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說道:“家父雖然年邁,精神偶爾有些恍惚,但大多時候是清醒的,飲食、睡眠都很規律,身體並沒有大礙。直到五天前的晚上,大概十一點多鐘吧,父親突然把我叫到他的牀前,他說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着他。我讓人仔細在房子周圍查看了一番,卻沒有任何的發現。”
舒逸掏出香菸,向易先生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易先生淡淡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抽菸,所以也沒有準備,你們自便。”謝意不抽菸,西門無望倒也點上了一支。
易先生接着說道:“誰知道第二天早上十點多鐘還沒見家父起牀,照着平時,他七點不到就已經在院子裡溜達了,我不由想起了頭天晚上的事情,便帶着人去了家父的臥室,然後便看到了你們今天看見的這一幕。無論我們怎麼叫他,搖他都沒有一點反應,就象是睡熟了一樣。”
西門無望問道:“去過醫院了嗎?”易先生點了點頭:“去過了,可醫生也檢查不出來,我們想讓老人住院治療,但醫院卻說他這只是正常的睡眠,不願意收治。”易先生苦笑了一下:“或許是被家父身體上的屍斑給嚇着了吧。”舒逸微笑道:“所以你沒有辦法,只得寄希望於和尚道士了?”
易先生說道:“我總得做點什麼吧。”
舒逸說道:“那個小孩是你孫子吧?”易先生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舒逸的思想跳躍會這麼大,他點了點頭:“你是說平兒吧?是的,是我孫子。”舒逸說道:“怎麼沒見到你的兒子?”易先生說道:“哦,他出差去了。”舒逸問道:“你沒把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嗎?”易先生搖了搖頭:“沒有,我想他就算知道也幫不了什麼忙,再說過幾天他就回來了。”
舒逸又問道:“我們來的時候客廳裡的那些都是族裡的老人吧?”易先生點了點頭:“都是族裡的人,家父是族長,雖然現在族長只是個虛銜,但還是很受到族人敬重的,家裡出了事,他們都很關心。”
舒逸說道:“易平怎麼會在石頭城出現?那個範先生又是什麼人?”
易先生說道:“易平自幼就和家父學習音律,雖然不到十五歲,卻已經有小成了,範先生是個琴商,在石頭城也開了家琴店,由他牽線,易平便在金陵的一些琴行裡負責調絃試音,掙點小錢,你們也知道,以易家的家世,他是不用這樣的,可這小子很倔,只能由他了。”舒逸笑道:“我們在石頭城打聽易老的時候他們也在場,卻沒有告訴我們他們便是易家的人。”
易先生尷尬地笑了笑:“家父曾經有過交待,無論是誰都不能夠把他的事情說出去,他說現在已經做不了弦了,不想再惹些麻煩事。就連原先我們家在石頭城的琴行也都轉給別人了,就是那個叫於莉的丫頭。不過她也不知道我們易家的事情,只是她和興教寺的慧音大師有些緣份,而慧音大師正是家父的好友。”
舒逸說道:“嗯,明白了。對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易老的大小便情況如何?”易先生說道:“雖說已經大小便失禁,但卻很規律,現在每天都會輸幾組營養液,維持着。”
易先生問道:“舒先生,家父的病?”舒逸淡淡地說道:“放心吧,易老沒事,給我們三天時間,三天後易老一定能夠醒來。”易先生臉上露出驚喜:“真的?那太感謝了!”舒逸說道:“當然,道士那邊你還是讓他們繼續,他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過有兩件事情你必須記住,一是不能讓道士碰易老的身體,二是晚上易老的房子內外別留人。”
易先生點了點頭:“好,我一定照辦。我這就讓人給你們準備房間,然後去預備酒菜。”舒逸說道:“不,你非但不能夠留下我們,還得把我們三個假道士給攆走。”易先生不解地問道:“這是爲什麼?你們能夠救家父,可就是易家的恩人,禮當奉爲貴賓的。”
舒逸搖了搖頭:“照我說的做吧,記住,我們的身份一定要保密,不然易老的安全都會成問題。”易先生無奈地答應了。
舒逸、謝意和西門無望是被易家攆出門的,不一會整個燕子磯都知道了幾個騙子冒充道士上易家行騙。
三人離開易家之後,就在當地找了個不起眼的旅店住了下來。
“先生,這件事情你怎麼看?”謝意問道。舒逸示意把房門關上,西門無望關上房門後也在牀邊坐了下來。
舒逸說道:“西門,先談談你的看法。”西門無望說道:“舒處,我說不上來,不過那屍斑卻很真切,活人身上出現屍斑我還是第一次見過。而且他的屍斑根本就無規律可言,因爲不同的死亡方法,不同的姿勢,產生的屍斑都不同,而他的身上各個部位的屍斑都千篇一律。至於爲什麼會這樣,我真的說不上來。”舒逸望向謝意:“你說說。”
謝意說道:“在查看屍斑的時候我悄悄地切了下易老的脈搏,脈象平穩,呼吸看上去也很正常。從中醫的角度來看他的生命體徵一切正常,至於昏睡,我想應該是藥物所致。不過對於屍斑,我和西門大哥的看法一樣,無法解釋。”
舒逸沒有說話,雙手握着茶杯,眼睛緊緊地盯着杯裡漂浮的茶葉。
謝意說道:“先生,你剛纔說三天之內能夠讓易老清醒過來,是真的嗎?就算真是藥物所致,在沒弄清楚是什麼藥物的情況下,我們也沒有解決的辦法啊,還有,屍斑又怎麼解釋,怎麼祛除?”
