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雪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極其冷淡地道:“你提他做什麼?”
而周彥華見她是這副態度,也不再詢問了。
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氛,令我有些坐立難安。
赫連雪瑩卻是難得變得沉靜哀傷,撐着下顎無神地看着屋外;而周彥華卻似十分懊惱自己的突兀,眼神愧疚而疼惜。
即便是向來與她不對付的周炤,也沒有在此刻出聲奚落,反而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更不用說與她有着血脈親情的赫連平了。
“姊,你離開長安這些年,三叔一直都很自責。”
赫連雪瑩偏頭輕蔑低笑:“我離開長安是爲了燁哥哥,被家族逐出家門也是爲了燁哥哥,與他何干?”
赫連平還欲再勸,赫連雪瑩已是不耐煩揮手道:“好了,別提他糟心!我還有病人要看呢,可不能因不相關的人耽誤了病人的病情。”
顯然,這些人裡也只有我一人對他們談論的事一無所知。
而從赫連雪瑩對自己父親的態度上看,這父女之間顯然有着很深的隔閡。
近來發生的事,事事牽扯到赫連家族的家務事,我看着都覺得複雜,而這些出生自世家的子女的成長想必未必順暢。
曾經,我也十分羨慕大家族裡的子女,認爲他們衣食無憂,有學識,識大體;可事實並非如此。這些人表面看似光鮮,外人始終無法理解其中的複雜與艱辛。
這樣的生活,是我害怕的。
我慶幸自己遇見了爹孃這樣的人家,即便日子過得艱苦,家人之間卻是真正的融洽似水。這樣簡單而真實的幸福,纔是我所求的生活。
我看了看周彥華,不由十分好奇,他周家若未蒙難,是否也會有赫連家族裡的那些森嚴規矩和不爲外人道的事兒。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專注,周彥華的心思原本系在赫連雪瑩身上,漸漸轉移到我身上。一時之間,我太過探究的眼神與他疑惑的目光相撞,他微微笑道:“想知道什麼,待會你問我便是,別用這眼神看人。”
說着,他竟擡起胳膊,用衣袖遮住了我的眼。我意識到方纔的眼神可能有些不太好,也便收回了目光,按下他擡起的胳膊,將頭扭到了一旁,咬牙切齒地道:“你最好給我令我信服的理由,爲何盯着赫連雪瑩看個不停。”
因我與周彥華算是接頭接耳,談話的聲音自然不大,加上屋內的另外三人也在說話,自然沒人特意留意我與周彥華的舉動。
看到巧兮帶着賴冬青與賴母進了前廳,我也沒心思去管周彥華,徑直起身迎向了賴母。
這一屋子的人,唯有賴母是長輩,自然得敬着她。
而賴母進屋後,便是先到赫連平面前,盈盈一拜:“民婦見過赫連老爺。”
赫連平驚了一驚,忙起身道:“夫人不必拘禮。這屋裡沒有赫連老爺,您喚晚輩的名字便可。”
賴母微微一笑,算是迴應。
適時地,赫連平便殷切地拉過赫連雪瑩,將人帶到賴母跟前,恭恭敬敬地道:“夫人坐!先前夫人可能對晚輩這位堂姊有些誤會,她的行醫手法可能不太溫柔,話說得不大中聽,可她是真正的仁心仁德……”
“得了得了,赫連平!”赫連雪瑩不耐煩地打斷喋喋不休的赫連平,仰着頭道,“你做什麼呢?你堂堂地方父母官,人家敬着你,你推脫不說,說這些有的沒的,是我求着人來看病麼?你不嫌丟人,我還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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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平並未理會赫連雪瑩的指責,依舊對着賴母笑道:“您看,她就是這個脾氣。”
赫連雪瑩氣得使勁翻白眼,賴母卻是彬彬有禮地讚賞道:“赫連老爺果真如傳言中那般,親民愛民,您真是咱老百姓的福音!”
而再次見到赫連雪瑩的賴母,面容溫婉沉靜,她對着赫連雪瑩柔柔一笑,滿是歉意地道:“赫連小姐是大夫,應該知曉,到了婦人這個年紀,這脾氣多少有些衝,先前言語上有得罪神醫的地方,還請神醫多多擔待,莫與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婦人計較了。”
赫連雪瑩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賴母這般和顏悅色地乞求她的原諒,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竟連話也說不囫圇了。
細看去,她的眼眶竟微微泛紅。
站在人羣后面的我悄悄扯了扯周彥華的衣袖,用酸溜溜的語氣小聲說道:“她怎麼像是要哭了,去安慰安慰呀。”
周彥華橫我一眼,自袖中抓住我的手,又擰了擰我的手心,絲毫不給我掙脫的機會。
我並非真的生氣,不過是至今對整件事仍有些迷糊,心裡沒有底,想發泄發泄而已。周彥華這般緊張,我也不再逗他,用被他握住的手掌的小指頭勾了勾他的手指。他低頭無聲詢問着我,我鼓鼓嘴,笑着向他吐了吐舌。
周彥華卻是拉着我不聲不響地往前廳的一道側門去了。
此時,衆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賴母與赫連雪瑩身上,竟沒人注意到我們堂而皇之的離去。
我本就有些莫名其妙,此刻見周彥華將我帶進側門後的長廊裡,更是不解其意。我指了指身後的屋宇:“客人都在裡邊,我們……哪有這樣的待客之禮?”
