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測兵日記

聽說過疼死的,但癢死……說實話,想想就讓人瘮的慌。

張青峰過去探了探二黑的鼻息,還好,有呼吸,應該只是暈過去了,不過能把人癢暈了……這事兒也挺奇葩的。

二黑這情況,衆人都知道罪魁禍首是龐大海,正是因爲他的惡作劇,導致二黑被蜥蜴咬了,其他人都沒事,只有二黑這樣了,要說跟那蜥蜴無關誰都不信。

所有人心裡都明白,卻沒說,但有個人卻忍不住了。

喬治說:“龐先生,我覺得你應該對這起意外負責。”

老外的思想和國人不一樣,這從一些歐美電影裡就能看得出,尤其是一些驚悚片,很多國人看了老外的電影都納悶,說你們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思爲了點雞毛蒜皮小事爭論不休劃分責任,有必要麼?這種情況不應該以大局爲重,旁枝末節的事兒先放一邊麼?

說白了,這就是價值觀的不同,老外覺得重要的東西,國人未必覺得重要,比如說個人的隱私和權力。

老外都愛講人權,打個簡單點兒比方:一殺人狂魔在中國基本就是死定了,只要事實清楚,即便還沒審訊,但結果大家肯定都心知肚明;但到了老外的地盤可就不一定了,找個牛逼點兒的律師,找個法律漏洞嘚逼嘚逼一頓扯,沒準連牢都不用坐,這就是文化差異。

所以說民主是好,但也得分時候,危急時刻,民主這玩意就是最耽誤事兒的。

好在龐大海也不是正人君子,喬治這麼一說,龐大海直接就耍起了無賴:“怎麼還我負責了?我是他爹啊!”

“正是由於你那次毫無必要的惡作劇,所以……”

“我說老喬,熟歸熟,沒證據不能亂說啊!沒準兒他這就是遺傳病呢,再沒準這病還是你傳染給他的呢,你是英國人吧,誰都知道瘋牛病就是從你們那兒傳出來的,我們內蒙古死了多少頭牛?我們都沒好意思找你索賠呢,你倒先賴上我了,你好意思嗎……”

要論貧嘴,龐大海認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尤其還是用漢語貧嘴,喬治有理說不出,氣得吹鬍子瞪眼。

誰都知道龐大海的話全是狡辯,但就是沒一個人幫喬治說話,國人都很現實,說白了就是現在龐大海比二黑可信,比二黑有用,所以龐大海坑二黑一下可以接受。但如果對換一下,被坑的是龐大海,就肯定不是這種情況了。

最後連王小飛都勸他:“喬治,這種事出去再討論,沒必要現在說。”

喬治很氣憤,但也很無奈,這時周雪突然指着二黑說:“哎!你們看,他身上的疙瘩消了!”

衆人頓時一喜,連龐大海都不例外,趕忙圍過去一看,果然,二黑臉上和身上的疙瘩正在逐漸消失,幾分鐘後,居然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

龐大海趕忙拍拍二黑的臉:“黑仔,咋樣了?醒醒!”

二黑迷迷糊糊的睜眼,“啊?”了一聲,然後凍的一哆嗦:“誰……誰把我衣服脫了?我說海爺,咱倆可沒解不開的仇啊,我先前事兒是辦的不地道,但我這不幡然悔悟了嗎,你脫我衣服是啥意思……”

龐大海點點頭:“呦,確實正常了,我說你是小時候疹子沒出是怎麼的?拖到三十來歲?時間觀念太差了。”

誰都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既然二黑沒什麼事,也就沒人多想了,衆人繼續前進,走了沒多遠,喬治突然一指前面:“那是什麼東西?”

他指的是一根鐘乳石柱子,上面斜掛着個防水帆布包,衆人過去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一支鋼筆和一個塑料皮的筆記本。

張青峰指了指帆布包的下面:“你們看這裡。”帆布包下面畫着個“丅”字,應該是被人用刀子刻上去的。

王教授看了一眼:“這應該是用來記數的‘正’字,剛刻了兩筆,估計刻字的人第二天就遇害了。”

龐大海道:“會不會是咱們之前發現的那個人留下的?”

張青峰說:“機率很大,不過他人是在那邊遇害的,包爲什麼會留在這邊?”

龐大海說:“沒準他把這邊當臥室,那邊當廁所,去廁所時被地刺捅了……難道害死他的怪物也喜歡爆菊?”

張青峰說:“你別瞎猜了,看看那日記本里都寫了什麼不就知道了!”

