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在一家廢棄了十幾年的酒店裡,四周一片漆黑,你忽然發覺自己的背上趴着一個冷冰冰的不明物體,陰嗖嗖的風在你的耳畔吹拂。
那一瞬間所帶來的刺激感足以令任何人頭皮發麻!
洛封直覺那應該是一個人,一個渾身散發出冰冷氣息的人正趴在他的背上。
但一時間他又有點迷糊。
他不能確定自身的感官是不是對的。
因爲他感到自身的背部、脖頸以及後腦勺都傳來了一股被重物壓迫的感覺,洛封甚至能感受到有兩條光滑而溼冷的瘦長胳膊從他的脖側垂落下去。
那肌膚相觸的感覺使人心跳加劇,卻絕對生不出半分的旖旎,唯有身上一片被激起的雞皮疙瘩與愈發壓抑的呼吸。
按照正常的思路來判斷,那人的雙腿大約是從洛封的腋下穿了過去,以此來固定身體。
然而奇怪的地方就在於此,除去背上的那陣壓迫感外,洛封再也察覺不到任何的外來力道。
他沒被冰冷的肢體死命纏繞住,也沒有什麼東西被架在他的背上。
這種情況就好像……此時趴在他身上的那個人是憑空吊了起來,並且,它沒有下半身。
在血液不斷衝擊頭部的同時,洛封的大腦只能得出這麼一個叫人毛骨悚然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這也是爲什麼他昨晚和今天晚上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出他背上趴着一個人的緣故。
不,與其說是他背上趴着一個人……不如說他正揹着一具屍體會更爲恰當一些。
他能感受到那人的上半身或者說大部分的身體重量全部壓在他身上,不管那是基於心理作用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也能從那人的身上感受到那股讓人恨不得立刻拔腿逃離的冰涼感。
但是,他感受不到眼下趴在他背上的那人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所謂的兇魂在攻擊前都會張開嘴嚎叫兩聲,讓人覺得它們更像是一羣沒有理智的野獸。
而洛封這次遭遇的情況則截然不同。
這是他頭一次,頭腦在猝不及防的驚嚇中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沒準,他真的撞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洛先生?”
“洛先生?你還好嗎?”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耳邊聽到了一陣十分飄渺的聲音,那聲音斷斷續續,很像是夢中的囈語。
洛封很勉強地轉動眼珠子看去,卻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容。
鬱茶貌似終於發現了不對,洛封眼中的確冒出了紅光不假,可打那以後,他整個人卻靜止在原地不動,無論她說什麼都得不到應答。
那副沉默的樣子,叫人逐漸害怕起來。
而且,更加詭異的一點是……鬱茶發覺,洛封的站姿在慢慢發生變化。
他的頭往下垂去,越來越低,腰也越來越彎,整個人呈現出了一種向前傾斜的僵硬姿勢。
老實說,這一幕看上去真的非常嚇人。
特別是在洛封本人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情況下,即便是有燈光的照明,隨着低頭的動作,洛封的臉上也漸漸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僵硬的肢體配上看不清楚的表情,任誰都能察覺到狀況的不對勁兒。
很快鬱茶就發現,在她自己不再說話後,周圍靜得嚇人。
她嘗試着用頭頂的燈光去照身邊的每一處角落,但這個舉動反而進一步加深她內心的那份恐懼。
白到晃眼的燈光在空無一人的走道上掃動着,看久了處於光線下的破爛窗戶與灰白石牆後,只會讓人看出一絲莫名的瘮人感。
鬱茶不想承認,但她確實愈發害怕起來,她伸出手去拍了拍洛封的肩膀,還試圖通過說話來緩解心中的懼意。
可惜,沒過幾秒她又發覺,有時她的聲音在驟然響起的瞬間,連她自己都會被那空洞的迴音給略微嚇到……
好在,就在這位年輕的女主播快要被心中的不安給淹沒前,她總算看到了許久不動的洛封做出了一個動作來。
儘管,那個動作也沒給她帶來多少的安慰。
鬱茶見到洛封異常緩慢地擡起了一隻手,那手微微發着顫,似是無比的吃力。
這一幕更是看得鬱茶,包括正在觀看直播的觀衆們一陣入神。
毫無疑問,對於洛封這樣的年輕人來說,這種情況顯然不是什麼正常現象。
幾乎所有人都聯想到了一種不太好的可能性。
鬱茶咬着下脣,喃喃自語着:“不是說不會鬧鬼嗎?我以後再也不信百度了……”
她的腳步止不住地往後退去,想要和洛封保持一定的距離。
鬱茶自己很清楚,她此前和這位洛先生絕對不認識,也就是說,今晚的這一切,絕對不是什麼劇本安排,那麼,排除掉這人在和她開玩笑的微小可能,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導致洛封變成這樣,精神病發作亦或……總而言之!鬱茶現在只想離他遠一點,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之後,在退後的過程中,鬱茶和觀衆們也在鬱茶頭上那盞照明燈的打光下,清楚地看到了洛封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裡,好像是抽出了什麼東西,嘴中還唸唸有詞。
奈何由於拉開了距離,洛封說話的音量不知道爲什麼又很低,誰都聽不清楚他在講什麼。
猶豫了一下,鬱茶還是深吸一口氣,一邊小心地走上前去,一邊嘴裡出聲問道:“那個,洛先生,你在對我說什麼嗎?”
“下來……”
“你說什麼?”
下來?下來是什麼意思?他在對自己說話嗎?
鬱茶掃了一眼身前平板電腦上的那些彈幕,就抿抿嘴脣,鼓起勇氣又往洛封那邊湊近了幾步。
這一回,她屏息凝神,終於聽清楚了洛封嘴裡唸叨的內容。
“從上面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吧。”
等等,從上面下來?他要讓誰從上面下來?
“我想你應該不會想我把這張符貼在你身上……所以,下來,我們談談怎麼樣?”
鬱茶的腳步再次控制不住地往後退去。
她臉色微白地緊盯着那道以怪異姿勢垂着頭的身影,聽着他用那副如同在溫言勸說的語氣對着空氣認真說話,心裡面冒出了絲絲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