周彥華卻是拉着我在長廊裡的木條上坐下,死死抓着我的手,似笑非笑地道:“我怕我再不與你解釋,你便無法無天了。”
“我哪有!”
周彥華全然不在乎我這無力的狡辯,靠近我耳邊,低聲問道:“那你還聽不聽解釋?”
我點頭如搗蒜,理所當然地道:“當然要聽了!”
周彥華卻道:“我不想說了。”
我哪裡想到他會耍起了無賴,氣氣地道:“不說便不說!我要進去了!”
我欲起身,怎奈手被周彥華握着,才起身,便被他手上的力帶得撲到了他的懷裡。我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身,周彥華竟趁機將我抱住,垂頭看着我又驚又怒的眼神,竟笑了。
笑容如蓮花緩緩盛開,明豔動人,彷彿有着巨大的魔力般,令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就愣愣地看着緩緩向自己靠近的紅蓮,任由蓮的馨香將自己包裹,洗淨自己心中的污垢。這一刻,我幾乎忘了所有的猜疑與煩惱,只願永遠沉睡在這片清淨無垢的世界裡。
然,所期求的美好終究不會太長久。
我已然不知曉,自己方纔爲何又被周彥華的美色和柔情攻陷得沒有守住自己的原則了。
“一點小小懲罰。”周彥華的臉上依舊帶着迷人的紅暈,就連話語也似帶着魔音,“好了,你有什麼疑問,儘管問。”
我如夢初醒,恍然明白,方纔我是被周彥華佔了便宜!
竟然還說是小小的懲罰,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明知我在屋子裡是與他在玩笑,竟煞有介事地將我帶往這裡,一副要與我好好談話的姿態,竟都是在戲弄我呢!
我氣憤不過,一拳打在他身上:“真是越學越壞了!”
周彥華順從地承受着我軟綿無力的拳頭,直到我發泄完了,他才憐惜地一手攬過我的肩,一手撫着我的眉梢,笑道:“你近來太過乖巧懂事,許久沒見你這般鬧了。”
我癟嘴道:“你還巴不得我鬧你不成?”
周彥華的嘴脣貼上我的額頭,低低地說着:“只要不是真的與我鬧便好。這些日子,煩心的事太多,你的情緒一直低落,我怕你憋壞了。”
我本以爲他已是無暇顧及我的情緒,哪知竟都被他看在眼裡,而他果真是最知我心的丈夫,我高興難過,他都會關心在意。
而他逗我開心的法子,卻是哄着我將心中的不快發泄而出,生生替我承受着一切。
這一生,我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愛護!
我又是欣喜又是感動,心情複雜難言,流着淚抱着他的脖子,哽咽着道:“周彥華,我什麼都不問了。我不管他人如何,只要你一直好好的,就夠了!”
周彥華輕撫我的頭,無奈地嘆道:“我的美珠,果真是愛鬧愛哭。”
聞言,我慢慢止住了淚,將眼淚鼻涕在他肩頭使勁蹭了蹭,還不忘伸手在他腰間掐一下。
周彥華握住我掐住他腰間不放的手,痛苦地叫道:“美珠,輕些!這裡有傷。”
我趕緊鬆了手,自責自己竟然忘了這一茬,只顧着與他鬥氣了。
在我想要一探究竟時,周彥華拉住我的雙手,將我的手從他左側腰移到右側,寵溺笑道:“逗你呢。傷在這邊。”
我剜他一眼:“周彥華,你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周彥華認真地道:“由內而發。因想着要讓一個人高興,自然而然就這樣做了。”
聽他這樣認真的情話,我仍舊有些害羞,起身催促道:“好了,別鬧了。我們進去吧。”
周彥華有些詫異:“你真的什麼也不問我?”
