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死命
要說這醫院裡,別看不管白天多麼熱鬧,可一到晚上就總是陰森森的。不是心理強迫症,而是大多數人都有的感覺。由其是一些特殊的出入口,這種感覺更重。
方臨風此時就感覺到,坐在椅子上,總會覺得背脖頸上涼涼的,他曾聽人說過這是那些孤魂野鬼在給人吹陰氣。你說這孤魂野鬼的是不是平時沒事幹,一到晚上淨盯着活人的後脖子吹氣玩。還好他現在膽子大了許多,雖然覺得不舒服,也只是換個姿勢坐。
誰知這一等,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室的門纔打開。產婦推出來時,中年男子差不多是撲上去的,還好有幾個護士攔着,聽說這是要送去ICU病房,秋天也在旁邊,領着男人說是還要去補錢,看來產婦的命暫時保住了,只是人看上去夠戧,臉上沒一絲血色。
風琳最後纔出來,雙眼還是紅紅的,看來哭過。口罩也沒戴,走起路來迷迷糊糊的,方臨風二話不說一把抱着她,也不管這是在醫院。
風琳開始還愣了愣,看清是他後這才哇的哭出來。
“好了,傻瓜,沒事的,別哭啊!”
大概有一兩分鐘,風琳這纔想起還在工作,低着頭推開他,又跟着前面的人追上去。方臨風知道她是個工作爲重的人,也許是很傻,卻是方臨風喜歡的傻樣。
可惜沒時間問,也不知裡面到底出的是什麼事。方臨風還呆在原地,這時纔想起身後手術室的門還沒關上,裡面已經沒人,從外面看上去黑黑的。就在他想走時,突的看到手術室的門動了動,然後慢慢關上。
難不成這門還是自動的,方臨風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門不可能先進到這種地步。可他現在也是心力交瘁的低谷,如果給他一個理由,可能還會進去看看,但他現在最重要的理由在相反的方向。
很快他就選擇追上風琳他們,到ICU的門口,正好看到左月出來。
又過了有半個小時,大多數人都散了,風琳被安排在這邊先照顧一下產婦。秋天姐差不多一小時後纔過來,她的精神也不好,方臨風正好買了吃的,乘她安排完事情後,就拉着讓她吃點。
“唉,我沒事,現在也沒胃口。”秋天姐這時看方臨風已經不那麼排斥,感激的笑了笑。
“您看都四點多了,還是吃點吧,今晚你們可辛苦了!”
“呵,你是在心疼琳琳吧!其實她膽子還真大,我是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她!”
秋天不說還好,方臨風看四周也沒別人,壓低聲音小心的問:“今晚這裡面出了什麼一事啊!”
秋天姐苦笑一下,想說又不想說的,可一想方臨風是風琳的男友,遲早也會知道。
“我說也可以,主要是想你白天多陪陪琳琳,但你千萬別說出去,不然對所有人都不好。”
“嗯,放心吧!”
“其實這事吧,以前也聽老護士說過,但沒想到真看到還是很恐怖。這個產婦是晚上送來的急診,她丈夫什麼也不說,只讓我們救他老婆,而產婦來時就昏迷了。我們開始以爲是難產,就送到手術室裡準備剖腹產,誰知一刀下去,卻看到產婦肚子是個人形的胎盤,胎盤裡包着上百個十週大小的胚胎,還都是活的。當時一撞胎盤就破了,產婦跟着就大出血。”
“啊!那這些胚胎都怎麼處理的啊!”
