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彥華的吩咐,巧兮將景兒請來書房後便離開了。
而周彥華既然打定主意這段時日送走沈青,也便開門見山地說:“我打算近日將你家小姐送走,若需準備什麼,你列一份清單。”
景兒惶惶然地擡頭:“先生此話怎講?”
周彥華正襟危坐,一臉肅容地道:“景兒姑娘是聰明人,自然知曉我此舉的用意。爲了沈小姐的名聲,景兒姑娘該是知曉如何做。”
景兒頓時慌得跪倒在地,殷切地懇求道:“先生,小姐如今可是懷了您的骨肉。您這個時候將小姐送走,奴婢……奴婢當真不明白。”
周彥華也不急,不疾不徐地說着:“三個月前,我與美珠留宿小溪村的前一夜,我看望過你家小姐離開後,你如何瞞着衆人的眼引進了一位男子,我姑且不追究,單論你主僕二人那夜做下的事,需要我詳細說明麼?”
景兒伏首在地,戰戰兢兢地說不出話來。
周彥華見狀,繼續道:“念在你主僕二人一直安分守己的份上,我只是將你二人送走。此事若傳到長安,我想你應該明白後果。”
我從未見周彥華如此不講情面的一面,而此時,他身上散發而出的威嚴正派之氣,也震懾得我有些膽戰心驚。
我幾乎忘了,他落難白水鄉之前,也曾在官場裡浸染了數年。這些年來,他那身官家氣派早已收斂,卻並非消失殆盡了。
撂下幾句話,他並未與景兒多說,便打發景兒去了。
待書房內只剩下我與他時,我依舊有些回不過神來,周彥華卻一手扶過我的腰身,恢復了一貫的溫和姿態,笑着問了一句:“夫人可滿意?”
我默默吞了口苦水,穩了穩心神,道:“滿意。”
周彥華未曾留意到我眼中些許異樣的情緒,抱着我蹭着我的肩,恍若積壓在心頭的石塊終於落下了般,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往後,沒人再來堵你的心了。皇上已給了回覆,讓我從此安安心心在此教書,蕭家的事,他會處理。”
我不曾想到遠在天邊的天子竟然如此好說話。先前,他還聯合蕭家給周彥華施壓,竟然因周彥華的些許建議,便又改變了主意。
我有些難以置信:“皇上爲何要偏向你?”
周彥華露出些許追憶之色,嘆道:“多年的師生之誼,他終究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學生。百姓需要這樣的仁君,國家更需要這樣的明君。”
忽聽他這番大義爲國爲民之言,我心中便有些惶恐,低低地問道:“你心憂家國百姓,還想重回朝堂麼?”
周彥華擡手捋了捋我的秀髮,笑着親了親我的臉頰:“我已無心朝堂,只是念在多年的師生之誼上,略盡綿薄之力而已。朝堂風雲變化多端,我僥倖死裡逃生,怎捨得你隨我攪進這趟渾水?”
我微微嘆息道:“怪我蠢笨無用,才讓你一身才華被埋沒。”
“說什麼傻話!”周彥華認真又嚴肅地道,“如今的生活纔是我想要的生活。再說,夫人如此聰慧機靈,爲夫可是望塵莫及呢!”
我嗔怪道:“你這可是在挖苦我了。”
周彥華正色道:“我真心實意地誇你。不愛聽?”
彼此嬉笑打鬧片刻,周彥華的手腳漸漸有些不安分,我嬌喘連連地推拒着他的親近,羞紅了臉頰看着他。
周彥華此時才恍然大悟,笑道:“一時忘了,你懷有身孕。”
我怒視他一眼:“如此重要的事,你竟也會忘了?”
周彥華卻是笑着沒有接話,目光溜向我的腹部,手掌輕輕撫摸着,溫柔又小心地問道:“辛苦不辛苦?”
我笑着搖了搖頭,想起前陣子誤會老夫人一事,心中有愧,當下便徵詢着他的意見,詢問了一句:“抽空,我想出城看看老夫人,算是賠個罪。”
“不準去!”
我哪裡想得到周彥華會如此乾脆地拒絕。
我拉住他的胳膊,軟軟地央求道:“我的身子並未中你們所說的那種秘製迷香,可見老夫人當日什麼也沒做,是我自己不勝酒力才……老夫人好心招待我們,我們卻誤會了她,我心裡過意不去……你若是不放心,抽空你與我一道去,好不好?”
周彥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不行便是不行!你是還想再醉一次酒?”
那夜的場景,我歷歷在目,聽聞不由得紅透了臉頰,囁嚅道:“不去便不去,兇我做什麼?”