我笑道:“我信你,本就沒懷疑過你。”
周彥華欣慰一笑,卻還是正色道:“美珠,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我說來你聽聽。”
他如此一本正色,我意識到自己似乎膚淺了,一心以爲周彥華真的是想與我解釋他與赫連雪瑩之間的清白呢。
重新坐下,我問道:“你說吧。”
周彥華思索片刻,道:“你不是問我爲何一直盯着雪瑩看麼?只因在亭中與賴老闆下棋時,我無意中發現他倆的眼睛很像,細看下,面貌也有幾分相似。而賴老闆母親卻偏偏在見過雪瑩,得知雪瑩的家世後,便不讓雪瑩瞧病了……”
我接了他的話,猜測道:“所以,你是懷疑冬青與她……”
周彥華點點頭:“之前炤兒也與你說過子舒三叔年輕時候的事,雪瑩正是他三叔在家人的逼迫下娶下的妻子的女兒。所以,美珠,我需要你與我說說賴老闆的事。”
我一時有些爲難,畢竟有關賴冬青的身世,他自小便受到了諸多排擠和欺辱,我不想如此去談論他。即便內心深處我認同鄉親的說法,但更願相信,賴冬青便是賴母與賴老爹的孩子。
周彥華看我臉色隱有不喜,也沒深問,只道:“是我唐突了,你不必爲難,不說便了。”
看他有些失望,我雖不解他對於此事的熱忱之心,卻也沒有多問。而我,內心深處,還真不願賴冬青與赫連家族的這些事牽扯上,即便因周彥華的一番猜測,我的內心也有些波動,仍舊沒能將實話講出。
最終,我還是回答了他:“冬青自小就出生在白水鄉,他爹去世得早,他娘一人撫養他十分不易。後來,他便跟着一些人在外邊做起了珠寶生意,大姊嫁後沒多久,他與他娘就出了白水鄉,在鎮上安了家。之後的事,你也知曉。”
周彥華似乎沒料到我仍舊回答了他,將信將疑地看着我,隨後點了點頭,道:“出來有一會兒了,進去吧。”
我道:“你先去吧。我去廚房張羅些茶點過去。”
周彥華也沒多說,離去前,我又叫住了他:“對了,巧兮若是在的話,讓她來廚房幫幫我吧。”
周彥華應了一聲:“好。”隨即,便轉身去了。
我在屋前的花架下看到阿孃抱着周洲逗弄,上前笑問道:“娘,他餓麼?”
阿孃擡頭笑道:“沒哭沒鬧,不過,也到時辰了,你先喂他吧。我這廚房裡還燉着小點心呢,還有冬青前兩日帶來的松仁,炒炒也可以送過去。”
我本欲阻止,阿孃卻似知曉我意欲何爲般,忙板着臉道:“你顧好孩子就行,就別去廚房添亂了。”
此時,巧兮也正急急忙忙地跑來,不待她說話,我便將她拉到跟前,笑容滿面地說道:“你來得正好,等我餵了周洲,你替我照看照看,我也好去廚房幫忙。”
巧兮猶猶豫豫地答應了。
我進廚房時,阿孃正熱火朝天地忙碌着,我忙跑過去,接過阿孃手中的活,笑道:“娘,我來。”
阿孃瞅我一眼,伸手點了點我的額頭,頗有些恨鐵不成器的氣惱,道:“你呀,自己的孩子不願帶,卻愛在煙熏火燎的地方瞎倒騰。我看,這孩子長大定不親近你!”
我癟癟嘴,討好地看着阿孃,嬌滴滴地說道:“女兒不是想替娘分憂麼?女兒一片孝心,娘怎就不明白?”
阿孃笑着搖頭:“好!你孝順!”
阿孃也不再與我打趣說笑,而是一同坐在竈臺旁揉着麪糰、捏着糕點。
不得不說,我喜歡這樣充滿生活氣息的氛圍,與家人一邊做着可口的食物,一邊說笑着。
“若是大姊和福多也在就好了。”
阿孃覷我一眼,嘆道:“你們離得遠了,他們要來也不大方便。若是鄉里的路修好了,有了車馬進鄉里,倒也便利許多。你們若是空閒,也可回去看看。”
我捏着麪糰的手一頓,心裡一痛,垂着頭沒有接話。
阿孃深知我的心思,撫了撫我的腦袋,柔聲開解道:“那些事都過去了,沒人會真正在意的。”
我心神不寧地點了點頭,試圖聊些別的話題,阿孃卻是看着我手中的麪糰,笑道:“你捏的什麼呢?”
我回神一看,將手中捏得麪糰舉到阿孃眼前,緩緩笑道:“小孩兒……娘,像不像?”
阿孃頻頻點頭:“像!就看你舍不捨得吃掉了!”
我低頭回了一句:“留着看看也不錯。”
自然,我也還記得尋阿孃的初衷,狀似漫不經心地問着:“娘,您看巧兮和冬青般配麼?”
阿孃在竈臺邊摞着蒸籠,聽聞這話,回頭笑問:“怎麼,你要替兩人牽線啊?”