舒逸微笑着說道:“如果真的有辦法,我當時就讓他醒過來了。”西門和謝意對望了一眼,舒逸淡淡地說道:“不過我的心裡已經有了想法,我想三天之內一定能夠找到辦法的。大家先睡一覺,晚上我們再去一趟易家。”
謝意聽了說道:“怎麼去?我們不可能再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去,飛檐走壁我可沒那本事。”舒逸說道:“你小子別裝乖,有門能夠攔得住你嗎?”謝意嘿嘿一笑。
凌晨一點,舒逸他們便到了易家的後門,門檐上一盞昏黃的白熾燈,弱弱地閃着光亮。後門沒關,虛掩着。謝意望了舒逸一眼,舒逸示意他進去。
三人進了後門,並沒有見到人,憑着對宅子的記憶,舒逸他們摸到了易老的房間門口。易先生果然配合,院子裡也不見一個人影。西門無望說道:“後門到底是誰開的?”舒逸說道:“應該是易先生特意留的,別小覷了老人的智慧,當我向他提出那兩個要求的時候他便知道我們晚上會來的。”
謝意豎起食指,做了個噓的動作,舒逸和西門無望忙竄到了窗臺下的牆根蹲下。
易老的房間裡漆黑一片,卻隱約聽得見有人說話,聲音很小,根本聽不見在說些什麼。十幾分鍾後,聽到了房門輕輕打開了,一個黑影悄悄地溜了出來。黑影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便向右邊的廂房摸去。
雖然只是一個黑影,但舒逸還是辨認出了這個黑影是誰。
進了房間,舒逸悄悄對西門和謝意說道:“把易老擡走。”西門無望和謝意楞了一下,舒逸嗔道:“還不趕快!”兩人忙把易老輕輕擡起,小心地離開了易家。
爲了不驚動旅店的人,他們是從窗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的,西門和謝意現在才知道爲什麼開房間的時候舒逸執意要一樓,而且開的是一個三人間,這樣就算是折騰起來動靜也不大。
易老被放在了舒逸的牀上,舒逸搬了張椅子在牀邊坐下,一隻手襯在下巴上,望着易老發呆。西門和謝意在另一張牀上坐下。他們都沒有說話,生怕打擾了舒逸的思考。
舒逸突然問道:“小道士,有能夠讓人昏睡五天的藥物嗎?”謝意苦笑着搖了搖頭:“好象我還真沒聽說過。”舒逸說道:“昏睡五天,生理機能並不紊亂,這樣的藥物我也沒聽說過。”西門無望說道:“如果不是藥物那是什麼?”謝意也說道:“或許有,只是以我們的層面暫時還不知道吧。”
舒逸搖了搖頭:“可能性不大。”西門無望問道:“那易老這是怎麼造成的?”舒逸說道:“西門,你是法醫鑑定的高手,你再好好看看易老身上的屍斑。”西門走到牀邊,他輕輕地把易老的衣服給拉開,認真地查看着。
西門無望說道:“舒處,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看來西門還是沒有看出什麼。舒逸說道:“我剛纔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們知道木乃伊的製作過程嗎?”謝意搶着回答道:“我明白了,先生,你是說這屍斑可能是用脫水的方法故意做成的?”西門無望拍了拍腦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舒逸說道:“我也是剛纔想到的,你們看,易老的這些屍斑明顯乾硬,呈暗褐色,這是乾燥的表現。屍斑有很多種,爲什麼偏偏易老身上的會是這種?因爲這種表象最容易形成,謝意說的不錯,脫水,乾燥就能夠做到。”
西門無望說道:“那昏睡又怎麼解釋呢?”舒逸說道:“催眠。”二人聽了大吃一驚:“催眠?”舒逸說道:“是的,我懷疑是催眠,有人給他下了昏睡的指令,指令沒解除之前,他就會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
西門無望說道:“這太不可思議了。”舒逸說道:“確實不可思議,不過除了催眠,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