“唉,醫生說這些東西不能留,就讓幾個護士處理了……”說完秋天姐就走了,看得出她心也不好受。
方臨風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急診,手術室裡也沒護士,都是病房裡臨時抽來的。也就是包括秋天姐還有風琳格另一個老點的護士,都參與了處理……
難怪,方臨風癱坐在病房旁的椅子上,他不敢去想處理過程,這是件讓人很矛盾的事。對外人而言是很難接受的事情,但對護士們來說,又何嘗不是。可這就是她們的工作,她們也曾努力、也曾辛苦、更有時她們也會被謾罵,可還是有很多南丁格爾一樣的白衣天使護理着病患。誠然現在的社會風氣變得唯利是圖,但更多的護士還是用熱情點亮着這個行業。
如果用陰眼只能看到鬼魂,世間有萬物,尋找美好並不代表忘卻醜惡。
方臨風也許很難理解,但他能理解風琳,這纔是人性。人總是習慣理解熟悉的人,因爲他們相信自己知道的事。他知道風琳一定是揹負了很重的思想包袱,但他更知道風琳願意去做也是出於善良的目的。
十週大小的胚胎他不知道有多大,但他知道這些胚胎離開了母體也是無法存活的,再說也不可能有那個母親能養育這麼多孩子。看來她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不然不會出現這樣的生育奇蹟,而且這件事一定有很大的問題,不然醫生也不會讓她們這麼快就處理掉。
想了很久,方臨風終於想通,他也理解秋天姐爲什麼會冒險說出來,她是真的希望能幫風琳,她們都是老護士了,心理素質自然比起風琳來要好很多,而風琳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也許會很難接受。
中年男人一直沒來,聽說是去籌錢,方臨風也沒帶多少,就把口袋裡僅有幾百元替他交了部分。差不到六點時,有接班的護士來,風琳才走出病房。不過看她臉色好了很多,可能她也渡過自己內心的坎,方臨風什麼也沒說,只是抱着她。
準備回家時,兩人這才發現都把錢替產婦交了治療費。陽光照在醫院的大門口,他們終於能放輕心情,慢慢向家裡走去。
早晨時景秧和老趙都醒了,景秧最好,直接就蹦下牀。還說要表演一套武術動作給左月看,要不是左月一彈指神功,估計他真就要開始表演。不過醫生也認爲他恢復得很好,老趙也能坐起來吃東西,只是對昨天發生的事記不太清楚。
最後醫生沒辦法,只好給景秧開一天病假,讓他無論如何也要休息一天。
這個早晨對很多人來說都普通的,但有些人來說是個有意義的早晨,而還有一些人,他們可能再也沒能看初升的太陽。
李天倫是個普通廚師,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清晨四點多到工作的餐廳,準備每天的早餐。他工作的飯店是C市有名的百年老店,特色小吃有上百種,這幾年餐廳的生意越來越好,很多小吃已經外包給其它地方代加工。
而李天倫要做的是去將頭天晚上就開始燉的燙拿出來,然後還有將各色小吃都放進蒸籠裡。本來平時還有兩個廚師一起來完成這項工作,但今天有一個廚師家裡有事,所以他特意和另一個廚師約好早點來,大家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平時這樣的相互照顧是常有的事。
他騎着電動車,停到車棚裡,四周還很黑,保安老楊正在值班室裡打盹。李天倫不忍吵醒他,老楊是他介紹來的,也是他們老家的人,平時就是瞌睡大點,人還是蠻好的。
李誠的電動車已經停在車棚裡,看來他來得更早,李天倫趕忙將車鎖好,一路小跑進廚房。一股很大的熱量衝過來,看來是煤油竈打開了,還有蒸氣櫃也在工作中。
這傢伙來得可真早啊!看這場景至少三點多就來了,廚房裡的溫度比外面高上十來度。
李天倫知道李誠沒開抽油煙機,所以纔會這麼熱,沒辦法,那個大傢伙一開,噪音太大。周圍的鄰里沒少提意見,所以他們一般要到六點左右纔會打開。而這段時間是廚房裡最熱的時候,尤其是夏天,有時溫度能到五十多度。
他走了一圈,看該準備的都熱上了,可李誠卻不見人。可能是去蹲坑了,乘着現在事不多,先把自己的事情解決好。他也去把衣服換好,回到廚房中,準備着一些要現炒的菜。
時間過去有半個小時,他發覺事情有些不對,李誠怎麼還沒來啊!平時他解決問題還是很快的,最多就是一二十分鐘的事。這小子不會掉到毛坑裡吧!
雖說李天倫輕鬆的想,但他還是不放心的走向衛生間。衛生間在大廳裡,要繞到前面去才,這時大廳還是黑漆漆的,大概再等半個小時左右就會有員工來開門。他在牆上摸索着電燈的開關,啪,怎麼開關壞了。
李天倫到這時候,才感覺內心有些不安,大廳裡這麼黑,李誠是怎麼去的衛生間。他不會這麼好不開燈自個摸過去的,而且衛生間的方向也是漆黑一片,根本就不像有人在裡面的樣子。
李天倫要說也不是膽小怕事的主,他摸索着走向另一邊,這裡有大廳的主開關。
啪、啪、啪,餐廳的燈依次亮起來,他就看到李誠背對着他坐在餐廳正中間的餐桌上。
“胖子,你在搞麼子鬼啊!不要嚇我好不好!”
李天倫感覺有些涼颼颼的,邊給自己壯膽,邊小心的走過去。
李誠是坐在一張大圓桌的轉盤上,身上還穿着廚師服,但他身下的桌布上卻滿是鮮紅的血液。李天倫看到血時就想跑了,但他的腿腳卻不聽使喚的又向前走了一步。也就在這時,李誠突然動了動,轉盤自己就轉動起來。
李天倫終於看到他這輩子都無法忘掉的恐怖畫面,李誠的腦袋只剩下鼻子以上的部分,下面只有一片血肉模糊東西,還不時有血泡被從氣管呼出的氣吹出來。而是李誠還沒死,一雙無神的眼睛正望着他。
“啊!”李天倫嚇得轉身想跑,可雙腳卻怎麼也擡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