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公公跪下來，誠惶誠恐道：“聖上，這是你要老奴說的。”
要不是聖上要他說，他肯定會一言不發。
但聖上要他說，他只能實話實說。
“起來吧，用不着這樣子。”大魏天子隨手拿起一本奏摺翻看起來，“這天下，也就只有你們宮中的幾個老東西把我當回事了。”
“聖上，你是這世間最貴重的帝皇，有誰敢不尊重你？”舌公公磕頭一臉憤怒道：“王道子、葉高山、蕭會耍的這些小把戲，冒犯聖威，老奴去把他們三個人頭咱下來，看誰還敢胡言亂語？”
“行了。”大魏天子不耐揮揮手道：“你殺了他們，誰替我管理這偌大的攤子？”
“那三個老傢伙當然明白我會一眼看穿他們的把戲，但這是陽謀，他們在逼我表態。”大魏天子淡淡道：“讓他們到紫元殿等我。”
舌公公應了一聲，連忙退了下去。
三相得到聖上召見的旨意臉色平靜，要是聖上再不召見他們，那纔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三相很快進入了白玉鋪地，豪奢到極致的紫元殿。
聖上還沒有過來，三人站在紫玉樓階之下，擡頭看了一眼那漆黑皇座，三人移開視線，不敢再細看。
樸實無華的皇座三丈高，代表着的是不僅僅是權柄，有着太多的寓意。
每次進入紫元殿，看着紫玉樓階上的皇座，三人都會油然產生敬畏之心。
大魏太祖皇帝當年舉家來到處於前朝統治的地域，在四大功臣的輔助下，才推翻了腐朽不堪的前朝，創立了這盛世基業。
而四大功臣中就有蕭葉王三姓，繼而演化爲大魏最爲龐大的三大世家。
而他們三人就是來自那三大世家。
李魏皇室厚待功臣，對蕭葉王三家從來沒有半分虧待。
而蕭葉王三家的先祖遺訓皆是驚人的一致：永遠不準背叛大魏李氏皇室！
蕭葉王三大世家無論多麼繁盛，在這三千年來都不敢有任何背叛之心。
原因王道子、蕭會、葉高山三人當然知道，所以他們從來不敢對大魏皇室有任何背叛的想法。
此次他們針對的也只是世家的對立面，那位書院聖人，而不是聖上。
漆黑皇座讓王道子三人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很快紫元殿內就有數十小太監跟着舌公公走了進來，舌公公淡淡掃了一眼王道子三人，他站立一側，沒有說話。
之後皇座之上才傳來聲音：“三位愛卿，勞煩你們久等了。”
“聖上。”三相齊齊跪了下來，向着樓階之上的皇座磕頭。
他們磕頭自然是認錯，他們明白這等拙劣小計瞞不過聖上的眼睛，但這種暗地裡的事也無法說出來。
所以他們只能磕頭認錯。
待他們老老實實嗑了幾個響頭之後，皇座上繼續傳來渾厚的聲音。
“事出突然，三位愛卿不必如此，快快起來。”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孫自珍太沖動了，何必如此，有什麼事就不能好好商量嗎？爲什麼要鬧得你死我活的？”
三相站起來，沉默不言，他們知道聖上一語雙關，讓他們不要再鬧下去。
只是三人不認爲自己有錯，這事是林無涯先挑起來的，他們只不過是反擊而已。
見三相沒有吭聲，大魏天子又繼續道：“無論孫自珍生前說了什麼，但死者爲大，他居然死了，那就厚葬，對他家人好好撫卹一番，這事就交給三位愛卿去做。”
三相不得不應了一聲。
“最近朝堂內外事情頗多，還望三相多多照料，不過也要注意身體，要是沒事，那就回去好好歇息吧。”大魏天子說道。
三人微微一怔，這就完了嗎？
三人就連眼色都不交流，蕭會立刻又跪了下來悲聲道：“聖上，此事恐怕無法就這樣算了，現在宮外還跪着數十人，他們要彈劾林聖。”
“我們三人實在不知如何處置纔好，老臣相信林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但此事是因武試第三項而起，不如讓林聖改改，換一個更溫和一些的測試方法。”
“聖上，我們當然相信林聖不會作出那等殘害考生的殘忍事，但那些不理解林聖的人，又如何得知？”葉高山淡淡接口道：“甲字班大考之事是林聖負責，要是林聖不想改，我們也不敢多言。”
“不過還是希望林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說法。”
王道子三人你一言我一句，都沒有說林無涯的壞話，但話裡話外都是一種逼迫。
“行了行了。”皇座之上的大魏天子不耐道。
王道子三人立刻閉口不言，等着大魏天子的決斷。
只是大魏天子沒有說話，反而是從紫玉樓階上走了下來。
王道子三人見此都是跪了下去，他們都是聰明人，但大魏天子心思素來難猜，也無法猜，所以他們只能見招拆招。
大魏天子淡淡看了一眼王道子三人，他開口道：“拿酒來。”
大魏天子喜飲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現在拿酒來是想做什麼？
王道子三人默默地想，他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今天不給一個說法，聖上也不能這樣逼他們離開。
他們只希望聖上不要太荒誕。
不過他們心想，拿酒總好過拿骰子。
上次大小佛寺之爭，聖上可是搖骰子賭大小決定的。
一壺酒與青玉杯很快就被小太監用托盤送了上來。
由於不知聖上要多少個杯子，還是準備了四個酒杯。
大魏天子不在意這種小事，他只是拿起酒壺，倒了三杯酒。
大魏天子放下酒壺纔看向王道子三人道：“三位愛卿說得對，這事確是因林聖而起，但你們也知道，林聖是我的老師，無論他想怎樣做，只要不過分，我都會支持他。”
“武試第三項的試題我早已看過……”大魏天子停頓了一下道：“是危險了一些，不過很有效，起碼選出來的考生很符合我們的要求。”
蕭會爭辯道：“可是我們有很多更安全的比試辦法來挑選，沒必要……”
蕭會沒說完，大魏天子又打斷道：“我知道，但這事就這樣吧，林聖做得可能有些不對，不過還是請三位愛卿多擔待。”
“我也知道三位愛卿不喜歡林聖，我罰酒三杯，下不爲例，希望三位愛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大魏天子拿起三個酒杯，把酒一一喝下。