我撒手要走,周彥華又拽住我的手腕,聲音軟下去幾分:“我是爲你好。老夫人的身份神秘,子舒還在調查中,我不放心。”
我氣哼哼地回了一句:“你們就是疑神疑鬼!老夫人多麼親切的人,即便身份成謎又如何?我信她不會害我!”
周彥華隱隱有些不悅,皺眉低聲道:“我更不會害你。”
我頓時無話可說。
正如周彥華所說,他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好,又怎會害我呢?
聽了他這句柔腸百結的話,我心中的一點抑鬱不快也徹底消散,轉而柔情款款地望着他,紅着眼眶道:“我聽你的,不去便是。”
當夜,沈青拖着三月大的肚子前來找周彥華,哭着哀求着不要逐她出門。
平日裡,沈青一直表現得溫婉大方,儀態舉止優雅從容,哪裡像今夜這般不顧形象地跪地痛哭。
“夫君,妾不知做錯了何事,惹得夫君動怒,要將妾休棄?”
我看到周彥華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聽聞沈青依舊裝傻的態度,他冷聲道:“你當真不知犯了何錯?”
沈青雙膝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地道:“妾……當真不知。妾得夫君一夜恩寵,有幸懷有夫君的骨肉,求夫君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將妾送走。”
周彥華的目光在她腹部停留了片刻,緩緩地道:“你腹中是誰的骨肉,沈小姐想必心中有數。”
沈青茫然不解地問道:“夫君……此話何意?”
周彥華皺眉問:“你當真不知?”
沈青搖頭,擡頭看了看我,又低頭蹙眉,似在認真思索回憶:“妾記得爲小少爺做了件春衫,夫人便讓我夜裡梳洗打扮一番,後來,夫君夜裡前來看望妾,並留了下來……”
說到最後,她緊咬着嘴脣,滴滴淚珠落在地板上。
“妾自進門後,從未想過爭什麼,能得夫君一夜恩寵,妾已是感恩戴德,又怎會做出有損夫君顏面的事來?”沈青臉上的表情有些悲憤,她哀怨地看着周彥華,苦笑道,“妾知曉夫君與夫人情意深厚,對妾無絲毫愛慕之心。妾不知夫君聽信了誰人的謠言,讓夫君懷疑妾的清白。既如此,妾又有何面目苟活於世?”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跪在地上的沈青突然起身直奔牆角,我反應過來時,沈青已撞上了牆角,身子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
我嚇得捂住了嘴,傻愣愣地看着周彥華上前扶起她。
沈青的額角已滲出大片血,血線流了滿面,在搖晃的燭光下,原本柔媚美麗的臉龐,變得淒厲可怖。
而沈青的意識卻還在,她望着面色焦急的周彥華微微笑了笑,悽哀美麗。此刻,她面上痛苦猙獰,卻依舊氣若游絲地說着:“妾既然被蕭家和皇上送進了門,生死皆是夫君的人……妾未做過對不住夫君的事……”
“你別說話。”周彥華的臉色有些難看,擡頭看了看我,輕聲吩咐道,“在屋裡看着孩子,我送她去子舒府上。”
我知道沈青不能出事,至少目前不能出事。
在周彥華抱着氣若游絲的沈青出屋後,我仍舊有些緩不過勁來。
這一刻,我徹底糊塗了。
沈青願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難道……她真的懷了周彥華的骨肉?
可是,周彥華分明沒碰過她,又怎會……
周彥華不是說,孩子的父親找到了麼?沈青又爲何要不顧性命地取得周彥華的信任?
到底哪裡出了錯?
這一夜格外難熬,而周彥華卻是徹夜未歸。
我在東屋看到景兒一人忙着修剪花木的情景,突然有些好奇:她爲何不擔心沈青如今的生死?竟還能如此悠閒自在地料理花木?
心不在焉地用着巧兮送來的早飯,我草草吃過後,讓她幫忙照料着周洲,換了身衣裳便前往赫連平府上。
出門未走幾步,街坊鄰居看我的眼神卻不似往日,客氣地喚一聲“周夫人”便又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交頭接耳了。
而在我穿過主街時,卻聽到一首新童謠,唱的卻是:
周子有風姿,原是天子師,一遭落難白水鄉呀,可憐了京城蕭小姐,便宜了魚家二姑娘。嘿呀喲,可憐了京城蕭小姐,便宜了魚家二姑娘。
天子念師恩,送美延子嗣,無奈家中妻兒鬧呀,逼得那美人失了子,鬧得周先生丟了兒。嘿呀喲,逼得那美人失了子,鬧得周先生丟了兒。
一夜之間,流出這樣的歌謠,我心中又急又氣。面對路上形形色/色不懷好意的眼光,我只能加快腳步疾行,心中卻愈發疑惑了。
沈青的孩子沒了?
