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月未見,曾經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竟已變得憔悴萎靡,看得令我一陣陣的心疼。
自見到何苗那刻起,她便一直咳嗽不停,往往說上一句話,她都會喘上好一會兒,我看着也覺得辛苦。
索性,今日陽光明媚,花表姨便搬了矮桌和凳幾到院中,又燒上一壺茶送了上來。
何苗自染了肺熱,畏寒得厲害,即便是坐在暖烘烘的陽光底下,裹着厚厚的絨毯,也冷得瑟瑟發抖。而何苗顯然因福多的到來雀躍了許多,蒼白無血的臉上也因此染上了薄薄的紅暈,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嬌媚。
而自何苗病了這一遭,福多倒變得體貼了許多,眼中流露着濃濃的關切,看得令我十分欣慰。
他看何苗冷得厲害,體貼地提議道:“你若是冷得厲害,便回屋躺着吧。”
何苗紅着臉搖了搖頭:“這段時日,我在屋裡悶得慌,好容易出來曬曬太陽,不想回屋裡悶着。再說,大夫也叮囑我不要總悶在屋裡,像今兒這般天氣,就要出屋多走動走動。”
難得見這兩人相處得如此融洽溫馨,而何苗又是如此依賴眷戀着福多,我倒樂意讓兩人獨自相處,便提議道:“既是如此,福多便陪表妹在附近轉轉吧。”
福多倒是沒有異議,卻是看向何苗詢問着何苗的意思。
何苗自然十分歡喜,可歡喜過後,又弱弱地道:“那表姊與表姊夫……”
我笑道:“你甭管我們,我與你娘還有些事要說呢。”
何苗徵詢過花表姨的意見後,纔回屋穿戴了一番,便歡歡喜喜地隨着福多出門去了。
何苗他爹去世得早,花表姨辛苦將她養大,好容易與福多訂了親,卻突然染了這種病,花表姨這段時日也是愁容滿面,較之以往憔悴蒼老了許多。
我見花表姨先前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情態,知曉她定是有話要說,許是礙於有何苗在,才忍住沒有說出口。
眼下,只剩下我與周彥華,我也不用再顧忌什麼,索性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慮:“花表姨,您可是有話要說?”
花表姨怔愣片刻,面容憂愁,嘆息一聲,才無奈地說道:“這事我也思索了許久,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與你娘說。你既然問了,我便向你說了,也希望你能將表姨的意思傳達給你娘。”
我直覺花表姨要說的事與何苗和福多有關,卻又實在猜不透,忐忑不安地問道:“花表姨所慮何事?不妨直說。”
花表姨看了看我與周彥華,頓了頓,道:“你們也看到了,苗苗如今這病怏怏的身子,怕是無福消受太多了……福多是個好孩子,不能因此耽誤了他……”
“表姨要悔婚?”聽了花表姨斷斷續續的話語,我已然猜到了話中之意。
面對我直言不諱地指出來,花表姨也不驚訝,微微溼潤的眼裡帶着幾許淒涼的笑意,點頭道:“正是如此。苗苗是苦命的孩子……自小,她便想着要嫁給福多,眼看兩個孩子也將修成正果,可偏偏老天要硬生生地拆散兩人……美珠,表姨是過來人,看得明白,福多……他有喜歡的姑娘……”
福多對陳秀梅的情意,也沒幾人知曉,我不知花表姨從哪裡打聽到了這些。而福多自與何苗訂親後,雖依舊對陳秀梅念念不忘,卻早已與她斷了來往,轉而一點點地接受了何苗。這一點,從他如今對何苗的關愛便能看出來。
此時,我也不願去深究花表姨從何處得知了這一切,正要開口勸說,卻是一直默然不語的周彥華沉聲道:“表妹的病,也並非沒有康復的可能。”
此話一出,花表姨的眼神亮了亮,激動地看着周彥華,問道:“周先生可是有法子?”
周彥華緩緩笑道:“晚輩不通歧黃之術,卻也可請一位朋友爲表妹看看,興許有救治的法子。”
經周彥華這樣一說,我便想到了赫連雪瑩,心中也不由得豁然開朗,笑着對花表姨道:“表姨,我們確實在縣城認識一名醫術出衆的女神醫。表姨若是信得過,年後便可隨我們一道去縣城求醫。”
花表姨原本聽說還有希望臉上滿滿的全是欣喜之色,卻又黯淡了目光,一臉苦惱地道:“像我們這般窮苦人家,哪裡請得起城裡的大夫呢?”