“可不是!”我起身將做好的糕點幫忙放進蒸籠裡,小聲在阿孃耳邊道,“您不知曉,冬青他娘可是在聽說赫連小姐是姑娘家才答應來就醫的,不就是急着給冬青相看好姑娘麼?冬青是值得託付終生的人,我也是怕巧兮錯過了。”
阿孃嗔怪道:“瞎操心!你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好了!”
我聳聳肩,不以爲意地道:“女兒如今清閒得很!”
阿孃又道:“清閒得要替巧兮找婆家了?娘可是聽巧兮說了,前幾日,你還說要她與你一道服侍周先生呢……你告訴娘,有沒有這回事?”
我怎麼也想不到巧兮竟然會將此事與阿孃說,看阿孃這正經嚴肅的模樣,我不好敷衍,只得點頭承認:“是有這麼回事……可,女兒也是……”
阿孃冷哼一聲,問道:“是你的意思,還是周先生的意思?”
我爲阿孃這刨根究底、秋後算賬的態度感到苦惱,弱弱地說道:“女兒自個兒的意思,他哪敢有這心思。”
“你呀!真是愈發糊塗了!”阿孃氣憤不已地道,“男人不偷腥便是好的了,你怎麼就巴巴地給他找人呢?這男人再好,被你這麼慣着,好人也變壞了!你這是學人家那些大家閨秀裝大度?你要是真給她找了個姑娘進來,娘看你還怎麼裝大度?你看看珍兒……”
我萬想不到阿孃會思索了這麼多,又是感動又是無奈,只得陪着笑臉道:“娘,女兒也只對巧兮提過一回,這還不是看在咱倆親近的份上,對旁人女兒可都是盯得緊緊的呢!您放心,周先生壓根不知曉此事,若是知曉了,他定會跟我急呢!”
我正討巧賣乖地安撫着阿孃,突聽到廚房門口傳來一聲咳嗽,我回頭,正是我與阿孃正談論的對象。
周彥華!
“你來廚房做什麼?”
面對他的突然到來,我心裡沒有底,也不知方纔的話,他聽去了多少。而我心裡卻在祈禱着,最好是一個字兒也沒聽見。
不然,他是真的會跟我急!
此時,我也不會詢問他是否聽到了,而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常,就是一副什麼也不知曉的模樣。如此,我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我的緊張忐忑,周彥華也渾然不在意,只是笑着回答了一句:“雪瑩行鍼需要熱水,我過來取水。”
他轉向阿孃,恭敬地問道:“岳母,可有熱水?”
阿孃笑道:“有。赫連小姐替冬青他娘看診過了,怎麼說的?”
周彥華毫不含糊地說着:“堅持施針半個月,配合藥物治療,屆時再看看。依照雪瑩的說法,賴夫人的腿,還是有康復的可能。”
“如此便好。”阿孃笑意滿眶地道,“他娘自生下他就落下了一身病,這腿腳也受了寒,比常人辛苦許多。他娘倆也不容易,好在冬青如今出息了,她這腿也有了希望了。”
對賴冬青與賴母的憐惜之情,阿孃並非做戲,而是真情實意的。我看阿孃眼中有淚花,忙提醒了一句:“娘,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您給周彥華滿上水讓他送去吧。”
我這話一出口,一則是不想阿孃在周彥華面前過多地談論賴冬青,一則也是爲了支開周彥華,好與阿孃單獨談談賴冬青的事兒。
經我這一提醒,阿孃尷尬地笑笑:“這人一上了年紀,就愛念舊。”
周彥華倒是絲毫不在意,趁着阿孃舀水的間隙,用平常溫淡的語氣與阿孃交談着:“聽您這麼說,我倒是有些明白了,賴老闆他爹去世得早,也怪不得賴老闆很少提起。賴夫人也確實了不得,雖是鄉間的柔弱女子,卻談吐不凡,頗有見地。”
阿孃悽然一笑,感慨萬分地道:“他娘可不是咱們窮鄉僻囊裡出來的!咱們那山溝裡,除了佟家的女子,哪裡能有那樣的女子呢?”
“娘!”我焦急地喚一聲,故作不悅地道,“娘說什麼話,大姊就不比佟家的女子差!”
阿孃連忙附和:“是是是!在你心裡,誰也及不上你大姊!”
阿孃不知曉我打斷她話的意圖。周彥華似笑非笑的眼神卻看得我心裡發毛。我之前在長廊裡敷衍了他,如今從阿孃這兒聽了更多的話,他定然明白我這般着急開口的原因。
我倒不害怕他揭穿我的僞裝,卻害怕阿孃無意中透露更多的信息,忙提過竈臺邊冒着熱氣的水,催促着周彥華:“你趕緊將熱水給赫連小姐送去吧!”
周彥華淺淺一笑,接過我手中的木桶,手掌接觸的那一刻,他看似無意的用力一握,卻是有心在提醒我:他知曉了我在極力守住賴冬青的秘密身世。
所以,他這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