可是突然間傳遍大街小巷的歌謠又是如何流傳出來的?
我儘量不去看路上行人不善的目光,擇了幾條僻靜的道路前往赫連平府上。
在我走進一條僻靜的巷道里,我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可每每回頭去看,身後卻無一人。如此走了半路,那種被人跟蹤的感覺愈發強烈,再等我回身去看時,頭頂卻跳下一團黑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再等我醒來時,卻是陌生的房間,屋子內充斥着木頭的黴味,就連我身下的那張木板牀也隨着我的移動而咯吱咯吱地搖晃着。
我起身環顧着四周,屋內除了簡陋的桌椅和牀榻,別無他物,空間逼仄得令人窒息而壓抑。門縫投進幾縷細碎的日光,空氣中的塵埃在光影下跳躍浮動,彷彿我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我緩緩走到門邊,猶疑地打開了那扇簡易的木門,卻在門外看到兩名守在門外的中年大漢。
我狠狠地吃了一驚,又聽到兩人恭恭敬敬地對我彎腰:“小姐。”
我心中茫然無措,又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達此處的,難免忐忑。
遠遠地,我便見到逆光而來的青衣少女。
兩名大漢依舊恭敬地對着那少女行了一禮:“小姐。”
那少女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便向我看來,不辨喜怒地道:“隨我來吧。”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住在東屋服侍沈青的景兒!
小姐?
難不成她與沈青之間,她纔是真正的小姐?
我心中有諸多疑惑,跟隨景兒走過幾道小路時,才發現我此時身在一座普普通通的農家小院內。此座小院坐落於山腳,附近偶見縷縷炊煙飄起,雞鳴犬吠間,倒有幾分鄉野氣息。
許是因有景兒這個相識之人在此的緣故,我先前的不安反倒少了些許,低低問了一句:“你與沈青之間……究竟是何關係?”
景兒笑着瞅我一眼,神情寡淡地道:“如你所見那般,她主我僕。”
我嗤笑:“事到如今,你別哄我。你將我弄到這荒郊野村裡,究竟有何圖謀?”
景兒停住腳步轉身看着我,目光晦澀難明,嘴角輕輕勾起,笑得有些無奈:“總之,我不會害你。”
說着話時,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關懷之情未能逃過我的眼睛。我正納悶着,她又不耐煩地催促道:“隨我見了那個人,一切自會揭曉。”
看她這副模樣,我也不好繼續追問。她既然如此說了,我也便將心中的萬千疑慮壓下,且等見了即將要見的那人再作打算。
只是,我毫無預兆地被擄掠至此,也不知周彥華如今怎樣了?
“景兒,周先生可知曉我如今在此?”
聞言,景兒卻是涼涼一笑:“沈小姐肚裡的孩子沒了,如今生命垂危,他如今哪有心思顧及着你呢?”
我自然不會被她這番挑撥離間的話所擾,只是神色嚴肅地問道:“你實話告訴我,沈青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景兒自顧自地向前走着,沒有理會我,卻是在將我帶到農家小院的一處偏屋時,語氣輕柔地對我說道:“有些事,裡面的人會與你說,無論你是否接受,你與周先生……再無可能。”
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聽得我眉心緊蹙,景兒卻在徵求過裡邊人的意見後,緩緩爲我打開了那扇緊閉的木門。
方纔從屋裡那滄桑又不失威嚴的聲音裡,我已猜到對方也曾是久居高位的人,門開的那一剎,我膽怯了。
在景兒的催促下,我不得不隨着她進了屋子。
這間屋子從外面看,簡陋異常,裡邊卻是富麗堂皇,比赫連平府上多了幾分富貴之氣,卻令我十分不適。
寬大的漆畫摺疊屏風後,一位頭髮花白的半百老人正半倚在一張矮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書在讀,神態安詳而慵懶。
他偏頭瞅了我與景兒一眼,將手中的書本放於一旁,便從矮榻上坐直了身子,笑着向景兒招了招手。景兒倒也乖巧地過去坐在了他身邊,神態恭順地道:“爹爹安好?”
那半百老人笑答:“挺好的,就是挺想念你。你如今出了宮裡,爹爹便不會讓你再回去受委屈了。”
景兒淚花閃閃地點頭:“爲了爹爹,女兒受些委屈也值得。”
老人慈愛地看着身側的景兒,小心又溫柔地拍打着她的手背,嘆息道:“委屈你了。”
眼前這幅父女情深的畫面,令我如在雲端,愈發看不透景兒的身份了。
我彷彿覺得自己就是多餘的,正踟躕不安時,那老人又看向我,笑着拍了拍他右側:“來,孩子,你也過來坐。”
我收回心中那股難言的心緒,對着面前的老人露出幾分疏離的笑容:“有什麼事,您直說吧。”
即便眼前的老人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長者模樣,不知爲何,我總覺他看我的眼神令我有些心慌和反感。
老人見我這般冷淡的態度,也不再堅持,微微斂起臉上慈祥的笑容,態度不似之前那般寬和。
在景兒的扶持下,老人微微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偏頭對景兒吩咐了一句:“給她搬張凳幾吧。”
景兒乖巧地應下,卻在將凳幾搬到我身側時,低低地喚了聲:“姊姊,坐。”
我瞪大眼瞅着她:“你叫我什麼?”