周彥華道:“錢財的事,無須憂心。”
花表姨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忙拒絕道:“我也聽說了,你們在城裡生活也不容易,怎能因此連累了你們?”
周彥華並未與魚家的親戚多有接觸,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勸說,只是看了看我。我會意,笑着挽住花表姨的手臂,笑道:“那位女神醫宅心仁厚,若知曉表妹的情況,也定會盡力醫治。至於看病的錢財,表妹日後也是魚家的媳婦,所以替媳婦看病的錢財,我也會算到福多頭上。”
花表姨感激地看着我,又道:“那便依着你們的意思吧。不過,替苗苗看病的錢財,就當是我借了你們的,日後連本帶利地還給你們。”
“都依您!”
只要消除了花表姨的這層顧慮,能將何苗接到縣城中瞧病,我此時自然會依着她的意思來辦事。
“那表姨可不要再說解除婚約的話了!”我適時地提醒了一句,又可憐兮兮地道,“娘要是知曉我來了這一趟就攪黃了一樁婚姻,怕是不會再認我這個女兒了!”
花表姨不禁失笑:“你這去了縣城,倒是變得鬼靈精怪了許多,與幼時一個樣兒。”
幼時的事,我自然記不清,也由着長輩去打趣。反倒是一旁的周彥華有了興致,竟是向花表姨虛心請教着我已記不大清的童年之事,自然從花表姨口中知曉了我的許多糗事。
這樣和諧溫馨的畫面直到黃昏時分,隨着福多與何苗的歸來才結束。
我看時候不早,也不再多坐,起身就要告辭。花表姨原本想要挽留我們留下來用過晚飯再回去,被我委婉回絕了:“我們與娘說了時辰。不過,娘也說了,讓福多在此多留兩日也無礙,表姨替表妹將福多留住就是了。”
聽了我最後的打趣,福多與何苗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我不由得暗自腹誹了一句:這兩人的臉皮怎地如此薄嫩?
回去的路上,想到何苗的病,我又感到煩悶。
說實話,我並不確信,赫連雪瑩是否能醫好何苗的病。方纔順着周彥華的話勸解花表姨也不過是不想花表姨就如此放棄了一條正當好年華的生命。
如今,我又十分擔憂。
我給了花表姨莫大的希望,若最後的結果依舊不能盡如人意,又當如何?
“周彥華,你確信赫連雪瑩能醫治表妹的病麼?”
周彥華微微蹙眉,答道:“我並不確信。按理說,只要病未傷及肺腑,皆有康復的可能。如今之計,也只能寄希望於雪瑩。即便沒有康復的希望,也能讓她多活幾年。”
聞言,我不禁喃喃念着:“生老病死,時至即行。”
這是我曾從周彥華這兒學來的詞句,如今吟誦出來,即便早已看透了人這一生的生死輪迴,真正發生在身邊親近之人身上時,依舊感到悲涼和無奈。
在聽到我突然發出的這句感慨,周彥華微微詫異後,便輕聲開解道:“美珠,生死無常,我們盡力去挽救,也不必過於悲傷。”
我始終沒有他這般看淡生死的通達,此時,更是不能贊同他的話,甚至爲他說出如此薄情的話而感到心寒。
原本心情有些抑鬱,他的開解不但沒化開我心中的陰霾,反而激起了我的怒氣。於是,我便冷聲質問道:“若是我處在她那樣的境地,你還會說出這樣的話麼?”
周彥華瞬間怔住了,一臉不解地看着我,動了動嘴脣,卻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我知曉如此質問他,有些爲難他,也便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懨懨地說道:“對不住,我有些……我一時無法接受表妹的病情,心裡有些難受,問了令你不喜的問題。”
的確是我太過自私了一些。
周彥華已做得很好了。他能熱心真誠地幫何苗求得一絲生機,我又何必奢求他能如我一般關愛對待我的親人朋友?
在這一點上,我便多次駁了他的面子。無論是當初對於周炤的冷淡,還是後來對許元的客氣,更別說多次不給赫連雪瑩面子了,對於他的親人朋友,我又何嘗將那些人時時放在了心上?
