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真武殿接下來的行動,卻如幾人所料。宗門只允許門下弟子在烏澤島的百丈範圍內覓尋,並嚴令不可單獨行動。唯有獨孤陽明,連續幾天,都是單獨行動,一直尋找曾經來過的那塊“故地”。
這一日,獨孤陽明如往常一樣,攜三隻靈獸,憑感覺往前尋覓。在記憶裡,當時奔跑的距離,怎麼也不會太遠,最遠亦不超過兩個時辰的距離。而且,現如今的道行,也與那次有天地之別,行走的速度肯定不能按兩個時辰來估量。
終是無果後,實在無奈之下,便果斷放棄尋找那片屍海的目標,把注意力集中到採集島上的靈材來。
一路上行來,碰見不少同門。不過,像他這種人,大概是不招人喜歡的。大家亦都繞着走,只有子午谷的人才會互相打個招呼,聊侃幾句。
午時,估莫着又走出了兩個時辰的距離,也理應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挑了一棵大樹,確定周圍不會有莫名的危險後,才坐下休息。取下腰間掛的酒葫蘆,輕抿幾口。又看着自己採集的五份三品靈材,不由得一陣輕笑,嘆息道:“我什麼時候還會在乎三品靈材了呢!”
無意間看向三隻靈獸時,一對小狼耳朵豎起,緊盯前方。須臾,發出幾聲“唬、唬”的示警聲,作出戰鬥樣。緊接着,地面劇烈震動。
獨孤陽明並沒有動,只是靜靜的坐着。此刻,他清晰的感覺到,這種地面震動是由別處震動傳過來的震波所致。而震源就在小狼虎視的前方不遠處。心中不由一緊,本能的從如意腰帶中摸出兩顆珠子。
倏忽間,地面的震動更加劇烈,耳邊傳來一陣天籟之音。獨孤陽明猛然臉色一怔,眼神黯然,機械的將三隻靈獸裝入獸籠。整個人如幽魂一般,快速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霎時間,時空停流,步履如飄。音似勾魂音,人非散魄人。勾魂魅音撩人心,有魄無魂不知歸。路無盡頭時,人無疲乏時。直至一道金光遮住視線,一縷清溪斜掛在眼前。清溪中的一塊橢圓形大青石,由四尊異獸塑像按四象之位守護。
一聲飄渺之音傳來:“歸去來兮!”
只見獨孤陽明輕輕走到小溪裡的青石旁,盤膝坐其上,雙目微閉。此位置正好處於金光光束的正中。良久,青石周圍緩緩升起青光,將金光徐徐托起。大約齊至獨孤陽明的膻中位置時,兩股光束不再移動。
膻中穴如吸光鏡,均勻吸收兩束光芒。又如活泉之眼,將所吸光芒上行至印堂處,下行至被無名神力開闢出的丹田處。漸漸的,兩道鮮明的光芒,發起膻中,傳於丹田與印堂,逆行於任督二脈,通二脈而遍全身。
悠久,遍於全身的靈力光芒,似江河溢滿,直欲衝出奇經八脈。獨孤陽明手中的斬仙誅神尺不由得顫抖起來,慢慢的靠向左手,靠緊左手,其另一端正好是兩顆珠子。
當與珠子接觸的一剎那,奇經八脈中過剩的靈力光芒,如江河決堤,傾灌而出。誅神尺尺身的前上後下棱角處,泛起青光,前下後上的棱角處,泛起金光,尺身中心是金、青兩道光芒凝結纏繞而成的靈河。靈河滾滾遊動,如清溪一樣纏綿不絕。
一個時辰後,便產生出如斯景象:膻中生起兩道靈力,上行靈力先至印堂,再循經軀體左邊的經脈,最終從左掌心出;下行靈力至丹田,亦循經脈絡,最終從右掌心出。而將之連接並處混沌象的,正是斬仙誅神尺與三寶如意珠。
奇怪的是,不知什麼時候,其背後又起了一道通天光芒。上半部分是金光,下半部分是青光,兩道光芒似乎正
灌注於某一物體上,又似是達至某一平衡點後,處相持階段的狀況。
時光流轉,靈力光芒經久循轉。悠悠間,七十二個時辰已逝。獨孤陽明才慢慢醒轉,起身一看,發現自己還在那棵大樹下。
*****
話說,獨孤陽明遲遲未歸之事,並沒有引起宗門的任何注意。若不是子午谷哪感天動地的悲慟哭聲,一切就如往常平靜了。
原來,獨孤陽明未歸的第二天,令狐旭正就已經察覺到了異常。當他選擇再等一天,仍不見獨孤陽明歸來時,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一個人不管不顧的上島尋找二哥。但是,他喊破了喉嚨,流乾了眼淚,就是不見任何迴應。
若不是黃石等人發現他已經處於瘋癲狀,將他強行帶回不周山,都不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而這幾人,又不像獨孤陽明那般胡鬧,沒任何法子找到宗門的師兄。只有黃石與閭丘樂語去找了宇文逸仙,沒見到其人,卻被丹堂的其他人給打發了。
雖說接下來的兩天時日,另五人一直陪着令狐旭正,可他那無神的眼睛裡,再也擠不出眼淚,只有乾渴的喉嚨裡發出悲鳴聲。要不是又有人突破凝元境,由徐懷遠帶至子午谷,才發現此事,當真真沒人注意到。
徐懷遠聽聞黃石等人的言詞後,將此事稟至掌教真人及幾位長老,而掌教真人的意思亦只是令龔伯符等人,組織人手前去尋找。
數十名神意境弟子,御空飛行,穿越於百丈範圍內。連續搜尋十六個時辰後,纔回山覆命。
當然,雖說獨孤陽明剛入門不到四年,且其貢獻已經超出了神意境巔峰所能做的,但對於真武殿來說,損失這樣一位“奇才”,根本無關痛癢。譬如,前掌教便是因脾性急躁,急於破境封光,達至天罡境時,卻因意外而隕落。最終,由同脈小師弟接掌。就連這樣重要的人,也未能使真武殿如何,更何況一個凝元境初階的弟子。
再說了,這樣的弟子,不周山有數千人。損失一人,大概等同於滄海中蒸發一滴水珠吧。而對於搜尋結果,掌教與長老都未多做過問,便草草了事。
話回令狐旭正。自從經歷烏澤島之罰後,他的內心堅強了許多,但仍是很難一下子接受現實。經過黃石、居正奇等人的反覆勸慰後,情緒有所好轉。仍決定再上島尋找自己的結拜義兄。
黃石拍着胸脯說,陽明師弟給了我第一筆修煉財富,我理應報答大恩。儘管宗門不當回事,但尋找他的事,算我一份。另幾人亦差不多意思,只是他們沒發現,閭丘樂語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
細細算來,獨孤陽明甦醒之日,已是他消失的第七日。
將剛纔所經之事仔細回憶了一個時辰後,腦海中只有靈力光束流轉的記憶,至於那縷清溪、那塊青石,猶似從未出現過。
此刻,也更是確定,那兩道光束驅動的靈力流轉路徑,正與第一個“字”的筆紋十分吻合。心道:“看來,我終於過了第一關。可是,後面的八十個‘字’,又該如何呢!”
