進去。她的腳步很輕,而飄香雪又是神思恍惚,所以直到她走到了他的身邊,飄香雪卻依然沒有察覺。
秋晚霽望着這個癡情的男人,幽幽輕嘆,柔聲道:“酒喝多了,只會傷身,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飄香雪這才發現了她的存在,緩緩轉頭望向她,目光卻依舊茫然。
秋晚霽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酒壺,飄香雪竟然沒有抗拒,任由她將酒壺拿走,目光凝注在她的臉上,神色惘然。
秋晚霽將酒壺放在一邊,端過那碗親手熬製的蔘湯,遞與飄香雪。
飄香雪沒有說話,也沒有接;秋晚霽便只是端着,亦是沒有說話。
蔘湯雖然不沉,但是端久了,卻不免手痠,更何況秋晚霽根本不會武功,只是一個弱質纖纖的普通女子,因而她的手臂已經痠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但她卻依然倔強地端着,沒有絲毫的退縮。
飄香雪似乎終於意識到了她的辛苦,接過蔘湯,卻沒有喝,秋晚霽依然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以後,不要再送了。”飄香雪黯然道,迷惘中對了幾分悽傷。
“如果拋不下,就去找她,想辦法將誤會解釋清楚;如果想放手,就要釋懷,不應該如此折磨自己。”秋晚霽忽然幽幽說道,打破了先前的沉默,更在飄香雪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