“美珠。”周彥華喚我一聲,欲牽過我的手,被我毫無痕跡地躲過後,他也便放棄了,跟上我的步伐,說道,“我知曉你難受,但是,有些事,我們真的無能爲力。你總是將自己逼得太緊,讓自己活得太累。”
我偏頭看着他,露出一抹疲憊的笑容:“是啊,我很累,腳很痛。”
面對我這毫無章法的話,周彥華茫然無措地看着我,許久才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腳痛?”
我看他如此不信我,知曉他此刻捉摸不透我的心情纔有此一問。當下,我也不再冷臉對着他,嘟了嘟嘴,向他擡了擡腳,頗有些撒嬌意味地說道:“你不信,我脫下鞋給你看看!”
周彥華一直緊繃的臉慢慢鬆弛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便扶着我走到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緩緩地褪去我的鞋襪。
“腳底磨破皮了。”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我的雙腳,又細心地替我穿上鞋襪,疼惜地看着我,說道,“此處離家還有段距離。你若是疼得厲害,我便揹你回去。”
我埋頭道:“我怕你又摔壞了腰。”
周彥華不由得笑道:“我會注意。當然,你若是願意,抱你……也行。”
聽他如此打趣,我羞憤地起身:“我自己能走!”
咬牙走了幾步路,腳底卻是鑽心般的疼痛,疼得我齜牙咧嘴。周彥華從後追上來,扶住我的腰身,在我耳邊溫柔地勸道:“再逞強,說不準幾日也行走不得。”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這人……時時想着佔我便宜!”
周彥華理所當然地道:“你我是夫妻,互幫互持本是應該。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變得那般不堪?”
我的雙腳實在疼得厲害,也不再逞強,故作不願地爬上他的背,心裡卻是甜蜜異常。
“福多這兩日留宿在表姨家裡,沒人催你了。你夜裡早些睡,別看書看得太晚。”
周彥華卻是詫異地偏頭看我,隨即一臉認真地道:“謹遵夫人教誨。”
我掐了掐他的肩,粉臉微怒:“可別這般糊弄我!你這人拿起書就捨不得放下,沒人在旁提醒你,我看你都不知白天黑夜了!”
周彥華卻是笑道:“你若是放心不下,這兩日搬來福多屋裡睡吧。”
我不禁紅了臉,小聲道:“想得倒美!”
我知曉周彥華也不過是隨口說說,聽我話語裡的羞惱之意,只是笑了笑,便小心着腳下的路。
他一路走得平穩,我安心又舒適地趴在他溫暖寬厚的背上,看着路邊餘暉下枯寂荒涼的景色,也覺得溫馨迷人。耳邊偶有風吹過,帶着冷意,我不禁縮了縮脖子,更抱緊了周彥華的脖子。
“冷麼?”
我原本有些昏昏欲睡,感受到一陣涼意,再聽到他低沉溫暖的話語,低低地回了一句:“不冷。有些困。”
周彥華道:“到家還有段距離,你先睡會兒吧。”
我強打着精神道:“不用。前邊有處歇腳的地方,我們去那邊歇歇再趕路。”
周彥華點頭依允。
如此歇歇停停,總算是趕在天擦黑時回到了家。
然,以往在天黑時會點上燈的院落一片漆黑,聽不到絲毫動靜。
我有些納悶:即便阿孃估摸不準我與周彥華回來的時辰,也斷不會在這個時辰院門大開地去別家串門,何況如今巧兮還在此處呢。
我接連叫喚了幾聲,無人應聲,便對身旁扶着我的周彥華問道:“娘與巧兮都不在家,周洲也不在,這個時候會去哪裡呢?”
我自然不是想從周彥華這兒得到答案,只是心有疑惑便問了出來。
周彥華扶着我在堂屋坐下後,便點上了燈,見我愁眉苦臉地坐着一言不發,便寬慰道:“不用擔心,在這鄉里,岳母與巧兮不會出事。她們許是帶着周洲出門散步去了。”
我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
周彥華見我神色鬆了鬆,又道:“你坐坐,我去廚房燒些熱水,替你敷敷腳。”
直到如今,我也不放心周彥華進廚房搗鼓這些,當下忙道:“我還能下地走動走動,你就別逞強了。我們還未用飯,娘應該爲我們留了飯菜在鍋裡,我去熱熱,我們對付着吃些。”
周彥華皺眉:“你的腳……”
我笑着打斷了他:“無大礙。你若是不放心,在一旁守着我便是。”
不過,令我失望的是,鍋內並沒有我期待的飯食。因天色不早,我腿腳不便,只得向周彥華詢問了一句:“我做面吧,如何?”