景兒微笑而應:“姊姊。”
她的語氣篤定而真誠,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層浪,久久未能回過神。
老人喚過景兒,又對我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孩子,你且坐下,那些事,我會慢慢說給你聽。”
當下,我不得不順着老人的話坐下了。
老人緩緩嘆息一聲,道:“孩子,你該是知曉了自己是被你父母收養的孩子了。”
聞言,我渾身緊繃,滿臉警惕地問道:“您想說什麼?”
老人卻是微微笑道:“我讓景兒這番請你來,自然是想讓你們姊妹相認,而你正是我趙崢當年遺落在外的女兒。”
我驚了起身反駁道:“我是魚家的女兒!”
趙崢嘴角泛着冷笑看着我,讓我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與你相認。當年與你一同遺失的男孩是你嫡親的兄長,你母親爲你取名爲趙棠,你兄長爲趙棣。”趙崢的臉上有着追憶之色,卻又威嚴無比,他接着說,“你姓趙,本是皇親國戚,你與棣兒出生不久隨着你母親回鄉祭祖,卻在途中路遇歹徒,你母親與一行人走散。爲了保全你倆的性命,她便將你倆藏在了山裡的一處洞穴裡,自己卻失去了蹤跡。我找了你們這些年,終得以找到了你那失蹤多年的生母,也便順勢找到了你,可惜……棣兒終究是讓赫連家的那個小子害死了!這殺子之仇,我會讓他赫連家付出相應的代價!”
趙崢此刻的表情有些猙獰,嚇得我微微向後退了幾步,而他在景兒的安撫下,一點點平靜下來。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他見我呆若木雞又害怕恐懼的模樣,放低語氣央求道:“孩子,你與你娘年輕時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爹如今一無所有,只有你與景兒那個孩子了,你回來爹的身邊吧!”
我連連搖頭,擡腳想要跑出這間令我壓抑的屋子,卻發現之前守在我屋子裡的兩名大漢正直挺挺地擋在門外,不給我離開的機會。
回身,趙崢已在景兒的攙扶下,步伐穩健地向我走來,看着我的眼神有幾分失望和不滿,甚至帶着些許怨恨。
“棠棠,你既然來了這裡,就別想再回去!更別想再去見周家的那小子!”趙崢氣急敗壞地衝我吼道,“不管你是否承認,你身上都流着我趙家的血,而我趙家與他周家更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即便他說得義憤填膺悲憤不已,我絲毫不爲所動,最初見面的些許好感,也因他此時的暴戾面孔而心生恐懼。
我看了看威嚴立於門口的兩名大漢,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也意識到離開已是無望。我不禁將目光投向了景兒,她接觸到我的目光,朝我微微笑了笑。
我看到她貼着趙崢的耳輕聲細語地勸了幾句,老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我幾眼,纔在景兒的攙扶下回到了屏風後。景兒再款款出來時,面上依舊是盈盈笑顏,與外面的兩位大漢招呼一聲,便喚過我,將我帶回了我醒來時的屋子裡。
“這段時日,你便在此將就幾日,稍後我爲你添置些必需品過來。”
纔回到屋子,景兒便忙前忙後地爲我整理着屋子。
我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她,總覺得有些怪異。
曾經,她應該是如此服侍着沈青;如今,她伺候的對象卻變成了我。
而她卻喚我姊姊。
當景兒在窗臺安置一盆綠植後,原本簡陋的屋子已是煥然一新,清新自然得令我抑鬱的心情舒緩了幾分。
“姊姊,我們坐下談談吧。”
我不冷不淡地應了一聲,順着她的意坐下了。
在茶爐裡添上炭火,她一邊認真煮着茶,一邊緩緩地說着:“姊姊,不管你信與不信,爹爹的話便是事實。我與你是同父異母的姊妹,之前雖從未見過你,卻在知曉你便是我失散的姊妹,我心中十分歡喜。看到你與周先生如此恩愛,我多麼想你能一直這樣快樂下去,可是,姊姊……”
她爲難地看了我一眼,嘆息道:“周先生若知曉你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女兒,還會一如既往地對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