正回想時,心底發起一聲吶喊:“歸去來兮!”
這一聲,將獨孤陽明徹底喊清醒,整個人瞬間又恢復了原狀,本性再現,不由得大罵起來。罵罵咧咧的往回走。
時值申時正時,同門弟子搜尋採集靈材後,亦開始從各處丘嶺走出,準備回不周山。
不經意間,便聽到一位少女輕笑幾聲後,娓娓道:“獨孤陽明哪個賊小子
,此次肯定是回不來了。宗門師兄們連夜尋找,都未見任何蹤跡。”
一位少年哼聲道:“死了好哇!免得他又張狂無比!有點臭貢獻,好像就能怎樣似的。宗門的將來,還不得靠龔師兄、景師兄他們麼!這種野小子,我呸!”
向前走時路過一處岔路口,又走出幾人。他們互相打了個招呼,又開始大論獨孤陽明消失的事情。
獨孤陽明一言不發,看着這些始終不回頭,只顧着咒罵自己的同門,暗自道:“我消失了七天?他孃的,這可真是邪門了!”靈機一動,將地上的泥土摸在臉上、衣服上。跟着這些人一起上船,獨自躲在船角落裡,回不周山。
有人也曾朝這邊看來過幾眼,但對這位渾身髒兮兮的同門,皆是表現出厭惡之意。無不敬而遠之。
獨孤陽明眼望滄海,內心嘆息道:“唉!人家不喜歡我嘛,有什麼好奇怪的呢!論我的貢獻,足矣對得起授道之恩。也罷,待我再立奇功後,就離開不周山。以前,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也能生存下來。現在,我還怕個屁。”
思緒隨着激起的圈圈水波傳向遠方,內心憂悶不已。因爲他知道,消失這麼多天,令狐旭正估計又得發瘋了。不由得暗自罵道:“哪個沒出息的傢伙!”
突然,一聲清高的嗓音喊道:“回山啦!大家下船!”
獨孤陽明打了個機靈,站起身,收心寧緒,快速下船,順着小道直奔子午谷。剛至子午谷入口處,一顆大腦袋晃晃悠悠的出現在眼前,哪人謹慎而又試探的叫道:“陽明師兄,是你嗎?”
獨孤陽明哪管他,只顧着朝令狐旭正的洞府走去。閭丘樂語從身後一把攔腰抱住,大聲吼道:“別跑!”
“胖子,你找死呀!還不放手?”獨孤陽明惡狠狠的說道。
閭丘樂語急道:“師兄,你又去哪兒了?怎麼一消失,就是七天呢?令狐師兄都快急傻了!”
獨孤陽明一甩手,快速朝山道跑去,閭丘樂語“嘿嘿”大笑,亦緊跟在身後。二人一前一後來至令狐旭正的洞府時,正好趕上黃石等三人出來。三人齊吼道:“陽明?”
令狐旭正猛的一把搬開三人,衝將出來,抱住獨孤陽明。只是,此刻間,他不敢哭!
獨孤陽明肅然問道:“老四,如果我死了,你還會活下去麼?”
令狐旭正緩緩鬆開手,看着這位在自己心裡是多麼威嚴的二哥,斬釘截鐵的回道:“不會!我寧願與二哥同赴黃泉路,也絕不會苟且偷活於人世間!”
獨孤陽明點點頭,道:“我們四人中,要說真正發起狠來,你最狠。你能這麼說,算你真狠!不過,……!”搖頭嘆息後,續道:“不過,我遲早會離開不周山的!而你又有了牽掛,故而很多事,你要漸漸的取捨!”
居正奇似乎很懂獨孤陽明的心境,輕聲問道:“陽明師兄,是因爲很多同門因你消失而拍手稱快嗎?還是因爲你消失這麼長時間,宗門沒人真心找你、幫你,傷了你的心?”
獨孤陽明搖頭道:“都不是!是因爲我自己!”說完後,又拍了拍令狐旭正的肩膀,叮囑道:“小四,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結拜義兄,就不要忘記我以前告訴你的話語。特別是在關鍵時刻,永遠要多想想,別動不動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令狐旭正重重點點頭,“嗯”了一聲,又咬脣搓手的小心問道:“二哥,這次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突然就消失了呢?”
獨孤陽明信步離去,淡淡的回道:“因爲第一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