周彥華笑着點頭:“你做什麼都行。”
我還未生起火,便聽到院子內有了動靜,忙對周彥華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看是不是娘和巧兮回來了?”
周彥華似乎猶自不放心我一個人留在廚房,在我再三的催促下,才頗不放心地起身出了廚房。
不一會兒,我便聽到院內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先生!”
陳秀梅?
這個時候她偷偷摸摸前來找周彥華做什麼?
我艱難地踮着腳移到窗下,清冷朦朧的月色下,周彥華緩緩走到陳秀梅面前,清冷地問道:“你這個時候過來……有事?”
陳秀梅欣喜萬分的臉上在聽到周彥華這生疏冷淡的話後,頓時變得委屈又低落,隨後才面無表情地問道:“福多呢?”
周彥華卻是有些訝然:“你找福多?”
陳秀梅不承認,亦不否認,只是四下裡環顧了一圈,才又看着周彥華:“只有先生在家麼?福多和師孃沒回來麼?”
周彥華答道:“美珠在家。”
斂了斂眉,他又問道:“你可是知曉美珠她娘在何處?”
看着陳秀梅欲言不言的模樣,周彥華的目光黯了黯,我卻從她這番舉止看出了些許端倪。
阿孃與巧兮這個時候皆不在家,果然有蹊蹺。
當下,我也顧不得腳底的疼痛,忍痛跑到院子裡,一顛一跛地向陳秀梅走去。而周彥華見我走得艱難,忙轉身扶過我,輕聲責備了一句:“腳上有傷,怎麼還隨處亂跑?”
我沒理會他的責怪,而是藉着他的手臂,慢慢走到陳秀梅跟前,也不管她看着我與周彥華親密扶持時眼中晦澀的光芒,只是盯着她問道:“我娘與巧兮在何處?”
陳秀梅癟癟嘴,瞅了周彥華,才滿心不甘地道:“在月老祠。”
說完,陳秀梅也不等我反應過來,與周彥華打了聲招呼便跑出了院門。
我偏頭,呆愣地看着周彥華:“月老祠……娘是帶巧兮去那兒求姻緣麼?”
然,轉念想想,絕無這種可能。
陳秀梅來此,分明就是有事而來,斷不會只是爲了帶來這樣無關緊要的消息。
此時,我也顧不上還未生起的火和還未下鍋的面了。
直覺裡,我總覺得阿孃與巧兮出了事。
打定主意,我邁開腳步就向院門外跑去,怎奈雙腳疼痛,這一着急,險些跌倒在地。周彥華從身後拉住我的胳膊,低低說了一句:“你在家裡好好歇着,我過去看看。”
我心急如焚,哪能安心地在家等消息?
“我總覺着娘與巧兮出事了。”我拉住周彥華的衣袖,乞求道,“你帶我過去吧。”
周彥華只得應下了。
我原本還十分好奇,今夜的白水鄉格外的安靜,原來鄉民都聚集在了月老祠前。
月老祠前,燈火通明,裡三圈外三圈地圍滿了鄉民,一片嘈雜。
我與周彥華還未走近,便有外圍的鄉民認出了我們,高聲喊了一句:“魚二姑娘和周先生來了!”
話音一落,人羣便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紛紛扭頭向我們看來。
見到這般陣勢,我心中愈發不安,提起雙腳一步步向月老祠前走去,每踏出一步,宛如行走在烙鐵刀尖上一般,割肉鑽心般的疼痛撕扯着我的神經,讓我頭腦發昏,背後竟已是冷汗涔涔。
“美珠。”
耳邊響起周彥華溫和的聲音,我的意識又一點點被拉回了現實,強打精神向前而去。
月老祠的大門緊閉,有燭火從內/射出。我卻不知裡面是誰,又發生着什麼。
再定睛看去,卻看到阿姊正焦急萬分地守在祠堂門前。
在周彥華的攙扶下,我緩緩上前,在祠堂門前站定,輕喚一聲:“大姊。”
阿姊茫然地回頭看着我,眼中亮起的光芒轉瞬即逝,隨後垂下眼簾,溫婉笑道:“你與周先生都來了。”
我微微一笑,目光轉向緊閉的祠堂大門,問道:“誰在裡面?”