說着,喬治已經把包裡的日記本打開,帆布包是防水的,日記本也有塑料皮,保存還算完整,扉頁是毛主席的照片,下面寫着幾個遒勁的鋼筆字“爲人民服務!”落款是“張洛普,1962”。

龐大海“呦”了一聲:“瘋子,你們老張家的。”

張青峰:“別廢話,姓張的多了,好好看。”

日記的主人叫張洛普,是一名測兵,隸屬部隊不詳,因爲上面沒寫。

日記第一部分都是一些瑣事,大概內容就是在部隊時動員和準備的情況,同時闡述了張洛普對於現今局勢的看法,大概意思就是中央已經意識到中印邊境局勢不穩,他們此次的測繪行動就是爲日後宣示主權做準備,行動急,困難大,但他有信心完成黨和國家交付的任務云云。

第二部分則是進疆、乃至進藏之後的事,簡要摘錄如下:

1962年4月8日,雪。

清晨的烏魯木齊鐵樹銀花,可惜我們無暇欣賞風景,馬上開始了萬里長征的第二步,新藏公路的汽車行軍。

汽車飛馳在塔克拉馬干沙漠的邊沿,行經托克遜的時候,雪不見了,而怕人的風沙起來了。

死亡之海的傳說確實不假,狂暴的風能把人颳走,沙塵讓人在兩米外便看不到路,我們不得不停下來,一下車,軍帽都被吹走了,指導員下車後大怒,給了小李一個嘴巴:“怎麼不戴帽子?”

剛說完,他的帽子也飛了,小李的眼神兒很不善,指導員只好也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叫你不戴帽子!”

……由於大風,今天只走了不到300公里,抵達庫米什兵站時,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

1962年4月11日,晴。

路況越走越差,坑坑窪窪一個挨着一個,老司機管這叫翻漿路,有的坑甚至有尺把深,坐在車上東巔西蕩,一天下來昏頭漲腦。

幾天來我都坐在車廂的最後邊,因爲後邊最巔,巔得人感覺五臟六腑直往下墜,同志們也都搶着往後坐,爭着發揚階級友愛精神。

但前邊畢竟還要坐人,都坐到後邊也不行,我想我的身體較好,又是老兵,應該把方便讓給新同志,使大家順利到達測區,更好的完成這次任務。

但每次中途休息後,後邊的位子就又被其他的同志佔了,這就是階級隊伍的溫暖,階級兄弟的互相關心。

進疆之前聽人說“吐魯番的葡萄,鄯善的瓜,庫車的姑娘一朵花”,但途徑庫車,卻沒有看到如花似玉的姑娘,聽老新疆解釋:這話說的不是庫車的姑娘像一朵花,而是庫車的姑娘喜歡腦袋上插一朵花。

這讓一幫新兵蛋子們有些失望,畢竟他們想看的是鮮花,而不是插鮮花的東西。當然,我也失望,但作爲一個無產階級革命戰士,我只是批判性的失望。

1962年4月16日,晴。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這是李白對蜀道難行發出的感嘆,我覺得李白應該沒來過這裡,這些被稱作“達阪”的地方。

沙礫的公路,路基已經完全是凍土,上面是被壓實的積雪,猶如一條白色的長蛇在山腰盤旋,一面緊貼石壁,一面是懸崖,路寬僅能行一輛汽車,我們的汽車就像一隻小螞蟻沿着繩索緩緩的爬行着,所有的乘客都把心提到嗓子眼。

陡然之間,車身向外一閃,車廂裡的人全部撲跌到右邊,大家同時驚呼,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揪了起來,登時好像渾身的血管都漲了,心也空了,覺得自己已經摔下去了似的。

這一剎那,人們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還好,一場虛驚,原來是路面不平,車軲轆掉坑裡了,太坑了……

1962年4月20日,小雪。

翻越了此次行軍的第二道難關——麻扎達阪,我們終於抵達了三十里營房。

這裡的海拔高度是3800米,住的是邊防部隊的團部,也有兵站,所以我們準備在這裡修整一下,順便適應一下日益增強的高原反應。

在分發物資的時候,我們發現許多香腸都有黴點,扔掉怪可惜的,正好有幾個維族工人在這裡維護公路,爲了發揚無產階級互助友愛的精神,我把加工好的香腸給他們拿去了一些,他們吃了,吐了,還打了我一頓,原來香腸是豬肉的……

1962年5月1日,大風 。

今天,我們抵達了舒木野營地,這裡剛剛建起不久,主要是爲了可能發生的戰爭準備的,我們在這裡休整一天,便會進入茫茫的喀喇崑崙山脈,去完成此次測繪最重要的工作。

從這裡已經能夠看到我們此行的目的地,那座被稱爲哲布措的高峰,它就像一個白色的巨人,倔強的挺立着,在見到它之前,我真的很難想象,居然會有這種終年覆蓋皚皚積雪,連夏日的陽光都無法讓其露出真顏冰雪之峰……

……

看到這裡後,張青峰幾人對視了一眼:果然,這個張洛普之所以能到這裡,跟他的目的地也是哲布措峰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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