阿姊垂眸,緩聲道:“娘與你帶回來的小姑娘在裡面,隔壁的張嬸母子也在……孩子,我託亞羣在家裡看着。”
我眯了眯眼,回頭看了看這個時候仍守在此處看熱鬧的鄉民,心中更疑。
在鄉民交頭接耳的時候,我只是偶爾聽到幾句“那姑娘忒傻”“可憐了那樣好的一個姑娘”的隻言片語,卻不知具體發生了何事。
既然在此遇上了阿姊,我也便當面問了:“大姊,你與我說說發生了何事吧?”
阿姊點了點頭,思索片刻,正開口說了一個字,周彥華卻道:“美珠腳上有傷,找個地方坐下說吧。”
聞言,阿姊忙低頭看向我的腳,眼中滿是關切擔憂,我笑着說道:“你別聽他危言聳聽。不過是腳底磨破了皮,沒那般嚴重。”
即便我如此說了,阿姊也絲毫不敢大意,忙道:“既是有傷,那便去祠堂後坐着說吧。”
待坐下後,我便迫不及待地催促了一遍,阿姊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打趣道:“何時這般性急了?”
我訕笑:“我這不是擔心娘與巧兮麼?娘與福多沒與你說過巧兮是娘新認的乾女兒麼?如此一來,姊姊口中的小姑娘可是我們的妹妹呢!”
阿姊笑道:“倒是聽娘提過,卻不知祠堂中的那小姑娘便是。”
“好了,言歸正傳,大姊快與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阿姊嘆道:“小魚兒,你得答應姊姊,知曉一切緣由後,不準做傻事!”
我愈發奇怪:“與我有關?”
阿姊搖頭:“與你無關,與你看重的巧兮妹妹有關。你既然願意認她做妹妹,你們兩人的情意想必也十分深厚,若是知曉她受了委屈,定然不會置之不理。”
聽着阿姊如此嚴肅的話語,我不敢打岔,即便內心有許多話要問,也忍住沒問,等着阿姊來爲我解惑。
見我渴求的眼神,阿姊頓了頓,又道:“事情的具體經過,我並不知曉。據說,是張嬸家的兒子看上了巧兮妹妹,想要娶回家。張嬸對何禮一向溺愛有加,自然會煞費苦心地爲何禮周旋此事。張嬸在家被何禮吵鬧得無法,又從娘那兒得知巧兮妹妹的女紅手藝不錯,便胡亂編了個藉口從娘那兒將巧兮請回家裡幫忙縫製衣裳。娘自然不疑其他,便讓巧兮去了,可誰知……”
阿姊有些憤然地道:“到最後,巧兮卻被張嬸算計得失去了清白之身。這孩子想不開,便投了河,因救得及時,倒撿回了一條命。”
我萬想不到這樣齷蹉骯髒的事,竟會發生在自己親近的人身上!
我氣紅了眼,只覺得胸腔內一腔怒火不得發泄,憤憤不平地道:“那何禮平日裡看着規規矩矩,竟會幹出這禽獸不如的事來!”
阿姊用悲傷的目光注視着我,苦笑道:“他哪裡有膽量做出這等事?要說這件事,他與巧兮都是受害者。”
我不解:“他強佔了巧兮的身子,還無辜了不成?”
阿姊道:“事情鬧到如今這般田地時,在進月老祠前,張嬸便說了,是她在兩人的茶水裡做了手腳,何禮並不知情。”
即便如此,我也並非覺得此事就與他無關了。
若非他在家吵着要娶巧兮,哪裡會有如今這一出?
在鄉民心中,姑娘家的名聲何其重要,如今卻鬧得人盡皆知,巧兮又怎承受得了世人的眼光和諸多流言蜚語?
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初關於我與徐簡的謠傳,莫名覺得委屈又憤怒。
這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而殘忍。
我回到祠堂前時,鄉民已散去了一些,祠堂的門也緩緩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